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安德烈的話,給了胤禛極大的啓發。同時他也折服於安德烈的胸懷,能夠不被人類天然的牴觸和恐懼所擊潰,以超人的意志信任弘曆,尋找到新的解決辦法。

就算是胤禛自己,當他親眼看見口吐烏血的福惠,心裡那一瞬所想的也只是,弘曆該被關在監牢裡度過一生!

於是雙方重新達成一致,弘曆同意胤禛離開,但是最初這幾年,胤禛需要每天回來。等到弘曆成年,胤禛可以徹底離開,但通道保持永久性的開放,弘曆隨時都可以過去看他,甚至住在那邊。

方案還是個很粗糙的設計,未來還有很多困擾的細節要想辦法解決,但是有一個總的方案,總比完全沒辦法好,這麼一來,衆人就都鬆了口氣。

大局已定,各自的心都安穩下來,十阿哥他們也就開始忙碌做離開的準備。九阿哥爲了獎勵弘曆,還給他買了臺掌上游戲機,只可惜大清沒有電,弘曆沒有玩多久,就黑屏了。

他有些依依不捨地把遊戲機放了起來,因爲胤禛和他說過,往後過去了,遊戲機還能充電。

“弘曆,那邊有什麼是你特別喜歡的?”胤禛問兒子,“真的沒有任何東西叫你特別想要的?”

“其實……都感覺一般般,”弘曆低頭想了一會兒,“我只喜歡那兒的電梯。”

胤禛錯愕,電梯?弘曆怎麼會喜歡這種東西!

“爲什麼呢?”

“因爲它能讓我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去,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風景。”弘曆悠悠想了一會兒,嘆道,“其實站在太和殿上,也能看得很高,很遠。也罷,反正往後我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弘曆能很輕易地爬到太和殿的頂端,第一次發現他這麼做時,胤禛嚇壞了,只怕孩子一不留神摔下來——但是沒有,他很快發現弘曆的腿腳比一般人輕捷得多,上太和殿的屋頂就像爬上自家閣樓一樣容易。

這下可好了,還真跑房樑上去了,胤禛無奈地想,這不就成了“奇行種”了麼?

胤禛也終於過去了一趟,他趁着副本睡下的功夫,匆匆跟着九阿哥過去瞧了一眼,因爲時間倉促,別處都來不及參觀,九阿哥乾脆把胤禛帶去了自己的公司,又指着旁邊對胤禛說:“喏,辦公室都給你留好了,集團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四哥,只要你回來,任何時候都可以進公司上班。”

胤禛很感動,又頗爲不安:“可我什麼都不會,哪裡幹得了這麼重要的職務?”

九阿哥笑道:“沒關係的,四哥,你不是零基礎,這些瑣事,熟悉熟悉就能上手了。”

他說完,又猶豫了片刻,才輕聲問:“四哥,弘時……你打算怎麼辦?”

那時,兄弟倆就坐在九阿哥的總裁辦公室裡,九阿哥深夜偷偷溜回來,他事先電話了一個副總,說回公司有點事,拜託那副總和公司保安打好招呼。於是哥倆這才偷偷摸摸藏着辮子,深夜潛入公司,好在公司門禁是看虹膜的,至於總裁腦袋後面有沒有辮子,機器倒是寬宏大量。

被九阿哥這麼一問,胤禛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低着頭,慢慢翻着桌上的雜誌,那是一本財經雜誌,封面人物就是西服革履的九阿哥,他在一個財經高峰會上受訪,談的主題是關於綠色能源。

坐在寬大的、幾乎能照出人影的harrlds英式柚木桌前,胤禛有些恍惚,不知爲何,他記憶裡的九阿哥總是一副西服革履的樣子,殺第一個斯傑潘的時候是如此,後來他自己開公司,胤禛和茱莉亞在電視上看見的九阿哥也是如此,如今更是以這副成功商人的模樣獲得了新的人生。漸漸的,胤禛形成了一種錯誤的固執印象,他的九弟就應該是身着阿瑪尼的亞麻淺灰西服,打着斜紋領帶,剪短頭髮的颯爽樣子,拖着辮子穿着朝服的清人打扮,對他而言卻不真實了……哪怕後者纔是他從小看到大的。

九阿哥見他不語,不由輕聲說:“四哥,你還在怪這孩子麼?

弘時闖下的大禍,如今這幾個都知道了。十阿哥嘆道,難怪史書上胤禛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兒子,原來起因竟然是在這裡。

這些年,弘時也只和八阿哥更親近一些,因爲他經常去八阿哥的府邸,和傳教士衛嘉祿學拉小提琴,久而久之,他和叔父竟比和自己的父親更親了。

胤禛搖搖頭:“我也沒再責怪這孩子了,當年他不是還小麼?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下了這麼嚴重的錯誤。可是我原不原諒,又有什麼用?他什麼都不和我說了。每天就知道拉他的琴,誰都不搭理。”

這十年來,弘時沒有一天放棄過他的小提琴,好像在這個年輕人的生命裡,只有小提琴是最重要的,比皇帝父親,比儲君之位都更重要。他和弟弟弘曆的關係始終很差,弘曆瞧不起他,也討厭他,好幾次做了手腳陷害他。要不是胤禛足夠了解弘曆的本性,他很可能會聽信那孩子的話,對弘時大加叱責。

然而即便父子倆沒有發生公然的爭執,雍王府上上下下也都看得出來,胤禛和長子弘時的關係不好。他確實不大想見弘時,弘時自己,也不願意見他。如果有可能,弘時更願意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日沒夜的拉他那把小提琴。

這次安德烈回來了,他第一時間去見了弘時。

男孩變成了青年,他當然不記得安德烈,卻只覺得這洋人親切眼熟,從內心深處涌出一股難以言明的熱烈依戀,彷彿老友分別多年。

安德烈問他,願不願意走,跟自己去一個有無數人欣賞他的小提琴的地方,那兒有比已逝的衛嘉祿更優秀的老師。他甚至還錄下了弘時的一段西貝柳斯,拿回現代社會,交給認識的一位知名小提琴手。對方在聽了錄音之後,欣然同意接收弘時做自己的弟子。

胤禛並非不同意弘時離開,但是他和安德烈說,除了小提琴,弘時什麼都沒有,照這種狀態下去,他怎麼能順利離開紫禁城,去現代社會呢?他連基本的人生觀都塌掉了。

“他和弘晸不同的。”胤禛和九阿哥說,“弘晸欣然過來,是因爲有你在這邊,而且他都想起來了,往後就算遇到難題,也有你在幫他。可是弘時……你看看他,哪裡是肯和我講話的樣子?”

九阿哥一時也默然。

良久,胤禛苦澀一笑:“也罷,我不如早點把他給了老八,倒還省事。”

要帶走的孩子並不多,因爲大家失望地發現,曾經依戀自己的幼童,如今已經是獨自擔當的成年人,而且沒人能料到接下來八阿哥九阿哥的遭遇,年輕一代比如弘旺弘暄,這羣皇族少年早已得意十足地融入了大清的成人社會,一步步娶妻生子,根本沒有離開的意願了。

反正未來性命無憂,照這情形下去,八阿哥他們悄悄走掉,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大搬家”開始得緩慢無聲。

起初一段時間,胤禛只能趁着副本睡着的階段悄悄過去,在茱莉亞與九阿哥他們的協助下,一點點熟悉那個快被他遺忘了的環境。他身份特殊,不能離開紫禁城太久,畢竟他的副本比九阿哥的副本更難對付,而且絕無可能粗暴簡單地關進牢裡。有一次,胤禛因爲在那邊和九阿哥的助理協商公事(他已經開始半入職的工作了),晚回來半天,結果副本把朝堂上下鬧了個底朝天,因爲最近胤禛光顧着熟悉九阿哥交給他的英文資料,拖了很久的摺子沒有批閱,而副本則認爲自己已經批閱了,糊塗的大臣們跑來問回覆的情況,一個個被副本給罵得狗血淋頭,差點拖了出去責打。

胤禛懊悔不迭,回來之後,找了鄂爾泰、張廷玉他們,一個個當面道歉,說自己一時記憶出錯,害得他們無辜捱罵。

羣臣驚恐不已!

誰聽說過雍正給大臣道歉的?隆科多膽戰心驚道:“萬歲爺,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這倒好,打着罵着呵斥着,他們覺得正常,開口道歉,反而被當成了不正常。

也幸虧中間有胤祥在周旋,副本雖固執,對胤祥倒依然友愛。但是胤祥也說,四哥你這不行啊,這纔剛剛把三年過過去,後面還有十年,難道你都要這樣白天在這邊,晚上在那邊麼?

尤其副本又是這樣“難以自控”的勤勉。

胤禛幾乎都有點後悔自己這性格了,如果他是像朱厚熜似的二十年避居西苑,那倒好辦了,反正臣子見不着。

然而雍正在歷史上的曝光率太高,勤勉得恨不得被全天下的人都瞧見,如果他每天回那邊去,一會兒真人一會兒副本的,大臣們非得神經錯亂不可。

“你說我怎麼不也煉個丹什麼的呢?”他懊惱地說,“要是躲起來,就沒人發覺了。”

胤祥被他說得直樂。想當年,茱莉亞還曾經笑話過他對於丹藥的迷戀。

“不過這確實不對。”胤祥皺眉沉思道,“四哥你現在根本不碰丹藥,對這些毫無興趣,那爲什麼歷史上會留下你熱衷丹藥的記錄呢?”

這問題,胤禛也答不上來。

流光荏苒,胤禛表面上成天找八阿哥和九阿哥他們的茬,不是當衆申斥他們,就是在朝堂上發脾氣,叫他們“老實在家呆着反省!”偶爾甚至發火,索性把他們關起來。

實際上,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八阿哥他們不得不成天在朝堂之上露面,把時間大量浪費在和羣臣打交道上面。

私下裡九阿哥他們當然是往那邊去,身爲總裁,九阿哥不能一直請假,他畢竟得回去處理公司的事情。而且九阿哥也把弘晸帶了過去,那邊還有半年就是大學的開學季了,孩子不能總留在清朝浪費時間。

說起弘晸,真是不得不讓長輩們刮目相看,除了剛開始那段時間的不適應,很快弘晸就沒再把注意力放在花花世界裡,而是立即拿了他阿瑪給他準備的教材複習起來,這孩子適應力快得驚人,明明是嬌生慣養的皇族子弟,卻偏偏如同野草,你把他放哪兒,他就立即能在哪兒紮根下來,而且到達那邊的第二天,弘晸就把辮子給剪了。九阿哥帶着他去了自己的公司,於是大家就都非常驚訝地得知,獨身多年的總裁竟然有個十七八歲的兒子——沒人懷疑弘晸的來歷,一來他的容貌和九阿哥太像,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二來,男孩在觀察了短短不到一個禮拜之後,就迅速學會了現代人的交往禮儀,會笑盈盈的擡手打招呼說hi。

看上去,簡直是最正常不過的高中生。

九阿哥全力的幫他,不光替兒子準備入學考試的材料,爲了讓他迅速趕上進程,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外頭,父子倆都使用英語對話——弘晸起步確實太晚,如果不加大力度,就又得耽擱一年。

後來十阿哥和胤禛說,這些孩子裡,能壓過弘晸的只有弘曆了。但想到弘晸只是個普通孩子,沒有任何超能力卻靠勤勉做到這一步,他們這些大人看見了,都得自愧不如。

八阿哥說,老九,你別把孩子給累着,哪有像你這樣激進,一個清朝孩子剛過來三個月,你就把sat的試題給他做……這也太急了。

九阿哥卻笑道:“我家弘晸要是沒這能耐,我也不會這麼安排了。這都是他自己要求的,八哥你別擔心,他適應得了。”

八阿哥有點兒羨慕,因爲他的弘旺根本就沒有往這方面發展的可能性。

胤禛心裡也羨慕,他也想這樣培養弘時,然而他和弘時的關係始終不冷不熱,緩和不起來。安德烈提出讓弘時跟着他走,大家都以爲弘時會答應,沒想到,弘時最終還是拒絕了。

“我不想去別的世界。”他和安德烈說,“我就只有這把小提琴了,離開這兒,去別的世界,或許會連這把琴都保不住。”

安德烈勸他說,不會的,他去了那邊,照樣可以天天拉琴。

然而弘時卻不肯信。

他覺得離開了大清,就連怎麼生活下去都很困擾,僅僅是安德烈向他描述的那些,弘時聽着不僅沒有產生絲毫的好奇,反而生出了無窮的恐懼。

他變得更畏縮了。

安德烈很難過,他和胤禛說,弘時“極度的缺乏自信”,幾乎不敢向外踏出一步。

同齡的兩個孩子,弘時和弘晸恰恰成了兩個極端。

胤禛也很難過,他知道弘時變成這樣,他有很大一部分責任,弘時從父親那兒得到的只是冰冷的態度,這對他的人生觀構成,當然有很大影響。

沒想到他時刻提醒自己不要重蹈父親的覆轍,結果,還是走上了父親的老路。

安德烈卻安慰他說,這並非全然是胤禛的錯。因爲弘晸的人生觀也是在暴虐的副本影響之下構成的,很明顯,父親不是唯一的決定因素。

“個人的體質有差異,弘時變成這樣,他自己也沒辦法。”安德烈停了停,“只是,太可惜了,如果留在大清,那就浪費了他的才華。”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在他們準備一步步撤離之際,突然發生的一件事,把所有人的如意算盤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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