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沒想到你我再度相見竟會是在此地吧?”
暗棋棋主笑盈盈地朝徐銳走來,看清他的模樣,除了徐銳之外,包括秦飛在內的一衆親兵全都大驚失色。
徐銳點了點頭,笑道:“世事無常,誰能想到令天下聞風喪膽的南朝暗棋棋主竟會是我大魏的太子?和這相比,你我在何處見面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原來從山洞中走出來的暗棋棋主不是別人,正是曾與徐銳極不對付的老熟人,大魏國的太子趙歆。
“哈哈哈哈!”
太子哈哈大笑道:“侯爺嘴上說得驚訝,可是臉上卻沒有半分驚訝之色,看來侯爺對孤的身份早有懷疑?”
“早有懷疑倒是談不上,若不是太子實在被逼得急了,露出了些許破綻,恐怕本候還是一樣會被矇在鼓裡。”
徐銳淡淡地說。
“哦?”
太子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之色,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正好藉此機會和侯爺推心置腹,也好一解孤心中之惑。”
說着,太子指了指身旁巨大的彈坑道:“此地不比京城,條件有限,便請侯爺在此與孤暢談一番如何?”
話音剛落便立刻有人端着矮几板凳,酒水漿果從洞裡魚慣而出,片刻就將那彈坑妝點得有模有樣。
“請!”
太子拉着徐銳入席,徐銳並未回絕,施施然和太子對面而坐。
太子吩咐左右爲徐銳倒茶,秦飛卻冷着臉擋在徐銳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個水壺擺在了桌上,顯然不準備讓徐銳吃喝半點太子的東西,以免遭到暗算。
見此情景,太子沒有絲毫異色,笑道:“侯爺現在可以說說了吧,孤究竟是哪裡露出了馬腳,讓侯爺抓了個正着?”
徐銳笑道:“若本侯沒有猜錯,殿下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吧?”
“哦?”
太子不置可否道:“何以見得?”
徐銳笑道:“若非到了山窮水盡,又何必以謀反不成來保護自己?”
太子聞言眉頭一皺,秦飛等人卻是面露訝色,似乎沒想到數月之前太子因爲謀反未遂被宏威皇帝圈禁,竟還有如此內幕。
徐銳繼續說道:“本侯之前也一直都很奇怪,太子謀害聖上的動機不足,時機差得驚人,方法更是幼稚可笑,成功率趨近於無。
若非太子殿下受人蠱惑,或者本身太蠢,又怎麼會在錯誤的時間,用錯誤的方式,來做一件風險極高,又完全沒必要的事?”
太子靜靜聽着徐銳侃侃而談,時不時提起茶壺爲自己倒茶,好像完全沒有插嘴或解釋的意思。
徐銳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原本本侯也以爲殿下愚鈍,是受不了遼王的咄咄逼人,這纔會被人趁虛而入,行差踏錯。
只可惜殿百密一疏,沒想到肖進武會對您如此忠誠,即便種種證據都指向您在謀反,他卻一直在追查此事。
您更沒想到的是,他甚至不惜冒着風險與本侯接頭,讓本侯認識了一個與刻板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太子。
您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的昏庸形象在本侯這裡破了功,等您發現的時候爲時已晚,爲求補救,您只得一步步引導本侯到詔獄看您,爲的就是繼續編織另一個假象。
那就是太子雖然一直隱忍,但在奪嫡的關鍵時刻卻被人處心積慮地算計,以至於被陷害下獄,完全失去了奪嫡的資格。
不得不說您的反應十分迅速,切入點也合情合理,一開始的確讓本侯信以爲真,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朝着錯誤的方向調查,錯過了挽救大魏的最後機會。”
聽到這裡,太子眉頭一挑道:“既然孤已經騙過了侯爺,那又是什麼地方讓侯爺重新起疑?”
徐銳道:“當時雖然我並未對殿下的身份起疑,可是殿下的補救畢竟倉促了些,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漏洞。”
“哦?”
太子一愣,問道:“什麼漏洞,還請侯爺賜教。”
徐銳道:“殿下引本侯到詔獄相見,無非便是想讓本候確認太子爺是真的被圈禁,營造出隱忍太子遭人暗算的人設。
詔獄中太子爺的演技的確十分精湛,裝瘋賣傻又透着三分精明,七分小心的模樣幾乎立刻便讓本侯確定您並非人們以爲的那種志大才疏,驕奢淫逸的龍子皇孫。
可是這樣一來便會出現一個矛盾,既然太子之前表現得如此不堪是因爲藏鋒,實際上胸中自有景秀,那麼又爲什麼會真的受人蠱惑,被陷害下獄?”
太子苦笑一聲道:“侯爺果真洞察入微,其實孤早已給了肖進武不少暗示,卻沒想到他仍在暗中調查孤謀反之事,甚至與你深夜見面,透露了些許內情。
誠如侯爺所言,等孤發現的時候只能立刻補救,甚至引導你來詔獄親眼見證孤的處境,可是倉促之下遠不能達到完美。
不過即便如此,孤也認爲那不過是一點微小瑕疵,沒想到侯爺竟能抓住這點瑕疵,一點點找到真相。”
徐銳失笑道:“殿下言重了,當時本侯不過是有個疑問,並非真的懷疑,距離真相還遠得很,要說真正的突破口還是你們暗棋中的內鬥啊。”
聽到這句話,太子的臉色頓時一沉。
徐銳卻不理他,繼續說道:“也許是暗棋內鬥得太過嚴重,逼着殿下您不得不啓用最核心的資源,讓洪大都督出面引我去八寶市。
等本侯到了八寶市之後,洪大都督再派人將八寶市的諦聽屠戮一空,一來將韓王的暗棋身份委婉地暴露給本侯,二來也是借本侯的手來壓制韓王一方。
殿下恐怕以爲這一招敲山震虎能讓韓王代表的暗棋另一股勢力有所收斂,卻沒想到他們會魚死網破,在問天閣上以牙還牙,將南華巷老宅的事也透露給本候。
如此一來,不僅太子殿下禍水東移的如意算盤落了空,還間接暴露了兩個秘密。
一是暗棋並非鐵板一塊,你們的鬥爭十分激烈,甚至因爲八寶市之事已經將爭端公開化。
二是一切爭端圍繞我大魏的奪嫡之爭展開,那麼這場奪嫡實際上就成了兩股暗棋勢力的決戰戰場。
憑藉這兩點,當時本侯已經察覺不對,只不過南華巷老宅的真相實在埋藏太深,才讓本侯一直沒有解開全部疑點。”
太子冷笑一聲:“並非是孤不顧大局,而是韓王先破壞了遊戲規則,他引東海劍神進京,便是藉助外力制衡我手中的底牌——武聖洪廣利。
以往暗棋無論如何內鬥,但未免暴露自身,有一條鐵律是無論如何都不可引入外部勢力。
可是韓王破了例,孤便也不能被動挨打。
當時孤的情況十分被動,韓王又引入外力,孤這纔不得不讓已經暴露的洪廣利出面引誘你來壓制韓王。
其實孤早已猜到韓王會有所反擊,但當時人手都擊中在別的事情上,又被他以假象迷惑,纔會沒有防住他在問天閣上將南華巷老宅的秘密透露給你。
不過正如侯爺所說,南華巷老宅的秘密藏得太深,侯爺當然會以韓王這條線爲主攻目標,加上孤抓住寧遷自視甚高的弱點,成功引誘他在四象館前設下擂臺,引起公憤。
只可惜韓王那小子反應很快,立刻便去滅火,讓寧遷當了縮頭烏龜,侯爺纔沒有直接在擂臺上將寧遷除掉,令孤損失了最重要的一張底牌。”
徐銳聞言雙眼微眯道:“這一切果然都是你們暗棋的設計,好一齣天地爲棋,將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殿下真是好算計。”
太子搖頭道:“再精妙的算計不也被侯爺勘破了麼,孤有件事一直想不通,即便有了此間種種,但一切都是圍繞奪嫡展開。
侯爺何以拋下京城裡的複雜局勢,以及這天下的安危不管,反而一路追着孤來,難道你就不怕大魏就此滅亡麼?”
提到此事,徐銳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笑道:“本侯若是不來,殿下金蟬脫殼,反噬天下的毒計不就成功了麼?”
太子聞言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