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忽然意識到不好,立刻住嘴,驚恐地盯着呼和,棲霞公主眉頭一皺,豁然望向徐銳,徐銳則猛地握住青鸞弩,做好了準備。
這一剎那,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彷彿時空突然定格。
“啊!”
呼和的一聲低喝突然打破了平靜,他身子微微躬起,同時從懷裡掏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就要朝青女撲去。
徐銳早有防備,見他將要暴起,立刻一腳蹬在茶桌之上。
如今的徐銳不但早晚修習無名劍法,更配合科學的健身計劃日夜堅持,身體與幾個月前早已不能同日而語,他這一腳雖並無多少花招,但力量卻是極大。
一腳之下,桌面頓時猶如一張大網,狠狠罩向呼和。
呼和沒想到這個柔弱稚嫩的少年竟然比自己下手還快,瞳孔猛地一縮。
可他畢竟是草原勇士,身上自然帶着一股彪悍之氣,眼見桌子飛來立刻將匕首換到左手,右手握拳狠狠一拳將桌子砸成了兩截。
“小心!”
面對突發的驚變,兩個女人竟都沒有慌張,反而同時望向徐銳,提醒他注意。
徐銳則早已藉着呼和劈開桌子的空檔,從後腰上摸出了青鸞弩,呼和剛剛砸斷桌子,便見徐銳舉着手弩,冷笑着盯着他。
“去死!”
彷彿出於勇士的本能,呼和立刻感受到一股危機,但這種危機非但沒令他畏懼,反而激發了他的兇性。
他將匕首重新換回右手,雙腿猛地一蹬,彷彿一頭獵豹般狠狠撲向徐銳。
徐銳冷哼一聲,面無表情地扣下扳機,“嗖嗖嗖”三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三支弩箭勁射而出,分別命中呼和的左眼、咽喉和心窩。
“砰”的一聲,巨大的慣性帶着這具身體狠狠砸在徐銳身上,可這個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再也沒有威脅。
徐銳一腳蹬開呼和,一邊朝向自己圍攏過來的兩個女人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一邊伸手朝呼和的頸間抹去,確定他真的已被擊斃。
其實一開始徐銳沒想殺人,活的草原勇士可比死的刺客有價值得多,但眼下公主就在身側,他不敢託大,所以方纔那三箭都指向了最要命的要害,沒有絲毫放水。
“你沒事吧?”
棲霞公主緊張地抓住徐銳的手,關切地問。
徐銳能感覺她的手掌在抖,但對於第一次經歷這種驚變的人來說,棲霞公主的鎮定已經大大超出了徐銳的意料。
“沒事……”
徐銳正想安慰他幾句,突然“砰”的一聲,棲霞公主身後的木質隔斷竟然被人生生撞斷,一個鐵塔般的巨漢好似棕熊一般從牆的另一邊狠狠朝徐銳撲了過來。
更要命的是,巨漢身後還跟着四五個漢子,都是渾身散發着彪悍之氣的虎狼之士,一看便是身經百戰,比青女的那些護衛強了不止一兩個檔次。
“小心!”
徐銳一把將棲霞公主推開,手中勁弩接連發射,“嗖嗖嗖”的破風聲刺破空氣,直奔巨漢要害。
巨漢瞳孔一縮,電光火石之間反手一抓,一塊被撞斷的木板便擋在了他的身前,速度竟是快得不可思議。
“噹噹噹”青鸞弩射出的利箭盡數被木板擋下,再好的弩也只是弩而已,如此近的距離,弩箭雖然射穿了木板,卻如釘子一般卡在其中,並未對那巨漢造成半點傷害。
而趁此機會,巨漢身後的勇士已經圍了上來,舉着長刀朝三人劈來。
徐銳臉色一變,這次的突襲來得太突然,那壯漢轉眼便已撲到眼前,青鸞弩裡的弩箭已經射空,他竟來不及做出任何其他反應,只能眼睜睜看着壯漢撲向自己。
棲霞公主一咬牙,對着地上的盤子狠狠踹了一腳,盤子剛好順勢滑到壯漢腳下。
“啪”的一聲,盤子被壯漢瞬間踩碎,一個趔趄,差點跌倒,給了徐銳片刻的喘息之機。
徐銳立刻扔掉已經射空彈匣的青鸞弩,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
可他究竟還是慢了一步,第一個漢子已經衝到面前,狠狠一刀向徐銳脖頸劈下,若是砍實,徐銳立刻便要身首分離。
“不要!”
見此情形,棲霞公主和青女同時驚呼一聲,可二人都不會武功,雖然近在咫尺,卻是無能爲力。
然而就在長刀即將落到徐銳脖子上的一瞬間,一柄薄如蟬翼的利劍彷彿從另一個世界突然伸出的死神鐮刀,從那漢子頸間一閃而逝。
劈向徐銳脖頸的長刀頓時垂了下去,漢子的頭顱似熟透的果子滾落下來,溫熱的鮮血如噴泉一般飆出兩丈來高。
影俾終於殺至,乾脆利落地殺掉第一個漢子之後立刻如鬼魅一般飄身而起,手裡的蟬翼劍好似飛舞的花瓣,瞬間便落在另外兩個漢子身上。
只見空氣中寒光連閃,那兩個漢子脖頸上突然浮現一抹血痕,緊接着鮮紅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噴涌,他們驚恐地捂住喉嚨,軟倒下去,再也沒能站起來。
“啊!”
眼見影俾一個照面便連殺三人,那鐵塔一般的漢子怒吼一聲,狠狠一拳砸向影俾。
此時正好是她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空檔,影俾避無可避,只得雙手交叉硬接這一拳。
“砰”的一聲悶響,影俾悶哼一聲,巨大的力量將她纖細的身體打飛出去,影俾正好藉着這股慣性向後一翻,身體在空中調整好角度,穩穩地落在徐銳身後。
鐵塔漢子獰笑一聲就要追擊,徐銳手中短劍一抖,朝着他的心窩刺來。
這一劍力道一般,速度中庸,分明就是一個初學者而已,漢子冷笑一聲,右手一翻,便從腰間抓出一把短刀橫在胸前,竟是瞬間便將徐銳出劍的落點全部封死。
只要磕開徐銳這一劍,漢子便能順勢一刀將他劈成兩半。
然而令漢子沒想到的是,徐銳的劍刺到一半竟然突然轉向,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朝繞開短刀,繼續刺向他的心窩。
劍還是那麼綿軟無力,速度也還是不緊不慢,唯獨出劍的軌跡匪夷所思,可正是這小小的變化,就能要了他的命。
漢子瞳孔一縮,他也是從血海屍山中摸爬滾打出來的人,驚變之下立刻放棄了先前的計劃,巨大的身體飛快地向後退了一步,正好躲開了徐銳的致命一擊。
令他驚愕的事情再度出現,徐銳的這一劍本該力道已盡,可眼看劍勢將止之時,那柄短劍好似再獲新生,又一次匪夷所思地變化軌跡,狠狠切在巨漢的左手手腕之上。
巨漢慘叫一聲,左手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一擊傷敵,徐銳立刻見好就收,在剩下的幾個漢子圍上來之前從容後退,回到了影俾身邊。
“你沒事吧?”
棲霞公主關切地問。
徐銳搖了搖頭,陰沉地盯着巨漢,無名劍法奇異詭譎,就算徐銳的武功還欠火候,但憑藉這套劍法的詭異,武聖之下無論是誰,第一次和他動手或多或少都要吃些小虧。
巨漢的左手不住顫抖,五根手指如雞爪一般縮成一團,顯然手筋已被挑斷,鮮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他沒了先前的輕視,好似惡狼遇見了毒蛇一般,如臨大敵地冷冷盯着徐銳。
此時包廂之外傳來一陣腳步,守在外圍的侍衛們終於衝了過來。
徐銳和棲霞公主約會也不是一次兩次,女兒家畢竟臉皮薄,有侍衛在身邊多少都會有些害羞,再加上長興乃是天子腳下,敢貿然行刺公主的人少之又少,公主這才讓侍衛們避得遠了些。
而從呼和暴起,到徐銳挑斷巨漢手筋,前後不過十幾息的時間,侍衛們這時趕到已經不算慢了。
“特木爾大人,官軍來了,快走!”
巨漢身後的漢子聽到腳步聲頓時臉色一變,出聲提醒,巨漢也知今日已經錯過機會,再也無法殺掉青女,狠狠瞪了徐銳一眼,帶着剩下的幾人撞開窗戶,從三樓跳了下去。
影俾只管保護徐銳,自然不會追擊,徐銳也眼睜睜看着幾人逃走,無動於衷,隨後趕來的侍衛則留下一半人護住公主,其他人立刻反身下樓,朝他們追去。
也怪這幾個人運氣不好,徐銳接連出事,已經讓劉夫人忍無可忍,劉異受不了老伴天天埋怨,倒是把家裡一大半的護衛都派給了徐銳,此刻正遠遠護在外圍。
一見問天閣出事,守在外面的護衛立刻圍攏過來,二話不說,立刻便和從三樓跳出去的幾人戰成了一團。
徐銳收起短劍,又從地上撿起青鸞弩,不緊不慢地換好彈夾,卻沒有瞄準樓下正在激戰的幾個漢子,而是將青鸞弩掛回後腰,居高臨下地冷眼旁觀。
青女這才注意到,方纔的激戰撞散了棲霞公主的髮髻,滿頭青絲低垂下來,恢復了幾分女兒家的姿態。
“你是女人?”
青女詫異地問。
棲霞公主卻理也不理,走到徐銳身邊皺着眉頭問道:“你不想抓住他們?”
徐銳看了公主一眼,搖了搖頭:“當然想,可是不能抓。”
公主一愣,剎那間便已經想清楚了前因後果過。
這些人明顯是衝着青女來的,極有可能是烏力吉的手下,此時若真的將他們抓個正着,僅憑行刺公主一項罪名,大魏便必須與草原翻臉,到時候就算再不想打,也得出兵。
若真是如此,不但宏威皇帝的南向戰略將徹底擱淺,整個魏國也將被拖入不可預知的未來,所以就算是皇帝知道了這件事,也得裝聾作啞。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是真正的男人。”
棲霞公主握住徐銳的手,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語氣裡竟是充滿了驕傲。
徐銳沒想到她這麼快便想通了事情的關鍵,詫異地向她望去,心中那股知音之感更濃了幾分。
青女站在二人身後,看着他們這般親密無間,旁若無人,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徹底淪爲配角的落寞,不禁死死咬緊牙關,盯着兩人,心中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和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