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河岸還有很遠距離的時候,衆人就已經聽到河水奔騰時發出的巨響,彷彿萬馬奔騰又似驚雷陣陣。雖然還沒有看到,但是丁塵已經可以自己腦補出驚濤拍岸的壯闊了。
李響能夠在暴風雨當中帶領隊伍沿正確方向前進,除了要歸功於指北針之外,還因爲他一直在選擇沿着明顯的地形地物前進。
比如剛剛離開公寓時他就一直沿着農田的邊緣行走,後來則選擇樹林山崗以及溝渠等容易辨認走向的參照物。這麼做的好處是不會迷失方向。壞處則是要多走不少冤枉路。
所以到達河邊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正好走到水車的位置,而是出現在了水車的下游。
在這裡可以看到大河中的水位已明顯上升,河水也變得渾濁起來,流速比從前快了不止一倍,河面寬度也增加了不少,泛着泡沫的黃水席捲着草木泥沙沿着河岸奔騰而下,一泄千里。
沿着暴漲的河流又走了一段路,鄭宇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水車,水車還在。”他很高興地叫道:“看起來情況還不壞。”
這時透過茫茫雨霧已經可以看到高高矗立在河岸邊的水車了。就像鄭宇說的那樣,水車果然還在。
其他幾個人擡頭看了看,都沒有說話,只是埋頭加速趕路,只是腳步變得輕快了一些。
又走了一會,水車的輪廓越來越明顯。丁塵終於看清了它的樣子,心裡頓時升起一絲不安,顯然鄭宇剛纔高興得太早了,水車雖然還在,卻已經停止了轉動,只是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河水當中。
一般來說,水車都會修建在河岸邊。當然這是一句廢話,即使不考慮建造的難度,把水車修到河中間去也沒有任何好處。這玩意又不是用來捕魚的。
但是此時看着面前高大的水車,大家都有些傻眼。因爲河水暴漲加寬,此時水車已經離岸邊很有一段距離了。浸在河水當中的部分也已經佔到了總高度的1/4左右。
水車建造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枯水期和漲水期河牀水力沖刷時的不同,所以專門做了特殊的設計,可以在不同季節里根據河水的流量來改變葉輪的受力面積。在雨季到來之前,老爹就已經派人把葉輪上用來增加推力的葉片摘了下去。
也幸好他提前這麼做了,所以不知被什麼原因卡住的水車,此時還能在激流當中堅持到現在,還沒有倒下。
不知道是誰帶頭。幾個人先後拔腿跑了起來,一口氣跑到水車旁的河岸邊,以非常虔誠的姿態來瞻仰水車的儀容。
葉黛很自然地走到了人羣最前面。隔着渾濁的河水,她仔細打量着水車,試圖找出故障住處。丁塵走到她的身邊,同樣認真觀察面前這個原始的水利設施。
上一次他看到這個水車的時候,心態上更接近於旅遊者,只是覺得這個水車設計得很巧妙,並沒有多想。此時作爲直接受益者,開始用專業眼光來打量這個水車的時候,就覺得這個東西的很多細節都不盡如人意,也許是建造時沒有花太多精力來設計,也可能是當時過於趕工。
葉黛板着臉看了一會,又換了幾個角度,卻始終沒有說話。
李響等幾個人,一直在旁邊注意着葉黛的神情,順便也作出一些自己的判斷。以李響的頭腦和眼界,一般比較簡單的機械故障,他都可以看得出來,並且設法排除。但是很顯然這一次他的經驗並沒有找到發揮的餘地。至少在目視範圍內,他看不出水車出了什麼問題。
和他們一樣,丁塵也沒找到水車卡住的原因,但是他畢竟是科班出身,雖然看不到水面下的部份,但是也能猜到應該是在水車在水裡的部分卡住了。也正因爲這樣,所以水車纔會在激流的推動下,不停的抖動着,就是不能繼續像從前那樣旋轉。
和丁塵的想法差不多,葉黛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她把身上帶的工具扔到地上,向李響說道:“我要過去看看。”說着就想往河裡走。
丁塵一把拉住他,很堅決地說道:“你留下,我去。”他向葉黛說道:“我會把看到的情景描述給你聽。”
葉黛愣了一下,皺起眉頭看着他問道:“爲什麼你要去?”顯然她又想起丁塵質疑她加入搶險隊的事情了。
“因爲你比我重要。”丁塵知道這個妞自尊心特別強,所以只能捧着。於是雙眼脈脈注視着她,深情地說道。
很意外的,在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意料當中的肉麻,就好像真是這麼想的一樣。
其實丁塵又不是劍聖,當然不會抓緊一切機會泡妞,他只是覺得自己在機械方面的能力要比葉黛強一些,如果自己過去,應該可以少花一些時間。畢竟水車現在的狀態非常危險,它的轉輪一直在小幅度的抖動。
有機械行業從業經驗的人都知道,不怕部件卡死,就怕部件抖動,因爲小幅度的撞擊會極大增加磨耗並且累積應力,損壞速度比單純的受力快得多。所以此時的水車隨時可能在水壓的作用下解體。偏偏葉黛這個傻丫頭不相信丁塵,讓她留在岸上當領導指手劃腳都不幹,天知道有多少人想脫產而不可得。
這時鄭宇意外地打斷了兩個人之間的爭執,他說道:“我去吧。”
“不行。”丁塵和葉黛幾乎異口同聲地否決了他的提議。
鄭宇應該算是公寓的男人當中身體最靈活的一個。所以他在隊伍當中存在的意義,就是承擔各種需要攀登或者閃避技巧的工作。當他發現葉黛和丁塵因爲分工的問題發生爭執時,就覺得應該是自己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發現葉黛和丁塵兩個人都不同意,鄭宇頓時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很受傷。但是這時身邊的李響也開口了,他向鄭宇搖了搖頭,示意他閉嘴。又向葉黛說道:“丁塵說得對,讓他去吧!”
他很認真地向葉黛說道:“在這裡,你比我們每個人都更重要。”
然後他又轉向丁塵,“你能行嗎?”
“如果不行我還可以回來換她。”丁塵心說咱們都是臨時工,難道你還要看看我的從業資質?他指了指水車,“我們現在需要時間。”
“讓他去。”李響立刻就作出了決定,他對葉黛說道:“如果不行你再去。”
於是丁塵不再廢話,他把揹包和短大衣交給鄭宇,伸手從背後抽出黑刀,然後把黑刀的刀尖向下,當做探路柺杖,向着河水當中走去。
葉黛遲疑了一下,終於不再反動,但是她叫住了丁塵,讓他把繩子系在腰上。丁塵對這個方案沒什麼疑義,很痛快的從了。
他下水後落腳的地方是從前的河岸,岸邊的雜草還沒有被河水沖走,踩在上面又溼又滑,而且沉淺不一,如果沒有黑刀做柺杖還真不容易在激流中保持平衡。而且沉重的麻繩雖然給他增加了額外的重量,但是同樣也增加了受力面積,讓丁塵感覺自己多了一條尾巴,最重要的是它還不是自己的。
歪歪扭扭地走出一段路後,丁塵終於適應了河水的沖刷,看看水車就在眼前,於是擡手用黑刀向後擺了擺,示意衆人自己沒事,然後大步向前邁出……
“咕咚”一聲,他就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