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庸看到自己朝思夜想的女兒就在眼前,恍如那日夜思念的馮怡俏生生站立在自己面前一般,使得他一時之間恍惚萬分。
此時,他自然心中滿溢父愛,任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衆人也深知,陳欣柔接下來將要和那陳德庸攤開私事進行交涉,自己等人在此必是有些不妥,自然隨着那楊文廣出去。
但是擔憂那陳欣柔的安危,衆人只是遠離中軍帳站立,不願各自前去休息。
楊文廣只得隨着他們,派人好生看着他們防止發生任何事端。
陳德庸看着他們離開軍帳這才小心上前,遲疑問道:“欣柔公主,你此番前來我這裡,所爲何事?”
陳欣柔自打進來這裡,內心就一直在糾結痛苦。但事關那柳羽軒的性命,自己不得不暫且忍住痛苦。
想到這裡,她咬住嘴脣,垂下眼簾,低聲問道:“靖王爺,你可真的是我的爹爹?”
這話猶如一道閃電,將陳德庸擊得渾身顫抖。雖然早就做好了最爲充足的心裡準備,和陳欣柔相認也是自己最爲嚮往的事情。但此事卻不是由自己說出,反而是由她先提及的,卻大大出乎了陳德庸的意料之外。
“欣柔公主,你究竟是緣何知曉此事的?”
他臉色蒼白,不敢去看那陳欣柔半眼。
看他如此模樣,無需再多說什麼,陳欣柔已經完全相信那小魚所說之事了。
“你果然是我的親生父親。那麼,我的父皇豈不是被孃親和你欺騙了?她怎能如此?她分明愛着父皇,卻怎能和父皇的弟弟有了我?我究竟是你們的情愛之物,還是你們的罪孽之物?”
陳欣柔圓睜雙眼,瞪視着陳德庸,搖搖欲墜,身子抖若篩糠。
陳德庸看她神情悲苦,心裡難過,想要伸出手去扶住她。但終究還是忍住,強自含淚低聲說道:“孩子,你不要如此去說你的孃親。她的確愛的是我的皇兄,但……卻也愛着我。
過去種種。即便再是錯誤重重,但都已是逝水流年,再也回不去了。你若真要怪罪,就全怪我好了!
是我當年執念難消,強行佔有你的孃親。使得她悲苦難言,不得不刻意疏遠皇兄,使得皇兄因愛誤會,遠離了她。
她爲了彌補我造成的罪孽,足足用了十五年的孤苦無依來還這筆罪債。而我,也足足用了十五年的寢食難安來償還虧欠皇兄的心理債啊!”
說到這裡,陳德庸雙肩顫抖,已是泣不成聲。
看到面前這個原本威風凜凜的王爺,陡然間就跨下身去,變成了一個悲聲連連的老人。陳欣柔即便心中再是恨意難消,卻也不覺生出來一絲絲的憐惜。
她咬牙垂下眼簾,低聲說道:“既然大罪釀成,你爲何不阻止我孃親去見我父皇,反而要親自前往,接我們母女進入皇宮?”
陳德庸老淚縱橫,哭泣道:“不爲別的,只是因爲皇兄一直愛着你孃親,十五年來鬱鬱寡歡,以致於鬱結成病。
我實在是不忍心看他如此痛苦自殘。只得隨了他的心願,將你們母女接進宮來。但實質上,我也是想要再見見你們母女的私心所致。你可是因此更恨極了我?”
陳欣柔擡起一雙淚眼,恨得咬牙切齒。點頭喊道:“是啊,我能不恨你嗎?拜你所賜,我才與那柳羽軒一見鍾情,這纔會情竇初開,爲了他而情難自已,嘗夠了愛恨交加的滋味!
因爲你。我的孃親看破紅塵棄我而去,出家爲尼,現在不知所蹤!因爲你,我們好端端的大陳國舉國覆滅,哥哥被那柳子昂梟首示衆,成爲天下人的笑柄!因爲你,我成爲了亡國公主!還是因爲你,我現在又成爲了違背綱常倫理的罪孽之物!陳德庸,你害的我好苦!”
她字字句句猶如利刃,直刺得那陳德庸氣喘吁吁,連連後退。
他伸手捂住痛苦不堪的胸口,淚水不斷滴下,點頭輕聲自語道:“孩子,你說道對。我就是個大逆不道,該被千萬人唾罵的罪人!無論你如何罵我,生我的氣,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也是愛過之人,必然會知曉,但凡愛上了一個人,有時會分得清孰對孰錯嗎?”
他顫聲所說之話,恍如一道巨雷,使得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的陳欣柔即刻清醒過來。
“是啊,我愛着柳羽軒!即便心中清楚,他是我大陳的敵人,但是,爲了他我寧可忍受大逆不道之罪,爲了他甘願放下血海深仇,爲了他此番又甘心面對自己罪孽深重的爹爹,甘心認他爲父親!這一切,都不過是爲了愛着他,好好的愛着他罷了。”
她癡呆呆跌坐在椅子之上,心中慘然,眼中淚水不斷。
陳德庸看她悲苦萬分,不忍心讓她再過痛苦,就軟聲勸慰道:“好在,你終於和我父女團圓。自此,我們父子三人同心協力,將那柳子昂趕出我大陳國土,光復我大陳榮光。如此可算是爹爹將功折罪?”
陳欣柔無力的擡起頭來,看到面前老人雙眼灼灼,甚是激情滿懷,不覺本能點頭。
“只是,那柳羽軒現在可好?你也知道我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若是他有了任何閃失,我也是絕然活不了的。”
陳德庸聽得她波瀾不驚的說出此番話來,自己聽來卻分明感到心驚肉跳。
回想起剛剛進入山門之後,那柳羽軒就突然昏倒不醒,此時還不知死活之事,陳德庸憂心忡忡看着陳欣柔,遲疑問道:“孩子,你真的愛極了那柳羽軒嗎?這世間好男兒多的是,你何苦爲了這個滅國弒君的仇敵而遭受千夫所指?”
陳欣柔虛弱的擡起頭來,眼中滿是悲切。
“你反問一下自己,當日若是能夠按照倫理綱常約束自己,很快就放得下我孃親,還會有你們三人之間的糾葛難解,還會有今日的悲劇之事嗎?”
陳德庸嘆息一聲,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不過,即便我想要救得那柳羽軒活命,但老天只怕也不願意讓他苟活於世了!”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