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回到梅孃家,梅娘已經把方錦安排妥當了,在竈房裡給方錦和張嬸煎藥,徐書同一個人坐在院裡修賣豆腐的挑子,孟夏想這麼大動靜肯定早就驚醒了賀中珏,往房裡一探頭,牀上沒人,自己給賀中珏蓋的那牀被子胡亂攤在牀上,也不知道賀中珏是歇好了,走了?還是又貓在哪裡想什麼折騰人的法子?
孟夏轉過身見徐書同把那挑子收拾得差不多,便走過去問:“三哥,錦兒姐好些沒?”
“還好,沒有傷及筋骨。 ”徐書同放下手中的活,輕嘆一聲道,“這林家的人還真是…真是市井無賴。”
“三哥,看那瘦熊並不象其餘幾兄弟一樣兇惡,也不似他母親一般奸滑,估計是受人挑唆,弄不好就是受他母親挑唆,所以才做這樣的事,倒是那方相爺如此公正…”
孟夏話還未講完,就被徐書同打斷了:“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小人而已!”
孟夏才知道不是賀中珏與病態男子對方仕隱口碑不怎麼樣,徐書同這個只爲賀中珏效力幾個月的人,接觸那方仕隱的機會並不多,對其的品行也不看好。
徐書同打斷孟夏的聲音略有些大,在竈房裡煎藥的梅娘聽見了,就出聲訓斥:“同兒,你最近的火氣真大,對小官人也這麼兇狠!”
徐書同忙道:“娘,孩兒知道了,孩兒會謹記母親的教訓!”
梅娘把煎好的藥端出來,看了坐在徐書同身邊的孟夏一眼又道:“前日,那前街檔口的老孫家委了人來給你說媒…,他家的四閨女也是個…”
“娘,孩兒纔回來不幾日,差事也還沒做穩妥,家裡又有如此多的事,這事…,以後再說吧!”徐書同趕緊制止梅孃的話,梅娘有幾分不安地看了孟夏一眼,這一眼和剛纔那一眼,孟夏都能感覺出梅孃的擔憂,梅娘擔憂什麼,就算孟夏年紀不大,已經被賀中珏各種污穢薰陶過的她,大略也能猜出一二,於是趕緊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離徐書同略遠一些,後來還是覺得這也妥,趕緊借了個故,溜回自己的房間。
不管徐書同的面色如何,那賀中珏都如張狗皮膏一樣在梅孃家紮根下來了,只是賀中珏事多,紮根下來,每日真正在這梅孃家的時辰並不長,每日來那麼一會就象狗在某樹樁處撒泡尿,表示這地盤是我的,啥事得由我說了算,而孟夏覺得自己就象那截樹樁,可她不想做那截樹樁。
因爲梅娘那兩眼,不想做樹樁的孟夏有些慚愧沒有任何理由還繼續留在京州,心裡盤算着如果要留在京州,是不是應該另搬一處比較妥當,本就喜歡睡覺,所以每日除了吃飯,基本都不離開房間。
那方南不回來似乎已經成了事實,方錦被打,梅娘說什麼也不准她再拋頭露面,一家人住在這裡,處處都是要花銀子的,梅孃的眼睛不好,張嬸便撐着去給梅娘幫忙。
所以孟夏爬起來的時候,除了南屋有方錦織布的聲音,就沒有別的聲音了,孟夏走出門,見鳳奴在摘菜,看樣子給一家人做飯做菜的事就落在方錦和鳳奴身上了。
這種狀況,孟夏只能到自己到竈房找早飯吃,剛一邁進竈房,就聽見有人問:“請問這裡是徐大將軍家嗎?”
孟夏嚇了一跳,徐書同做過大將軍這事,這裡估計除了自己與賀中珏應該沒有人知道,她悄悄探出頭,果見摘菜的鳳奴也沒聽明白,愣愣看着門口。
梅孃家的竈房因爲年久失修,那石頭壘的牆上有不少裂縫,孟夏對家院門方向的裂縫望過去,見門口站着兩個人,主僕打扮,問話的人自是前面的僕人,站僕人身後的人竟是輕衣簡從的方仕隱。
孟夏着實吃了一驚,難不成方仕隱昨日之舉不是偶然,而是因爲他實際早就認識這方錦或梅娘等人。
鳳奴放了手裡的活走到門口好奇地問:“請問你們找誰?”
方仕隱見鳳奴可愛,便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鳳奴。”鳳奴是個女孩子,到底與外人打交道少,眼裡有幾分害怕,倒是屋裡的方錦聽見聲音,從南屋出來,看見方仕隱,趕緊攏攏頭髮,拾掇拾掇衣裳,拉過鳳奴磕頭道,“是青天大恩人,沒想到是青天大恩人。”
方仕隱有幾分驚奇:“這位娘子竟住在這裡?”
方錦連連點頭道:“正是。”
“那徐書同…?”
“您問的是奴家兄弟,孩子的舅?”
“哦。”方仁隱有幾分驚喜地問,“你是書同的阿姐?”
“正是,恩人找我兄弟,不巧他去當差了,恩人請坐,奴家給恩人沏茶。”方錦把一張長條凳用袖子抹了,放在方仕隱面前,然後趕緊到竈房提水壺,因爲緊張匆忙,竟沒看見在竈房角落的孟夏。
孟夏才知道這方仕隱並不知道方錦住在這裡,顯然他是來找徐書同,而不巧這方錦是徐書同的表姐。
方仕隱從方錦口裡探到徐書同不在家,見方錦與鳳奴孤兒寡母,自然不便久留,也沒留就走了。
孟夏才端着自己的早飯從竈房裡出來,那送走方仕隱的方錦見了忙道:“孟公子,飯菜都涼了,奴家再給你把飯熱熱吧。”
孟夏便道:“錦兒子,不用了,這麼熱的天,飯菜都還沒涼,你趕緊忙你的吧。”
孟夏講的是實話,方錦又確實有活,自然沒有再強求,忙回屋裡去了,這方錦在婆家沒少受虐待,那缺吃少穿還經常捱打,剛到家裡,就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到這梅孃家,養了沒幾日,倒養出落了,孟夏發現這方錦長得並不難看,甚至可以說她頗有姿色,就算那臉上還有指印,反增加她的楚楚可憐。
孟夏想想方錦嫁了那樣的人,雖方仕隱狠狠收拾了一通,那三日曝曬,曬死了,這方錦就是寡婦了,沒曬死,估計也好不到那去,總之是個非死即殘的下場,可憐這麼朵鮮花。
孟夏正替方錦嘆氣的時候,忽覺得頸邊癢癢的,一扭頭就看見賀中珏,以前是徐澤儀陰魂不散,自打賀中珏出現後,徐澤儀那陰魂隔三岔五見不着,賀中珏這陰魂是天天見,而此廝明顯比那廝手段高深得多,從來就是貼近、湊近的招數。
孟夏剛要推開賀中珏,卻聽賀中珏問:“小官人,這些東西吃得下?”
碗裡不過是些沒油的青菜,還有經常見着的豆腐,孟夏本來就挺抗拒這些食物的,一聽賀中珏的話,那一刻也忍不住,立刻把碗放下道:“我要吃肉。”
賀中珏看着孟夏憨憨地講了一句:“我要吃肉!”不由得想笑,對孟夏有的那點子怒氣又消失了好幾分,伸手揪了孟夏的鼻子一下曖昧地道,“走吧,帶你去吃肉!”
孟夏覺得賀中珏這話是話中有話,但餓着的她,心思全在那點子吃上,迫不及待地跟着賀中珏就出了門。
沒一會孟夏面前就一堆美食,她剛想甩開筷子大吃一頓,守歲急急忙忙走進來,附在賀中珏耳邊輕說了句什麼,賀中珏有幾分驚奇地問:“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守歲搖搖頭,賀中珏又問:“那徐書同知道這事嗎?”
“守歲已經着人通知道徐公子了。”
“這可真是奇了,繼續去盯着。”賀中珏揮了揮手,守歲立刻退了下去,孟夏聽見事情關乎徐書同,一邊把食物塞進嘴裡一邊問,“王玉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把方錦給綁了。”賀中珏也拿起筷子,疑惑地問,“誰綁的呢,綁她幹什麼?”
孟夏也嚇了一大跳,立刻出主意道:“一定是林家的人。”
“方仕隱把林家老四差點打死了,不可能是林家的人,他們那點子惡霸痞氣,只敢爲害爲害鄉鄰罷了。”
孟夏沒有想到賀中珏知道方仕隱杖打林瘦熊的事,還對林家五熊的評價這麼糟糕,心裡擔心方錦,幾口一扒把那餓感壓下去,便要走。
賀中珏見了便道:“好了,徐老三在,用得着你這麼操心嗎,難不成你以爲你比做過捕頭的徐老三還善長解決這類事?”
孟夏一想賀中珏所講的話果然沒錯,又吃了兩口,覺得不管怎麼樣,那是徐書同的表姐,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應該當不知道,作用不大,但至少應該安慰一下,放下筷子立刻又要跑,賀中珏卻一把抓住她道:“夏,你男人覺得徐老三家不能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