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只得跟着采薇去了寧王府,只是剛踏進正院,就聽見了瓷器落地的清脆聲,還伴隨着寧王妃娘娘那冷冷的語調,“……事到如今你可還是在怪我?當年你一意孤行,如今可是還覺得自己的決斷是正確的?今日你落到了這個地步,都是自己咎由自取,連帶着幾個孩子也跟着受了苦!”
就算是她不喜歡宋安,可到底宋安身上也流着宋元嘉的血脈,是宋家的女兒,就看在這一層上,她也不會對宋安置之不理的。
可向來好脾氣的宋元嘉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毫不客氣說道:“這一切不都要怪寧王妃娘娘嗎?若不是因爲寧王妃娘娘您,哪裡有我的今日?”
這番陰陽怪氣的話語聲終於刺痛了寧王妃娘娘,她揚聲說道:“怪我?如今你有這麼好看懂事的女兒怪到我呢?”
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等着宋涼月進屋之後,寧王妃娘娘和宋元嘉兩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好看,卻到底考慮到她的感受,也並沒有再爭吵,宋元嘉與宋涼月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走了。
可她卻聽出了方纔話語中的不對勁來了,不由得問道:“姑母,方纔您和爹爹在吵什麼呢?”
“沒什麼!”寧王妃娘娘臉上寫滿了倦怠,就算是與自己這個弟弟關係向來不好,可到底是血濃於水的,“只不過是因爲梅氏最近的事情鬧得罷了,梅氏的事兒,我都知道了,你爹爹,到底是心地太善良了些!”若換成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給梅氏留下活路的。
宋涼月知道,卻不會點破,“只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說再多都沒用了……”她聽方纔寧王妃娘娘的意思,言語中和梅氏好像沒有半點關係!
姑侄兩人又說了會兒子話,寧王妃娘娘留宋涼月用了飯,就派人送宋涼月回去了。
原先她還時常提起要接宋涼月回宋府的話,就算是宋家對不起蔣國公府,可到底宋涼月是宋家的女兒,如今宋家又沒倒,哪有宋家的女兒長年累月住在外家的道理?
只是經歷了梅氏的事情之後,她卻再也不好提起這件事了,也沒臉再提了。
好在蔣國公老夫人曉得了這件事之後,卻是長長嘆了口氣,半晌都沒有說話,這些年,女兒的死一直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特別是女兒死了之後,京城中流傳着女兒的惡名,說是女兒下藥害死了懷孕中的秦姨娘和秦姨娘肚子裡的孩子。
如今,冤屈終於被洗清,可她的心底好像並沒有太開心,更多的卻是難過,人多不在了,名聲再好聽又有何用?
若是可以的話,她巴不得自己的女兒和梅氏一樣歹毒,哪怕是受盡天下人唾棄,可只要活着,那就夠了……
時間就一點點流逝,漸漸的也入了春,說來也奇怪,原本去年冬天是極冷的,可一過了正月,這天兒就暖了起來,就連皇上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了。
天氣暖和了,災情也就有所緩和了,雖說老百姓依舊沒有糧食,可開春了,野菜有了,樹葉也發芽了,總不至於再有人凍死餓死了,事情總歸是在朝好的方面發展……
沒多久,許慕原也帶着好消息回京了,他不僅賑災有功,還平定了陝北的內亂。
說是最初去陝北的時候,莫說是陝北老百姓了,就是皇上派去的欽差大臣,對他都不大看得上眼,別的不說,他年紀小小,又是皇上的外甥,大家都以爲他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平日裡商榷要事的時候也從未叫上他,更別說聽他的意見了。
只是許慕原從來不擺安平候世子爺的架子,若是衆人不聽他的,不聽就是了,他任由着他們去。
可一次兩次之後,大家這才發現,原來這位安平候世子爺的主意還挺多的,不僅多,而且還挺實用的。
更別說許慕原不像是那些欽差大臣似的,平日裡裝模作樣施粥完畢之後,就溜回了別院去了,有好多次,更是與災民歇在了草棚之中,與災民一起吃稀粥和玉米粑粑……羣衆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漸漸地,許慕原的好名聲在陝北也傳了出來。
可就算是有好名聲也是不夠的,要想得民心,那得拿出賑災的東西來,他這才從京城帶去的糧食也算是派上了用場,雖不多,但卻是雪中送炭,暖了人心!更是從京城運了一批藥草來了,也救了不少人!
等着開春了,許慕原離開陝北的時候,送行的老百姓達到了數萬人!
就連皇上聽說了這件事之後,都忍不住讚許道:“安平侯府當真是世代忠良啊!乃是我大周朝之棟樑!”
如今朝廷困難,這賞賜自然是撥不下來了,而許慕原也不屑於要這些賞賜。
許慕原回京的第二日,就去了御書房,面見了皇上,“……還請皇上給我賜婚!”
皇上看着他,含笑說道:“好,好,朕答應你的事情自然是記得的,定然不會食言!”開春了,西北的戰役也是屢屢傳來捷報,皇上的心情自然是好得很!
許慕原面露笑意,就算是如今他清瘦了不少,可到底是經了事兒,整個人身上也褪去了幾分青澀,“多謝皇上!”
如今他心裡想的都是將這個消息告訴宋涼月,若是宋涼月曉得了,也該會開心罷?
這麼久沒見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長高了,還是,生的愈發好看呢?這些日子,她有沒有惦記自己呢……
想着這些,許慕原連皇上說了些什麼都沒怎麼聽進去,直到皇上又喚了他一聲,他這才緩過神來,“皇上,您說什麼?”
皇上笑着說道:“朕是說,這賜婚不是不可以,但卻不是這個時候,朕想的是等着捷報傳來,安平候凱旋之日再給你賜婚,你覺得如何?畢竟你爹爹如今在替朕征戰,這個好消息也該等着他回來之後在頒佈纔是,也好叫他開心開心纔是!”要不然,未免也太不敬重安平候了些。
“您說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些。”許慕原笑了笑,既然皇上已經答應了這件事,那就斷然不會再有什麼紕漏了。
如此,許慕原心底也是吃了顆定心丸。
等着他從御書房出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意,侯在門外頭的長安見了,笑着說道:“世子爺,長公主已經在府裡頭設了宴,正打算爲您接風洗塵,正好也給您慶賀慶賀,長公主方纔纔派人來說了,等着您從御書房一出去,就回去呢!”
瑞華長公主是個什麼性子,安平侯府上下可是沒人不知道的,就算是自己錯了,那也會把錯兒推到別人身上去,可如今,卻主動給許慕原設宴,這還真的是頭一回!
許慕原心中也是略有些感動,但還是說道:“你先回去與娘說一聲,說我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辦,等事情辦完了,立刻就會回去的!”
他很想知道宋涼月聽到這個好消息時臉上的表情,是嬌羞,震驚,亦或者是雀躍?
想及此,他壓根就不理會身後長安的呼叫聲,疾步就朝着皇宮外走去,如今他可是宮裡頭的大紅人,闔宮上下,就算是皇上跟前最得臉的太監總管李大清見了他,都哈腰點頭的,好像一隻哈巴狗似的。
出了皇宮,許慕原直奔蔣國公府,後門,第三棵歪脖子樹下一縱而躍,他那矯健的身影就落入了蔣國公府。
對於蔣國公府,他已經熟悉得很,對於瀟湘苑,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春困秋乏,如今剛過晌午,守在瀟湘苑門口的幾個婆子正坐在門口打盹,就連許慕原是什麼時候進去的都不曉得。
此時此刻的宋涼月正躺在吊椅鞦韆上曬太陽,她本就極其畏寒的,只覺得去年那個冬天格外難熬,如今天氣好了,恨不得日日都呆在陽光下,更是命人搭了個吊椅鞦韆,沒事兒的時候就拿本書歪在鞦韆裡,真的是愜意得很。
許慕原剛準備摸進宋涼月房裡的時候,就瞧見了那抹青碧色的身影,暗道一聲還真是會享受,就走了過去。
他的步子極輕,什麼時候靠近宋涼月的,宋涼月都不曉得,只看見自己的眼前拉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來,只以爲是胭芳或者一禾,頭都沒擡,懶懶說道:“你來的正好,我口有些渴了,給我倒杯水喝罷!”
窩在鞦韆裡是極舒服的,舒服的她連動都不想動一下,就連蔣國公老夫人來了,瞧見她這幅愜意的樣子,都忍不住說看她日後嫁人了可該怎麼辦,可話裡話外都是寵溺的意思,甚至還命人打了一方紫檀小桌子擱在鞦韆旁,方便宋涼月擱置茶壺書本這些東西的。
許慕原聽見了,也不說話,只倒了一杯茉莉花茶遞了過去。
宋涼月喝了兩口溫水,將白瓷杯又遞了過去,只是一瞥眼,卻發現接過來的那手雖纖細,但上頭卻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碎口子,一看就是男子的手,當即就擡起頭來,可看到眼前人時候,白瓷杯卻掉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