高隊長彎下腰來，犀利的眼神盯着秋楓。
他臉上陰晴不定，夜楓結結巴巴地沒敢說話。高隊長的眼睛如同要把他看穿一樣，臉上的傷疤和他臉一起，都快皺成一堆了。
僵持了三分鐘，夜楓沒有眨眼。
“以後能不能不要私自行動？嗯？”高隊長說完這話頭也不回，翻身躺倒牀上去了。
他雙手枕着頭，自言自語一般，“這樣的叛徒早晚會死的，用不着這麼着急。情報部門早就在調查…獵殺令一下，姓袁的自然會出動。”
他側了側身體，臉對着夜楓，“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嗎？”
“知道，清潔工。”
“你知道個屁，我們是擦屁股的。他們在前面幹完事，我們立刻就要上去，把現場清理得乾乾淨淨。中間要是差了一步，那就是滅頂之災！”
“你倒好，自己暴露！”
夜楓想來，高隊長已經把他留下的痕跡清理了，所以沒有人知道是他殺的人。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你要知道，我們有清理組，軍閥手下也有清理組。如果你貿然動了他們的人，他們立刻就能查到你頭上。”
“這魔種部隊就是軍閥的殺手組織，你弄死的人說不定就是他們的眼線。”
“清理組幹完活，會抹去信息，但倉儲之中肯定有遺漏。我們必須在後面認真複查一次，才能夠保證萬無一失。”
夜楓不說話了，他想問的不是這個。
看來高隊長對自己背黑鍋的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高隊長隱晦地告訴他，清理組是專門對付魔種部隊的人，有時候也會處決一些罪大惡極的人或者內奸。而清潔組這四個人，要負責清理現場信息。
對公司複雜的事情夜楓沒法瞭解，但他已經接納了清理組殺人的事實。就和他殺死內奸一樣，一個主動出擊一個被動殺人。好像沒有什麼區別。
他現在只關心，到底是誰殺了葉教授和八號別墅的老闆呢。現在又搭進去兩個無辜的人。
夜楓迫切的想要從清潔組脫離，這種工作太壓抑，遠不如清理組的工作爽快。
或者去情報組，至少可以知道得多一些…
中午已經過去，太陽從窗戶邊溜走。
高隊長的呼嚕聲已經響起，秋歌和孟班長沒有進來。
“秋歌…最近都在幹什麼呢？”
“難道跟我不一樣？去學暗殺和下毒去了？”
“高隊長！”老馬在門口喊了一聲。他推開門發現夜楓躺在牀上，輕聲說了一句，“高隊長，找你有事！”
高隊長立刻翻身起來，手腳麻利地下牀，跟着老馬走出宿舍去了。
“什麼事？”高隊長不論睡得多死，一聽說有情況，都會下意識地清醒過來。
“你爽快點，這兩個人的死，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沒有？現在情報組不想在這個地方打轉轉。”
老馬很嚴肅，“處分是小事，不能錯上加錯耽誤組織判斷…”
“沒有！”高隊長猛搖頭。
“內奸的事？”老馬仔細盯着隊長的眼睛。
高隊長撅着嘴巴眉毛皺紋都擠變形了，“裡屋那小子乾的，你懂我的意思！”
“不會吧？”老馬稍微震驚了一下，很快就恢復平靜，“好，就當是你乾的，這件事意義不大。情報組的意見，儘快處理掉大太太，這一次你要全力協助。”
高隊長伸長了脖子，滿臉疑惑。
“今天上午的事情太瘋狂了，要是再死一個，我十九區承擔不起！”老馬感到壓力巨大，有些話不便透露。
“是，我知道，可是我要幹什麼？”
“你還沒有聽明白？”
老馬拍了拍他的肩膀，丟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如果再出紕漏，暗域的騎士團就要出動…”
高隊長一愣，“看來這次的情況比較嚴重！”
暗域騎士團出動，雞犬不留！
高隊長不知道是那根神經觸怒了高層，這是要對西區八棟別墅滅門的節奏。
爲了兩個無辜的少女？
好像不至於吧！
難道這兩個少女有什麼特殊之處？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宿舍，將夜楓叫了起來。夜楓壓根就沒有睡，只不過一直在發呆。
“咋滴啦？把你整抑鬱了？跟我走吧，帶你去見識一下！”
“沒有，就是難受。”夜楓穿上衣服，跟在高隊長身後。
兩個人推開最裡面的一個房間門，屋裡擺放着今天拉回來的棺材。
兩個少女的屍體沒有在三輪車上。房間不大，30多個平方的樣子，地面光潔乾淨。屋裡空蕩蕩的，看起來像是個停屍房。
靠最裡面的牆上，一排鐵皮櫃子上下三層，每層五格都是不鏽鋼做的。
高隊長用手伸進中間鐵櫃子，用身體擋着夜楓，隨便搗鼓了幾下，兩排鐵皮櫃轉動着露出來一道暗門。
暗門後面是一個傾斜向下的通道，裡面掛着一個微弱的電燈。夜楓沒有想到公司還有這樣的地方，好奇地跟在隊長後面。
後面鐵門自動關上，傳來吱吱嘎嘎的響聲。穿過長長的通道，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幾千平方的大倉庫，大概五六米高的樣子。
倉庫頂上一排排小窗戶，全是透光的玻璃。外面的陽光照進來，屋裡光線還算可以。
倉庫裡整整齊齊全是貨架，高聳屋頂的倉儲式貨架。貨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鐵盒子，木盒子，還有塑料盒子。
每個盒子上面都貼着標籤，很多標籤已經發黃，看起來有一點年代。
足有幾千個盒子，看起來很震撼，夜楓從腳底到頭頂都在冒冷氣。
“這是什麼？”
“骨灰盒！”
高隊長甩着手，急匆匆地走在貨架通道中，朝着最裡面走進去。
夜楓顧不得好奇，緊跟他的步伐，拐過幾個主通道，來到一個空場地。
“秋歌，班長？”
夜楓看到兩個人，正在裡面熱火朝天的幹活。他們手裡帶着石棉手套，正在往一個三米多高的鐵爐子裡面推東西。
“等一下！”高隊長急急忙忙地走到爐子面前，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鐵盒子。
他伸手朝夜楓招招手。
夜楓走上前，發現鐵抽屜裡，躺着的就是上午被打死的一個少女。
少女頭上的血窟窿非常醒目，臉上的血跡已經發黑。旁邊的鐵架子上，還躺着另外一個少女。
夜楓差點要嘔吐，他看着秋歌，發現這傢伙現在平靜如水。想必是這幾天跟着孟班長，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夜楓抹了抹嘴巴，心裡又開始難受。
高隊長瞄了他一眼，臉陰沉沉地叉着腰，“那啥，你們還是清理一下，好歹給她整整妝容！”
“什麼玩意？”孟班長看了看爐子裡紅彤彤的火焰，又回頭看着奇奇怪怪表情的兩個人。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我哪有這閒功夫？”
高隊長表情複雜，一言不發。
他不知道爲什麼老馬很重視這件事。
他更不知道，高層這次到底怎麼了。見孟班長還在疑惑，他轉身拿過一條毛巾，走到旁邊的水槽邊，“水呢？沒水嗎？”
秋歌趕緊跑到牆角邊，將一個臉盆和熱水瓶提了過來，從裡面倒了小半瓶熱水。
“我來吧！”夜楓扯過他手裡的毛巾，放到熱水裡泡一會，提起來擰乾，“我以爲他們可以活下來，我答應幫他們，我沒有想到…”
他輕輕擦拭着少女臉上的血跡，“我看到了…我什麼都看到了…”
孟班長微微皺眉，“什麼玩意你看到了？”
“昨天晚上的事，我看到了…也許是幻覺！”
“什麼？”孟班長不敢相信，“你開悟了？”
“天才！我都兩年纔開悟，你小子真的開悟了？”
他震驚地的看着夜楓，“這不是幻覺，確切的來說，是多種信息集合，在腦海裡產生的一種聯想。”
“只不過你的意識更敏感…”
夜楓沒有說話，這些都不重要。他只是覺得，這兩個少女完全是無辜的。死去的大老闆是被人下藥的，在死之前還在瘋狂的作死。
孟班長一聲不吭，找來另外一條毛巾，有條不紊地開始清理另外一個人。
“有的事情，看到了不一定是好事。你這多愁善感的玻璃心，在那種場合下，很容易壞事。”
“我只是想多救一個人！”夜楓還是不服氣。
“結果呢？你真以爲大太太殺人，是因爲懷疑她們兩個下毒？人家給的罪名是，老爺生前用過的！”他直了直身體，“你說，這叫什麼罪名？”
“狗屁！”高隊長終於忍不住了，“我說老孟你能不能閉嘴！”
他叉着腰，“上面說了，那娘們必須死！所有的無辜少女，想辦法全部救出來。”
“真的嗎？”夜楓擡起頭來，臉上泛着激動的光芒。他本來束手無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看來清理組要出動了，夜楓突然有一種亢奮，他巴不得清理組幹掉大太太。
“這樣的人渣活着幹什麼？”高隊長擡高了聲音，“這一次，我們組必須全力配合。上面發話，再死一個人我們要負責。”
“我們負責？”孟班長指着自己的鼻子，“這不是清理組的事情嗎？難道，讓我現在去滅了那幫癟犢子玩意兒？”
高隊長不像是開玩笑，“但有個前提啊，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你要滅了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還不能枉殺一個無辜。順便把十幾個人全部救出來，然後移交到其他區。”
“真的假的？”孟班長一笑嘴巴就歪。
“真的，你老孟本事多大！別說這幾十號人。當初地球毀滅，你都只用了三成功力！”
夜楓心情好多了，他知道高隊長和孟班長在開玩笑，但是大太太上了獵殺清單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本該笑顏如花，卻惋惜地謝幕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