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的大腳和腳踝,被蘇晨的劍氣符刺傷,噴出來的數道血箭,直接污染了那面原本就有些霧濛濛的鏡子,鏡面竟然被那血跡污染,漸漸變成了渾濁的暗紅色。
所幸倒是仍然能夠看到外界的景物,只可惜圖像卻變得有些影影綽綽,不復之前那般清晰。
蘿蔔獸懶洋洋地坐了起來,還伸出一隻肉嘟嘟的小拳頭,彷彿沒睡醒一般,一臉懵懂地揉了揉眼睛,嘟噥了一句:“誰這麼討厭,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蘇晨忍不住笑了。這小傢伙兒的脾氣還是這麼大啊!
也不知道他到底進化出來了什麼本領了?
不過,看樣子也知道,他對這聲波攻擊,大概是不怎麼敏感,而且很明顯沒有受傷,不然豈不是早跟眠獸一樣,軟倒在地了。
眠獸這個沒出息的傢伙,平時倒是一直上躥下跳,咋咋呼呼的,哪兒都少不了它!其實一丁點兒都不抗折騰啊!
以後萬一再遇到點兒什麼事兒,一定要記得先把眠獸收到納物符裡纔好。不過話說回來,小蘿莉比小正太體質嬌弱一點兒,也是可以理解的哈。
蘇晨心裡的緊張感被蘿蔔獸的憨態可掬給沖淡了一些,又轉頭去觀察那被巨人的血液污染了的鏡面。
那暗紅色的鏡面上,不斷地流過一些筆桿般粗細的血流,甚至有隱隱地有些要衝破那鏡面的趨勢。
蘇晨想也不想,直接甩過去一打天火符。
天火符的威力如何,其實蘇晨心裡也不大確定,因爲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試驗,現在看來,今兒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正好拿來練練手兒!
十二枚天火符一觸到鏡面,就化作了十二朵小小的火花,個頭兒都只有火柴頭兒那麼大,細小又柔弱,在風中輕顫,怎麼看也沒有多麼厲害的樣子。
然而,它們從渾濁的暗紅色鏡面穿了過去,緩緩地,輕輕地,彷彿風中的蒲公英種子一般,飄飄搖搖,靜靜地落到了那巨人的身上,隨着一聲又一聲比之前更難聽的嚎叫聲傳來,鏡面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鏡面本身竟突然燃起了明亮的橘色火焰。
蘿蔔獸有點兒暴躁地吼了一聲:“吵死了!”不過嗓音脆脆嫩嫩的,很是悅耳。
小傢伙兒很是憤怒,從地上一躍而起,衝着鏡面之外吵雜的噪聲傳來的方向,隨手甩出去一個白色的蘿蔔形狀的物品……
那物品輕而易舉地穿越了正在燃燒的鏡面,似乎“啪”地一聲打到了什麼東西上,蘇晨直覺地以爲,應該是打到了那個被天火符的火焰燒得暴跳如雷的巨人身上——因爲那個巨人就像突然被誰扼緊了喉嚨,或者按了靜音鍵,嚎叫聲戛然而止。
這白蘿蔔形狀的物品,難道就是蘿蔔獸進化出來的新能力?
不過……聯繫一下剛剛蘿蔔獸氣憤得吼出聲的兩句話,蘇晨有點擔憂地想:這個能力,該不會就是砸中了誰,誰就得乖乖閉嘴吧?
看了一眼又倒在柔軟的草地上,翻了個身背對着自己,準備再來一覺的蘿蔔獸,蘇晨徹底不淡定了。這傢伙進化出來的新能力,該不會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個吧……
鏡面外的世界好像突然之間就變得萬籟俱寂了,蘇晨凝神靜氣,側耳細聽了一陣,仍然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於是,蘇晨悄悄地湊近了那鏡面,鏡面上的污血此時此刻似乎已經被天火符的火焰燒乾淨了,只剩下一個平滑光潔、明亮如新,精光燦爛宛如晶幕一般的鏡面。
鏡面之上能夠看到圖像,也比之前被血跡污染的時候,甚至比被巨人的污血浸染之前,更清晰了許多。
剛剛的巨人早已不在原處了。
黑色石柱組成的石林之間的地面上,留下了許多凌亂的腳印。
從這腳印的模樣來看,蘇晨覺得,如果不是之前看到了巨人的血跡,他會以爲那巨人其實是用蠟燭做的……
因爲,每一個腳印,看起來都像是一灘融化了的蠟油,和一些可能是衣物的灰燼的混合體。
誒?
難道五月和春嬌的同事或者上司會這麼不禁打?
劍氣符雖然鋒銳,天火符雖然霸道,它們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初階符籙啊……
而且繪製這些符籙的時候,蘇晨的靈力等級也不高,而爲了節約難得的星辰砂和祖父調配好了的特製硃砂,蘇晨畫符用的材料也都是簡易級的……那些簡陋的符籙,戰鬥力能有這麼強悍?
蘇晨不敢相信勝利來如此輕易。一直滿腹疑慮,狐疑地盯着那鏡面,操縱着它儘可能多爲自己展示一些外界的景象。
蘇晨將視野擴展到極遠處,卻仍然除了腳印與灰燼之外,並未發現任何與那巨人有關的蹤跡。
然而,蘇晨並沒有覺得輕鬆,他反而覺得這樣太過輕易的勝利,實在有些不合情理——直到在鏡像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蘇晨才覺得好像鬆了一口氣。
緊接着,這口氣又提了起來——因爲,那個肌肉虯結,表情淡漠,卻讓蘇晨覺得脊背發涼的面具男,又出現了。
面具男一步一步向鏡面走來,蘇晨竟然奇異地感覺到,他的步履似乎有幾分沉重,顯得滿懷心事。
面具男走到距離鏡面很近的位置,停下了腳步,恰好又是在那一片帶有刻鏤着詭異的人面的石柱石林的環繞之中。
他發出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聽到這聲嘆息,蘇晨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似乎自己的情緒也無可避免地跟着低落了起來,嗯,似乎應該找找附近哪兒有歪脖子樹……而且還缺根結實的繩子。
那面具男開口了,聲音有點兒含混不清,又帶着幾分莫名的磁性,低沉,悅耳,輕柔,恬淡,又似乎對自己要說的話感到十分遺憾和惋惜:
“你也算是有幾分本事了,雖然,這點本事,我還不放在眼裡。”
“只是,我現在有件急事,要去處理,實在沒空跟你慢慢磨。只要你把春嬌還給我,我保證不再追究你的冒犯。”
“春嬌離開我太久或者太遠,會死的。她現在應該已經很虛弱了。你如果不想她有事,還是趕緊把她放了吧。”
“我知道你會疑惑,我是怎麼知道春嬌還沒死的。她是與我簽過血契的魂獸,她的任何變化,我這裡都一清二楚。當然,她知道的事情,我也都已經知道了,你想就算想要殺了她滅口,也根本隱瞞不了什麼。”
“最後,再給你一個提示吧,就算是酬謝你釋放春嬌的報酬好了。下一個月圓之夜,藍星再次變形之前,你能有一次離開這裡的機會,這一次,也許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蘇晨一直靜靜地聽着面具人的“表白”,嗯,如果自己是個妹紙的話,耳朵大概要懷孕了。萬幸自己不是個妹紙!
蘇晨一邊聽着那令人迷醉的動人嗓音,一邊認真地思索着,扣留住紅蟒蛇春嬌,其實並非他的本意。還給這面具男未嘗不可。
而且,春嬌也提過血契的事,想來這面具男的話,有相當一部分,應該都是真的。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