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見她一雙大眼,滿是真摯,心中歡喜不已,忘情拉住了她的手,深情說道:“鈺兒,你放心。我大黑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必會好好待你和我們的兒子!”
樊念鈺被他拉住手,本能想要掙脫開來,但轉念一想,就又任由他緊緊拉住,心中卻毫無歡喜之感,反倒騰起一股濃烈的悲痛,酸酸澀澀,攪擾得自己心疼不已。
“我這是怎麼了?老天的確待我不薄,這纔會在我失足跌入水中之時,讓此人將我救了出去。我能夠遇到如此憨厚之人,何嘗不是老天對我的一種垂憐?我卻爲何還要如此無動於衷,如此……”
她想到這裡,卻實在是無法勸服自己,更無法將心中那句“對那人念念不忘”,浮現腦海了。
大黑卻哪裡能夠猜的到,此時此刻,她心中的所思所想?見她並未像往常一般,反感於自己對她的肌膚接觸,心中真是如灌入蜂蜜一般,甜膩異常。
兩人一個歡喜,一個憂慮;一個自此全然釋懷,一個從今雜念頓生。真個是一般境遇,兩樣心思。
一個時辰之後,有人叩門而入,卻是個機靈的小丫頭,喚作翠兒,說是小魚姑娘特意叮囑,前來這裡喚大黑前去廚房做活。
大黑戀戀不捨回頭看看樊念鈺,低聲叮囑道:“你和孩子在這裡安心休息,我去去就來!”
樊念鈺含笑點頭,擺手示意,讓他速速前去,莫要耽誤了開飯。
待得兩人前後腳走出房門之後,樊念鈺回首看看,小宇依然酣睡未醒,顯然是這裡太過溫暖舒適,遠比家裡讓他覺得愜意,這纔會安然沉睡。
她拉過另外一牀被子,細心擋在孩子身旁。防止他跌落下牀,這才快步奔至門前,悄然打開一條縫,朝外看去。
院外此時一片寂靜。空無一人。
樊念鈺等了片刻,見還是沒有一個人過往,這才放心打開房門,邁步出去。
此時正是午飯前最爲忙碌的時刻,諸多奴僕正在前院幫着鏢師裝貨、卸貨。準備下午的活計。
樊念鈺探頭看了許久,見院裡人數不少,衆人奔出奔進,但卻井然有序,毫無雜亂之感,更是沒有一個偷懶之人,皆是盡心盡力的在忙碌着,甚是自覺積極。
她不覺微微皺起眉頭,定睛掃視一遍,突然視線凝固在了北院那間寬大的大廳門口。
這時。那高高的臺階之上,豁然迎風站立一人,長身玉立,白衣飄飄,頭上一方青色方巾,簡單扎住黝黑髮髻,長長絲帶,隨風不停擺動,宛如從畫中飄然而下凡間的仙人一般,樣貌甚是惹人眼目。
樊念鈺無需再去仔細瞧上一番。此時此刻,絲毫不受自己控制的這顆狂亂跳動着的心,早就告知了自己,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殺父仇敵。
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已是癱軟下來,不得不靠着牆壁,勉強支撐住自己想要昏倒至地的全身,拼命咬牙撐住,直至雙脣滲出絲絲血跡。
“劉羽軒……你這個薄情寡義之人!害的我爹爹喪命,害得我險些喪命。害的我……因爲你,我已是生不如死!你卻依然瀟灑依舊,風流不減反勝當年!真個是老天瞎了一雙眼,讓你這般狼心狗肺之人,苟活在世!”
她心中雖然如此憤恨想着,但是,自己這雙緊盯着那人,再也捨不得離開半下的眼睛,卻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出賣了自己的一顆心。
她雙眼貪戀的盯着劉羽軒那俊美如昔的顏容,癡癡的看着他那如秋水般深邃魅惑的大眼,呆呆的看着他那英挺的身姿,絕望的豁然發現,他身上的那股天然而成的風流俊雅,已是將自己再一次的牢牢吸了過去,再也不願掙扎半下。
樊念鈺痛苦的咬緊嘴脣,被自己如此不堪的情緒所擊敗,只覺得自己的腹中絞痛一片,酸甜苦辣鹹,諸多滋味全部涌現出來,使得她險些叫出聲來。
“爹爹,孩兒真是不孝!即便知道此人是我的仇人,但……我仍是在再次見到他時……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他……爹爹,我求求你!快些給我一些力量。讓我能夠有勇氣去……殺掉他!”
樊念鈺無力的蹲下身去,眼中的淚水不斷滾落下來,打溼了身下的青色磚地。
“咦,你怎麼了?爲何會在這裡?”
突然,她耳邊傳來小魚驚異的問聲。
樊念鈺身子一僵,本能伸手將臉上淚水擦掉,遲疑了片刻,這才緩緩起身,衝着小魚緩緩施禮道:“小魚姑娘好。我只是想要過來找我夫君罷了。沒想到卻迷了路。”
小魚見她眼中分明痛苦猶在,那溼漉漉的大眼之中,分明還留有滴滴淚珠,心中雖然疑惑,但也不好細問,只得點頭,關心說道:“看你的樣子,似乎很是不舒服,是否要我喚來大夫,替你好好診一診脈?”
樊念鈺急忙搖頭,勉強含笑說道:“沒什麼,我許是方纔嘴饞,吃的太多,這纔會覺得腹中不舒服。我回去躺上一會兒,就會好轉。多謝小魚姑娘關心!”
小魚聽她語氣甚是無力,心中關切之情頓生,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她神色匆匆,轉身就快步離去了。
小魚盯着她有些踉蹌的背影,心中不禁疑竇頓生:“她方纔不是說,自己因爲迷路纔到了這裡的嗎?卻怎麼連路也不問上一問,自己就這樣離去了?看模樣,倒更像是並非不認得路一樣。”
恰在此時,柳羽軒緩步過來,見她發愣,就冷冷問道:“小魚,你還不快些隨我出去見客,愣在這裡做些什麼?”
小魚急忙轉身,看到他臉色冷然,雙眼之中隱隱透出一股寒氣,不覺打了個冷戰,垂下眼簾,低聲說道:“是,我知道了。”
柳羽軒再不多說,轉身快步朝着前廳而去。
小魚再不敢遲疑,緊隨其後,來至前廳。
柳羽軒緩步跨入大門,一擡眼就看到一人正自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頭戴鑲玉綢緞小帽,身穿樸素黑袍,一張白淨面皮,一雙眯縫小眼。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卻是靖王爺的獨子,小王爺陳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