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人驚得四散而去,莫悠卻全然沒有動作,凝視着前方亂跑的女子,她笑的開懷,不時用雙手在空中摸來摸去,卻遲遲沒有抓到人。
畫詩三人輕巧地躲着,並不時製造些聲音來誘導她,以至於讓秦白煙胡亂摸了許久,都還是雙手空空。
最後直接惹怒了秦白煙,她當下生氣地跺起雙腳,伸出雙手,張牙舞爪地直直衝向前方。
不多時,便意外地撞上了一個人,立刻樂的哈哈大笑起來,隨即又怕對方跑了,連忙將她抱住。
“哼哼,終於讓我抓到了,你們真是太壞了,一直騙我。”秦白煙邊扯下眼上的布條,邊得意地說道:“讓我看看抓到了誰,本小姐定要好好罰……”
聲音戛然止住,秦白煙瞪着雙眼,怔怔望着身前的人,無辜的神情中,隱約露出一絲迷惑。
“姐姐要如何罰我?”莫悠神色莫測地望着她,眼裡所迸發出的犀利光芒,似能穿透人心,着實嚇了秦白煙一跳,所以纔會出現剛纔呆滯的一幕。
秦白煙眼裡閃過一絲退卻,小心翼翼地鬆開手,想要往後退開。誰知,莫悠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容不得她有絲毫掙扎,再次出聲問道:“姐姐要如何罰我?”
旁邊的三個小丫鬟儼然也看出莫悠情緒不對,二人之間的氣氛非常緊張,夫人莫名的逼視,大小姐想逃不敢逃的害怕……夫人她,爲何突然對小姐露出這般可怕的表情?
“你、箐箐,放開我,放開我……”秦白煙雙眼泛紅,可憐兮兮地望着眼前的人,懇求道。
莫悠眼中閃過一絲動搖,姐姐這般表現,全然不像裝出來的。且姐姐性情清雅孤傲,她真的會爲了逃避賜婚,而在人前做出各種出醜的事情嗎?
思及此,她的面色緩和下來,手上的力氣也放鬆下來。
秦白煙一把推開她,心有餘悸地往後退開兩步,她拍着胸口,又禁不住擡眼望向莫悠。不多時,眼裡便冒出些許尷尬和無措,很快就忘了剛纔的不愉快,趕緊抓上莫悠的雙手,問道:“箐箐,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我……”
“沒有,剛纔是我不對,嚇着姐姐了。”莫悠搖搖頭,目光變得柔和許多,“我給姐姐賠個不是,隨意姐姐怎麼罰我都行。”
“真的!”秦白煙馬上又興奮起來,抓着她的手一陣亂跳,鬧騰片刻後才安靜下來,眨着水盈盈的眸子,說道:“那就罰你……爲我們舞上一曲。”
此話一出,不僅惹得莫悠目瞪口呆,就連旁邊的三個小丫鬟也暗暗笑起來。
她們和夫人相處了這麼久,豈會不知,讓夫人舞刀弄槍可以,可若讓她起舞弄樂,就真的是爲難她了。想不到,大小姐竟把這些也給忘了。
三人彼此心照不宣,靜靜地站在原地,等着看夫人會如何應對小姐的要求。她剛纔可是說過,會聽從小姐的安排。
“起舞還要配樂,現在已是夜深人靜,未免擾到旁人,姐姐可否換個懲罰?”莫悠擡眼掃一眼旁邊看好戲的三人,轉而對秦白煙問道。
“不要。”秦白煙立刻撅起嘴,拒絕道。
莫悠此刻的神色已然恢復如初,清冷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而後伸出手一把扣住對方的腰身,莞爾一笑,“我帶姐姐去一個好地方,姐姐看後若是喜歡,便原諒箐箐可好?”
秦白煙聽後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只是還沒等她想清楚,腰身上卻突然一緊,雙腳瞬間就離開了地面。
秦白煙大叫一聲,根本來不及說話,人就被莫悠帶着飛出花廳。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刮過微涼的夜風,天邊的明月在眼角處晃了幾晃,晃得她頭暈起來。
而這邊的莫悠,雖是身形嬌小,可力氣卻不小。攬着比自己高一些的女子,輕輕鬆鬆便躍上屋檐,又接連兩個起跳,便直接雙腳落到築樓的樓頂上。
“到了。”隨着莫悠的提醒,秦白煙的雙眼也重重落於地面,踩在光滑的琉璃瓦上,一時有些站立不穩。
秦白煙再次驚叫一聲,低頭看去,立刻變得面色蒼白,趕忙用雙手抓住莫悠的衣服。
“姐姐莫怕,抓緊我,不會掉下去的。”莫悠出聲安撫道。
她說完,便帶着秦白煙往後面走去。
“箐箐,我怕。”秦白煙抖着聲音,似有哀求地說道。
莫悠回頭看向她,對方一直低頭看着腳下的路,滿臉的驚慌失措。
“來,坐這裡。”莫悠反手扣住她的胳膊,將人扶到屋脊上坐好,“姐姐放心,只要坐在這裡不動,一定很安全。”
“真的嗎?”秦白煙儼然還沒有適應眼下的環境。
“姐姐信我便是。”莫悠對她露出安撫的表情,說着,便在她的身邊坐下。
三月下旬的夜晚,清風徐徐,吹拂在人在臉上,有股沁人心脾之感。深藍蒼穹上星光點點,下弦月的光芒雖不甚明亮,卻透着柔和的光暈。
在這般別緻靜逸的環
境下,秦白煙的心情很快得到了撫慰,她順着莫悠的目光,亦擡頭望着天邊的清月,臉上緩緩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這個地方姐姐可滿意?”莫悠的聲音再次響起。
秦白煙很快點頭,“滿意。”說着,又緩緩擡起手,正對頭頂的清月,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着,“這樣看着,明月就近在咫尺,放佛伸手可得。”
“姐姐可是想起了什麼?”莫悠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身邊的人,她平靜的表情,哀傷的眼神,一副有所感悟的模樣,和剛纔在花廳裡,全然像是兩個人。
聽到她意有所指地問話,秦白煙沒有露出絲毫地慌亂,視線一直停留在手與明月間,良久後方才收回手,嘆道:“箐箐,你們最近爲何總是問我這種奇怪的問題?我忘了什麼嗎?”
莫悠神色稍怔,本以爲對方終於要承認了,卻沒想到出口的話,又是讓人心裡一陣迷惑。
“那姐姐可記得近段日子裡,所發生的事情?”莫悠反問道。
秦白煙低頭回想,很快蹙起眉頭,眼神也逐漸變得奇怪起來,似乎真的想到些什麼。
她的情緒也因此變得非常低迷,伸手抱住雙腿,將臉頰貼在膝蓋間,“箐箐,我好像真的忘記了很多事情,我想不起來了。”
她用力搖着頭,模樣有些痛苦,似在逼迫自己回憶。
莫悠看着於心不忍,便出聲阻止她,“姐姐,你病了。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病好了自然就記起來了。”
秦白煙好像真的非常痛苦,不願再繼續想下去,如同一個受委屈的孩子,用力點點頭。
二人間一時靜默下來,秦白煙還陷在苦惱中難以自拔,情緒非常低落,全然沒有心思再去欣賞美景。
莫悠心裡也是思緒萬千,不知道是否該不該信秦白煙,她是真瘋還是假傻,猜的讓人頭疼。
又是一陣夜風吹過,吹亂了秦白煙鬢間的幾縷髮絲,令她睜開了眯起來的雙眼。
“箐箐……”她直起身子,剛剛開口叫了一聲,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秦白煙面色一怔,快速掃了幾眼周圍,哪裡還有其他人的身影。
她緊張地拽緊衣裙,想要起身查看,可踩了兩下腳下光滑的琉璃瓦,終究沒敢亂動。
擡眼望去,腳下的庭院看不到邊際,一盞盞的燈籠高高懸起,在黑暗中照亮了一座座飛檐翹角,卻又讓人窺不出房屋的全貌。若隱若現中,又有不少樹木遮擋視線,夜風吹過時,還能見到枝葉亂顫,形狀頗爲詭異。伴隨着沙沙之聲,像是夜間的幽靈,讓人心生懼意。
秦白煙猛咽口水,趕忙收回目光,不敢再到處亂看。裙襬在她手中已經揉出褶皺,眼裡蓄滿害怕與不安,心裡亦是非常焦急。
她想要開口叫人,可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就在內心備受煎熬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打鬥聲,而且聲音似乎離她越來越近。
秦白煙緊張地循聲望去,很快就見一道黑影忽地翻上屋頂,黑影剛剛往前跑了兩步,莫悠便緊隨其後地追了上來。
她揚手一鞭,快速甩向黑衣人,欲要將他纏住。誰知黑衣人早有所覺,手中長鞭快速旋轉着,鏘鏘兩下便打開了她的長鞭。
“你是何人?深夜闖入我將軍府有何目的?”莫悠再次揮出一鞭,聲色俱厲地質問道。
黑衣人招架着她猛烈的攻勢,二人很快纏鬥在一起。
秦白煙在旁看着,整個人都僵硬起來,提心吊膽地看着二人越來越靠近的身影,目光一直在二人身上穿梭,生怕那黑衣人會傷到莫悠。
就在這時,黑衣人忽而轉過身瞧了她一眼,這讓秦白煙心裡又是一陣驚懼,面色瞬間變得蒼白。
莫悠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些,當即冷喝一聲,“休想動我姐姐,看鞭。”
話音落,鞭聲起,夜空中立刻響起一道強勁的鳴響,帶動着周圍的風聲,齊齊卷向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猛地閃動,迎着銀鞭,腰身後仰堪堪避開襲擊,而後快速接近秦白煙。
莫悠面色稍變,亦加快速度跑向秦白煙。
千鈞一髮之際,她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只見黑衣人抓住秦白煙,將她擋在身前,快速往後退去。
莫悠的手與秦白煙的衣袖堪堪擦過,卻是撲了個空。目光攸地一變,冷厲地看向一丈外的黑衣人。
秦白煙早已被眼前的情況嚇傻,喉嚨也像是被東西給堵住了,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她只能瞪着雙眼,害怕地向莫悠求救。
“放開她。”莫悠冰冷地聲音中帶着壓抑地怒火,提鞭迎上去。
然而,這黑衣人的身手與她不相伯仲,甚至於高她一些,不管她如何改變策略攻擊,對方都能一一化解。
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黑衣人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可她也進不了對方的身,更別說救秦白煙了。
莫悠邊進攻邊想對策,這時她再次甩出一鞭,身形變得比之
前更快,眨眼間就讓黑衣人覺得眼前放佛出現了幾條人影,齊齊朝他揮鞭而上。
黑衣人一時有些亂了陣腳,但他並沒有貿然迎上,而是站在原地仔細觀察着那些舞鞭的人影。
這時,莫悠瞅準時機,瞬間自袖內甩出一隻梅花針,避開秦白煙,直直射向黑衣人的脖子。
誰知,那黑衣人警覺性頗高,很快察覺到危機逼近,當即抱着秦白煙轉動身體,堪堪避開了梅花針。
秦白煙被他帶着動來動去,早已變得暈頭轉向,她不經間擡眼看向黑衣人,恰巧看到梅花針擦過他的面頰飛了出去。遮臉的黑布掉落,露出一張冷峻的臉。
她瞳孔驟縮,震驚地望着那張熟悉的臉。
“是你。”被懼意堵住的喉嚨,此刻終於能發出聲音。
而那聲音中的顫抖,除了有殘餘的驚恐,還有一絲不確定地哀痛。
“原來這次又是一場戲嗎?”秦白煙紅着雙眼,發狠地瞪着身邊的男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換了身份,處心積慮地隱藏在我身邊,到最後還是爲了殺我?”
“煙兒,抱歉。”葉辭的表情依舊冷漠,唯有眼神中多出一抹閃動的光芒。
秦白煙冷笑一聲,緩緩閉上雙眼,再也不看他,“要殺便殺,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不知過了多久,葉辭一直沒有再開口,而是輕輕放開了她。
秦白煙睜開眼,轉身不解地望向他,卻不經意間看到走過來的莫悠,看着她平靜的神色,當即似是意識到了什麼。
“你、你們……聯合起來騙我。”秦白煙難以置信地瞪着莫悠。
莫悠回望着她,臉上露出些許歉意,“姐姐,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又豈會對我敞開心扉,說出心裡的苦衷。”
“箐箐,你太讓我失望了。”秦白煙全然聽不進去她的解釋,轉過身,不願看他們。
莫悠走到她身邊,再次說道:“姐姐,我本不願相信你是裝瘋賣傻,可又不得不懷疑。我幾番試探,都難辨結果,無奈之下,只能找葉辭幫忙演這齣戲,爲的就是讓姐姐能夠流露真情。”
“真情?”秦白煙可笑地望着她,擡手指向她身後的葉辭,“你是說他嗎?那你去問他,他可有真情?”
“姐姐,就算你不信他,難道連我也不能信嗎?”看着秦白煙眼裡的受傷和痛苦,莫悠心裡有些後悔,她不該用葉辭來逼姐姐的,這樣只是在姐姐的傷口上撒鹽。
可她到現在才意識到這點,莫悠非常懊惱,可事情已是覆水難收。
“我知道你不願嫁給楚思齊,也明白你的心情,可事情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境地,你爲何偏要選這種極端的做法?”莫悠擔心地望着她。
“聖旨已下,你認爲還有挽回的餘地嗎。”秦白煙再次移開目光,留給兩人一張冰冷的側臉。
“事在人爲,沒有試過,如何知道不能挽回呢?”莫悠繼續勸道。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裝瘋賣傻,那麼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向皇上告發嗎?”秦白煙顯然還在生她的氣。
莫悠眼裡的懊惱更深,“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會這麼做。”
“是嗎,你現在貴爲四品夫人,只怕我這等小女子早已入不了你的眼。你今日能夠聯合這個男人欺騙我,明日就會到皇上那裡揭發我的罪行……”
“煙兒,莫……夫人一心爲你,你豈能這般誤會她。”葉辭終究還是開了口,縱使依舊是冷漠的腔調,可卻隱約透出一絲慌亂。
“你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們家的事情。”秦白煙冷哼一聲,呵責道。
莫悠轉眼看向葉辭,他眼裡的糾結與悲哀,讓她明白,這個男人是真心想求得姐姐的原諒。可今晚他爲了幫她,卻又不小心在姐姐心裡埋下了更多的恨意。
看來真的是她太心急了,竟是害了這兩個人。
葉辭告訴過她,從府裡鬧鬼開始,一切事情他都有參與。唯獨秦白煙跳荷花池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所以纔會猝不及防地暴露了身份。
莫悠不知道秦白煙之前到底有無懷疑過陸離的身份,可她既然是裝瘋賣傻,那麼葉辭在荷花池救她的事情,她一定也記得一清二楚。這就代表,她在那時就知道了陸離的真實身份。
可她並沒有趕葉辭走,這是否就代表,葉辭假扮陸離的這些日子裡,讓她對他的心結減少了一些呢?
“姐姐,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他人無關。”倘若秦白煙真的對葉辭放下了心防,那麼剛纔的事情,就又會重建了二人之間的壁壘,這是她所不想看到的。
莫悠微微蹙起眉頭,繼續解釋道:“我不敢妄斷你們的事情,也不會勸說你接納他。在這段日子裡,我想姐姐心裡一定有了自己的決斷。還有一事望姐姐能夠明白,箐箐今日的做法絕非惡意。”
月色下,秦白煙眸色微動,“你的意思是要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