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感嘆時光, 嘆息道:“你爺爺的醫術是一脈相承,代代相傳,如果他不是那麼固執死板堅守一家之見, 而是將之發揚光大, 恐怕江浙地區無人不知他的大名。當年你爸爸一心鑽研文學, 不肯繼承衣鉢, 幾乎把他氣得半死, 也不想想自己兒子的脾氣最像誰?幸好你看上去是個聰慧的,你爺爺一定很疼你,他的醫術也全數傳給你了吧!”
葉清讓想到童年時光, 有被爺爺逼着背醫書古籍時流的委屈眼淚,也有興趣漸濃獲爺爺肯定時的歡喜驕傲, 往日種種, 盡皆遠去了。
不等葉清讓回答, 程老率先說道:“肯定是錯不了的,小葉, 你這次來是不是有把握治那個人的絕症?”
葉清讓點頭又搖頭:“還得先聽聽他的病情到底是如何。”
程老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假如你真有本事治好那個人......說不定還真就可以幫到陳影,卜天這孩子死的不明不白,也是我沒有看顧好她的錯,她是我中意的好徒弟, 我這心裡也疼啊!”
事情發生後, 程老確實痛心, 可惜一來他沒把握治好病人, 二來人微言輕, 也想不出給卜天討個公道的辦法,見到葉清讓也是他的一個希望, 當即就把一些信息事無鉅細地道來。
“先說說這羣人的底細,這次北京那邊派出的人到我們安全區確實有正事,這些是直接跟當地官員交接,我肯定是沒法知道的,第二就是丁九康此人的病,他是紅三代,家底深厚,自己肩上也有兩槓四星。他在我看來算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異能接近五階,據他自己所說他曾帶人圍剿京城外一處四階毒蟲窟,以免這種飛蟲給無辜百姓帶去危害,那次任務他居功至偉,上繳的四階晶核基本贈予他修煉。”
程老潤了潤嗓子繼續說:“世事無常,這批四階晶核裡竟然蘊含了妖獸的毒素,日積月累等他發現爲時已晚。遍訪京城名醫,卻令衆人束手無策。他這次來杭城,也是存了請四階水系覺醒者治療的意思,可惜水系的治療能力遠不比木繫有效,可偏偏木系覺醒者竟無一人突破四階,對上丁九康體內的毒素是節節敗退!”
說到這裡程老話裡帶出柳暗花明之意:“不過如果是你!小葉,就極有希望成功!”
葉清讓也笑起來:“這不就是我此行來找您的目的?只要有您引薦,就能省去我做許多不必要的功夫!”
上門的人來的遠比葉清讓想象的快,看來丁九康的情況比外界想象的還要糟糕,這其中難免沒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來請的人對葉清讓的態度也不是非常重視。
葉清讓見狀依然是笑容得體,只是出言拒絕:“這個病也不算什麼大事,能不能治麼,只看心情好不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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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先是怒氣橫生,丁家訪遍能人異士,無人敢誇下海口,但見葉清讓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和灑脫姿態,驚怒之餘不免信了三分,轉而回去彙報。
第二天,造訪者果然有了變化,一名素衣女子帶着三個軍裝男人上門,賀成雙觀測靈力波動,四人竟然都是四階覺醒者!
女子身上有掩飾不住的上位者氣質,這四人的身份雖然顯示出對葉清讓足夠的看重,但女子大約是習慣發號施令,出言就是冷硬口吻:“葉先生,你的醫術有程老擔保我們還是相當信任的,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葉清讓輕笑:“這個陣勢不知情的還以爲我犯了事來抓人了。我想你們還沒有認清事實,如今是丁九康有求於我,請我出山給他治病,並非我上杆子要去巴結他,少治一個病人與我無關痛癢,不過丁大校錯失這個機會大概就要抱憾終身。”
女子美目圓睜,強行按捺怒氣:“葉先生!縱使你有本事我奉勸你做人也不要如此囂張,或者你其實根本沒有本事還要強撐,要知道你已經惹上了事,這樣裝神弄鬼是逃不了的!”
葉清讓但笑不語,江若愚上前一步道:“請回!”
女子沒料到她親自出馬還不能將人請回,在丁九康面前誇下的海口已不能收回,這樣空手而回面子往何處安放?不禁輕咬銀牙,腳下不動,眼露糾結之意,似在思考如何將事情轉圜,可惜她驕縱慣了,一時間露怯討饒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賀成雙早在她對葉清讓出言不遜的時候就心生闇火,現在更不想忍耐,冷眼如刀,嘴中冷喝:“滾。”說罷伸手一揮,一股至剛至硬的勁氣夾雜雷鳴之聲朝四人撲面涌去。
這一招驟發疾至,四人防備不及也防備不住,腳下一個不穩紛紛被掃出門外,大門哐當關上,那個滾字如雷貫耳,仍迴盪在衆人耳邊!
男子當中實力最高的人臉色驟變,提醒女人:“竇小姐,此人異能深不可測!看來今天我們是已經得罪這幫高手了,還是趕緊回去跟丁大校商量吧,不要再自作主張!”
他是丁九康的親兵,當然是希望上司的疾病早日痊癒,這話裡已隱隱帶了埋怨竇顏的意思。竇顏大感委屈,又不好發作,咬牙跺腳匆匆離去。
沒有等到第三日,當晚第三撥人就登門造訪。
劉備三顧茅廬是親力親爲,可丁九康的這批人卻連連換了三波,領頭的還是一名女子,只是與早上的竇顏比起來,眼前的人濃眉厚脣,下顎略方,實在說不上好看,倒是稱得上女生男相,身板寬厚竟比葉清讓還高出一些。
她孤身前來,並未帶一個人。
可是賀成雙見到她眼中閃過精光,雖一瞬而逝仍然被葉清讓捕捉到,葉清讓已達築基之境,可該女子能讓賀成雙高看一眼,那她最起碼也是五階覺醒者!
來人長相“粗獷”聲音也是喑啞,說話開門見山:“假如之前有得罪葉先生的地方,我代表丁大校給大家誠懇的道個歉,丁大校本想親自過來,可是他現在身體實在不便,出入都需有大批護衛圍在身邊,他說像葉先生這樣年少有爲的高人大概不喜歡太浮誇的陣仗,所以只讓我一個人來。葉先生出診所需的一切條件儘管可以事先提出來,只要是丁大校有的就不會藏私,如果丁大校給不起,那就只好不再來打擾了。”
葉清讓聞言心道,這個丁九康果然有趣,他話裡絲毫沒有懷疑葉清讓醫術的意思,只是說恐怕自己給不出相應的報酬,一下子就將自己的姿態放低,哪怕葉清讓真的是個刁蠻之人,也會爲之動容。“好說,一切都等我見到丁大校再談吧。”
女子名叫曹秋冬,葉清讓四人隨她坐上紅底白字車牌的軍用車,車子一直駛入安全區的最中心。
丁九康住的,是西湖邊的上世紀歐式別院,鐵門外每十步便站着一名守衛,還有衛兵來回巡查。屋子裡任何一個角落的擺設都是精挑細選,厚厚的棗紅色鑲金邊氈毯鋪在腳下,走動起來一點聲音也無,四周窗戶被厚重簾布遮擋的嚴嚴實實,可把白晝變爲黑夜。
大廳內兩個四五十歲的婦女正在做事,見到人也不擡頭,只管忙手上的活。旋梯上走下來一位頭髮黑白夾雜的管事,一躬身引衆人上樓。
偌大房間內,一名氣勢凌人的男子坐在沙發上,身板筆挺,薄脣鳳眼,長眉斜飛入鬢,混不似衆人心中所想的武夫樣貌,反而是位氣質獨特的美大叔。管事貼心關上房門,就垂手站到男人身後。
丁九康今年三十有九,逢九之數,恰好是一個坎。他臉色泛黃,帶着明顯的病氣,兩頰瘦削,眼下青黑,嘴脣烏紫,正是毒氣淤積之兆,只是這樣也並未損壞他的容貌,反而讓人覺出一絲妖異的病態美。
丁九康率先跟衆人一一打過招呼,眼光在花含章身上停留了兩秒,掃過江若愚,深深看了賀成雙一眼,最後望向葉清讓,笑道:“葉醫生比我想象中還要少年英雄,真是不簡單吶。我的病難倒了諸多名醫,可是好像還入不了葉醫生的眼。”
葉清讓一改幾日的狂妄,謙虛應對:“丁大校過獎,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有多少能耐,那也都是先驅的本事高超罷了。”
丁九康哈哈一笑,笑至半途忽然咳嗽起來,用手虛掩在脣邊,待平穩之後道:“我最欣賞的還是葉醫生行事低調的個性,當得起隱世華佗的稱號。”
葉清讓忽然一笑,他皮相溫潤如謙謙君子,再加上長久修煉木靈力散發的生機,倒真有當世高人騎青牛出山的氣度,連丁九康都看得呆了一瞬。
“華佗本事再好,治了不該治的人,照樣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而我一路行醫,看的都是普普通通的病症,治的都是平和良善的常人,所以我並非隱世,也不敢和華佗扁鵲比肩,我若是早早地去醫治像丁大校這樣身份顯赫之人,不知道現在是名聲大噪還是已經無命享福了呢?”
說着葉清讓自顧自搖起頭:“要我說,我倒是願意學那神農嚐遍百草,雖然解救的不是達官顯貴而是蒼生百姓,倒也能流芳千古,受世人敬仰了。”
丁九康擊掌三聲,連連道好:“葉醫生年紀輕輕卻如此高義,實在讓我慚愧,你不是華佗我也並非曹操,我會極力配合治療所需的一切,請你放心出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