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黛看起來沒什麼興趣聊天,丁塵也很識趣,沒有等到美女開口趕人就主動告退。
因爲餐廳里正在處理豬肉,所以熱水所剩無幾,丁塵沒能實現泡熱水澡的願望,拿冷水衝了個戰鬥澡就算完事,好在公寓水管裡的水是直接用水車從河裡打上來的,大夏天的一點都不涼。
這個時候他大概明白了爲什麼男人們要在樓下洗,這是知道回去也沒有熱水,還不如在院子裡省事。
洗過了澡,他又把貼身的衣物洗了一下,換了昨天晚上穿的行頭,抱着洗過的衣服下樓去曬。
樓下朝南一面的空地上埋着幾根鐵柱,上面拉了鐵絲,有人在上面晾曬衣物。今夜看起來星光燦爛,應該不會下雨,正好曬衣服,這樣明天又能穿了。丁塵身爲一個大老爺們,很不幸沒有隨身多帶換洗衣服的習慣,一共就這兩套,要是明天再出個三長兩短,他就沒衣服換了。
樓下洗漱的人羣早就連盆都不見了,讓丁塵奇怪的是,院子里居然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他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這還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自息”。
他正往鐵絲上掛衣服的時候,就聽到有人高聲叫道:“誰在哪?”
丁塵回頭看了一下,樓頂上探出一個腦袋來,他仰頭說道:“我曬幾件衣服。”
“你是新來那個?”那人不確定的說道:“你怎麼沒去餐廳吃飯?”
“開飯了嗎?”丁塵還是下午處理野豬肉的時候跟朱煜他們吃了一塊烤肉,這個時候還真有點餓了,本來想着自己回房間去弄點吃的,這時聽了頭頂上哨兵的話,頓時改了主意,“我這就去。”他說道:“要我給你送吃的嗎?”
“卡洛已經給我送來了。”那人說道:“快點去吧。”
丁塵答應了一聲,手裡卻仍然不緊不慢的把衣物都抻平掛好,確定用夾子夾緊了,這才停下來,正想回樓裡去的時候,聽到屋頂上的哨兵又問道:“聽說是你殺了那隻野豬?”
丁塵擡頭看了看他,說實在的,公寓樓雖然只有五層,但是這樣仰着脖子說話也挺費勁,特別是丁塵完全看不清樓頂上那人的樣子,只有月亮背景下的一個黑影。
“是我和鄭宇一起殺的。”他說道。
“別開玩笑了。”那人說道:“那孩子毛還沒長齊呢。”
“我覺得這兩件事沒有必然的聯繫。”丁塵很誠肯的說道:“我要去餐廳了。”
“去吧。”那人說道:“有時間能讓我看看你的刀嗎?”
丁塵擺了擺手,走進了樓裡。
他沒想到餐廳裡會有這麼多的人。
事實上他剛纔從樓上走下來出去曬衣服的時候,就聽到了從餐廳裡傳出的喧鬧聲。但是沒有想到這裡居然會有上百人,恐怕公寓裡的人全都跑到這裡來了。
餐廳裡的幾張桌子上都擺滿了一盤盤熱氣騰騰的菜餚供人們自行取用。牆角的桌子上則堆滿了剛出鍋的饅頭和麪餅,沒加過漂白劑的麪粉微微有些發黃,但是仍然不耽誤它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讓丁塵覺得食指大動。
看到丁塵走進來,鄭宇興奮地迎了上來,問道:“你怎麼纔來?剛纔我到你房間去找你,你不在,跑到哪去了?”
“我下去曬衣服了。”丁塵有些弄不清狀況,遲疑着站在門口四下打量。
鄭宇沒給他猶豫的機會,拉住他的手就往裡面扯。“快過來。”他說道:“剛纔我們還提起你。你那一刀可真是帥呆了。”
“你喝酒了?”丁塵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你當時恐怕沒機會看到我出刀。他看到了桌子上和人們手中杯子裡有顏色可疑的液體,也從鄭宇的身上聞到了一陣陣的酒氣,只是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酒,要知道無論在什麼時候,酒類都要算是奢侈品,他並不認爲公寓的人有足夠的糧食來支撐這項消費。
鄭宇沒想到丁塵是在猜測酒品的來源,大着舌頭說道:“喝了一點……沒關係,果酒是不醉人的。”
他說的這話丁塵一點兒都不相信,因爲看起來鄭宇現在就有點喝高了。
鄭宇拉着他走到靠近吧檯的一張圓桌旁。有人看到他們走過來,讓出了一個位子。丁塵看到朱煜和霍斯、鄭泰他們都在。可能是餐廳太小放不下這麼多人的緣故,所以椅子都被撤掉了,只有吧檯那邊還保留着幾個高腳凳。一羣半大的孩子在人羣中嬉鬧穿梭,他們看起來不被允許喝酒,但是手上臉上都是食物的殘渣。
一路走來,丁塵發現很多人都在看他,大多數人看他的目光都差不多,善意的微笑當中帶着掩飾不住的好奇。
有人塞給他一個玻璃杯,裡面盛滿了淡黃色的液體,帶着濃烈的酒香。
“這是蘋果酒。”霍斯趴在丁塵的耳邊大聲說道:“山那邊有一片果園,吃不了的水果都被釀成了酒。”
然後他大聲叫道:“先讓他吃點東西。”
他和丁塵說話的時候,很多人都向丁塵舉起了手中的杯子,所以霍斯連忙出面阻擋。
他用一把小刀從桌子上的一大塊肉上切下一小塊。用小刀戳起來遞給丁塵,“先吃點這個,免得一下就喝醉了。這玩意很好喝,但是後勁很大。”
肉燉得有些老,也沒什麼佐料。不過丁塵從來都不是美食家,自然也不會挑剔,一口就把整塊肉都吞了下去。
吃了兩塊肉,又跟着大家稀裡糊塗的喝了幾杯酒。人多嘴雜,他甚至都沒聽清楚這些人說的是什麼。公寓這裡的人說的普通話有一點口音,說快了丁塵聽着很費勁,如果說話的人舌頭再大點,基本就得連蒙再猜了。
正亂的時候,老爹走了過來。
看到老爹出現,霍斯等人這才放開了丁塵。老爹拉着丁塵走到吧檯前坐了下來。這裡的人其實也不少,只不過看到老爹和丁塵要說話,大家都很識趣地避開了。
“按照習慣,每當有重大的收穫時,都要舉辦慶祝活動。”老爹解釋道。“上個月小麥豐收,就慶祝過一次。但是今天死了人,開慶祝會對張偉的家人不夠尊重,所以直接變成了聚餐。”
“就是說今天這頓飯不用付帳?”丁塵敏銳的抓住了老爹話中隱含的意思。
他的酒量不錯,蘋果酒也許有後勁兒,但是現在肯定還沒有開始發揮作用,所以丁塵的頭腦仍然很清醒。
他皺眉說道:“張偉還有親人?”
“我們每個人都有親人。”老爹看着他,“不管怎麼說,今天都要謝謝你。”他向丁塵說道:“感謝你今天所作的每一件事。”
丁塵搖了搖頭,“可是張偉還是死了。”
“每個人都會死。”老爹說道:“今天是張偉,明天也許是你我。所以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不是作了正確的事。”
“你把我弄糊塗了。”丁塵說道:“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明天的時代不是嗎?”老爹說道。他向出現在廚房門前的女兒招了招手,“給他弄點吃的來。”他又轉向丁塵,“你喜歡喝酒嗎?”
丁塵遲疑着搖了搖頭。酒精對他來說不算陌生,但是他並沒有喝酒的習慣。基本上大家都喝的時候他也很能喝,但是如果只有一個人,他是想不起來要喝這種東西。
“這是一個好習慣。”老爹很滿意,“如果要喝也先填飽肚子再說。”他拍了拍丁塵的肩膀,“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客氣。過了這頓,以後就不是免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