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跟在洪氏和宋涼月身後的丫鬟們都掩嘴笑起來了，別說是跟着洪氏來揚州的這些丫鬟了，就連胭芳都曉得她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二太太，您就別不承認了，您是什麼性子，難不成奴婢們還不曉得？就連老夫人都說，您是咱們蔣國公府的一尊菩薩，這心善的不得了，這一到冬天，施粥的銀子用的像流水似的，連老夫人看着都心疼呢！”
洪氏乃是洪家獨女，從小乃是錦衣玉食，花錢如流水，從不知道缺銀子是種什麼滋味，自然也就不會將銀子當成一回事兒了。
更何況，她向來想的開，兒孫自有兒孫福，若是兒孫有本事的話，自己會去掙那金山銀山的，若是沒本事，就算是自己留下再多金銀財寶，終究有一天會被敗光的！
所以，梅氏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們淨喜歡聽老夫人胡謅，她若是真的心疼那些銀子，就不會將自己的體己銀子也偷偷塞給我了，還不是怕大嫂不高興，纔將她的那份銀子說成是我的嫁妝銀子呢！叫我說，若說咱們蔣國公府真的有菩薩啊，定然是老夫人！”
衆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壓根就沒什麼主僕之分，好不熱鬧。
這樣的情形，宋涼月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了，也就上一世未出閣的時候在二舅母那兒，能夠感受到，就算是外祖母對待下人親和，但嚴厲的時候也是有的，更別說不管怎麼親和，這裡頭始終也是隔了一層的。
不像二舅母，將身邊的人都當成了親人似的，所以上一世在蔣國公府的時候，她就特喜歡往二舅母身邊湊。
難得與洪氏在一起，宋涼月只挑了一些有趣的話，逗得洪氏哈哈大笑，只是笑過了，她到底沒忘記正事兒，“……涼月，我沒有嫁給你二舅舅的時候，就經常去蔣國公府玩，從小就認得了你孃親，將你娘當成了親妹妹似的，說句不該說的，如今你孃親去了，你就將我當成了你親孃一般，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你，你一定不能對我隱瞞！”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宋涼月知道這事兒是躲不過去的，點點頭，“二舅母，您有什麼想問的就問罷，我自然是不會瞞着您的。”
洪氏撫着她的手，只覺得細細軟軟的，讓人有一種想要好好保護她的衝動，“這梅氏的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當初你在信裡頭雖只寫了寥寥幾筆，一筆就將這件事給帶過去了，可你二舅舅卻說這件事不對勁，原先你外祖母不管怎麼勸你，你都不跟來京城，難不成會因爲一點小事兒就鬧得要來京城呢？至於你說梅氏冤枉你害她，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她自然不相信宋涼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只是從她踏入揚州城，邁進宋府，沒有一人不說這件事不是宋涼月做的，難道這件事裡有什麼隱情不成？
更別說方纔宋安說的那話，什麼叫蔣國公老夫人送來的逍遙丸，難道這事兒，就她一個人被瞞在鼓裡？
宋涼月深吸一口氣，這才說道：“這些事，我也是聽胡嬤嬤與我說的，當初孃親陪着爹爹來揚州的時候，太太還只是梅姨娘，那個時候她的手段就已經不一般了，孃親不得爹爹喜歡，外祖母捨不得孃親，可又不忍心看着孃親不高興，在孃親走的時候，偷偷塞給了孃親幾瓶逍遙丸，說是用這東西能夠控制住太太。”
“孃親是什麼性子，二舅母您也是知道的，她向來不屑於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當時就說要將那些逍遙丸給丟了，卻架不住胡嬤嬤好一頓勸，胡嬤嬤總覺得這種東西留着，就算是不用也能叫人心安，所以這東西就留下來了。”
“外祖母在京城也擔心孃親的安危，不知道孃親有沒有拿捏住太太，這種話她自然不好問孃親，只能寫信問胡嬤嬤，順道在信裡頭提了幾句逍遙丸的事情，誰知道這麼多年來的信箋，胡嬤嬤都保存着，當時太太查出被人下毒之後，這些信箋都被搜出來了，胡嬤嬤手上有逍遙丸，又有外祖母寫的信，說不是我做的，又有誰會相信呢？更何況，若是我不承認，這件事只會越鬧越大，到時候莫說是孃親的名聲了，只怕蔣國公府的名聲也得受到影響！”
這百年勳貴之家名聲積累起來難得很，可一旦鬧出點什麼事來，就會成爲全京城的笑柄！
洪氏的心跟着跳了一跳，忙問道：“你的意思就是，這件事你壓根就沒做，是有旁人想要害梅氏？”
“不是旁人，就是太太她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本發生了上一世的事情之後，宋涼月以爲自己再也不會相信因果報應這一說了，可如今想想，這老天爺有的時候還是長了眼睛的，“這闔府上下，誰敢對付太太？就算是雲姨娘不喜歡太太，將太太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可她到底只是個妾，只怕連逍遙丸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更別說弄到這種宮中禁品呢……至於其他人，那就更不要說了，這府中有本事弄到這藥的，除了我，就只剩下太太了。”
洪氏到底是單純得緊，忍不住問道：“可梅氏出生微寒，哪裡能弄到這東西？”
“有錢能使鬼推磨，別說是鬼推磨了，只怕磨推鬼都不是什麼難事兒！更何況，這逍遙丸雖是宮中禁品，但只要肯下功夫，肯花銀子，弄到一點逍遙丸也不算是什麼難事兒！”宋涼月心中瞭然。
就是因爲梅氏夠狠，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所以才能成爲今日的宋太太。
洪氏張大了嘴，半晌纔回過神來，“那，那梅氏這樣做，爲的就是剷除你嗎？她這心，也太歹毒了些！”
宋涼月點點頭，輕聲說道：“只怕太太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所以我找到她，懇求她放了胡嬤嬤的時候，她卻說放了胡嬤嬤可以，但叫我離開揚州，再也不回宋家來，我也答應了，眼看着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怕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懷有了身孕，這逍遙丸是多麼霸道的一種毒藥，這樣一來，她的孩子也保不住了。”就算是如今拖着養着，那也不過是耗日子罷了！
瞧着她臉上的從容不迫，甚至還帶着星星點點笑意，洪氏只覺得眼眶發酸，這孩子，在宋府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小小年紀，到底都遭受了些什麼！
“好孩子！”洪氏終於忍不住，一把就將宋涼月摟入懷中，輕聲道：“等到了京城以後，誰都不會欺負你，誰也不敢欺負你呢！”
這般大的動靜，倒是惹得宋涼月愣了一愣，瞬爾才反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了，“二舅母，您放心，我沒事的，太太不敢打我，也不敢罵我，也就將我軟禁在聽雨軒中，只不過是名聲難聽了些，等着咱們去了京城，誰都不曉得揚州發生的事呢！倒是太太這次因小失大，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日後更是不可能懷有身孕了。”
如此說來，這梅氏心裡怕是比她更難受些了。
洪氏卻還是覺得難過，“管她做什麼？她是個黑心腸的，自然有老天爺收拾她，犯不着爲了這種人，叫咱們動了氣！”
說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你說梅氏拿胡嬤嬤威脅你？怪不得我今兒沒有瞧見胡嬤嬤，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想了好久都沒想起來，被你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呢！這胡嬤嬤與你孃親的關係好得很，好的像是親姊妹似的，梅氏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說着，她冷聲道：“看不出梅氏的膽子也是大得很，我倒是要瞧瞧，她還能用出什麼損招來！”
有她在，宋涼月自然是不怕的，這事情也就簡單多了。
洪氏不管怎麼說都是洪老將軍唯一的骨血，是蔣國公府的二太太，說出去的話，誰敢不聽？
到了第二天早上，洪氏就點名要見胡嬤嬤，可吟楓卻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說道：“二太太稍等，奴婢去問問太太。”
“你要去問太太？問太太做什麼？這胡嬤嬤乃是我姑子的貼身丫鬟，是我們蔣國公府的人，就連胡嬤嬤那賣身契如今都在聽雨軒裡頭，你這話倒是說得好生奇怪，爲什麼我要見我們蔣國公府的下人，還要與你們太太說一聲？你們家太太未免也太欺負人了些罷！”昨晚上，洪氏是越想越氣，導致她今兒臉上都有些不大好了，這一板起臉色來，更是有些嚇人了。
吟楓只覺得有苦說不出，低聲說道：“二太太息怒，這件事奴婢實在是做不了主，還請二太太稍等。”
如今梅氏的性子有些變了，當着外人的面依舊如同往常那般，可私底下的脾氣卻是暴躁了不少，好起來的時候與平常無異，可若是壞起來，想想，她都覺得有些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