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誰愛當英雄誰去當
“謝謝你……謝謝你孩子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強咳……咳咳咳……雖然我不太懂武，但即使是我也看得出來，你一定比那位雄鹿帝國的年青天才……戴勞?古德塞公爵更爲天才一定……咳咳……一定是的”
月明擔心自己的丈夫，連忙上前扶住藍瑟。摻着他走到一旁的擔架上，躺下。即使是在躺下之後，藍瑟也是不停的說着“有希望了”“我們有救了”之類的話。可是劇烈的疼痛卻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咬着牙，不說話。
周圍的人再次向白癡投來崇敬的目光，現在，白癡終於可以勉勉強強的應付過去。他衝着四周的人點點頭，轉身走向自己的帳篷。在他的身後，則開始跟了一些十三四歲的男孩，一有空就衝上來，跪在白癡的面前希望能得到指點。
是的，這裡的大多數人，都將白癡當成了英雄。
他們對他崇拜，敬仰，稱頌。有了他，彷彿就有了生存下去的支柱。
可是，在這些人中，卻只有一個人……
眼鏡。
這個女孩的視線透過那厚厚的鏡片，死死的盯着白癡。原本沒有絲毫感情變化的瞳孔，現在，終於有了少許的動容。
——————————————————————
在衆人的簇擁中，白癡回到了帳篷。他讓那些圍在身旁的人離開，可問題是，他們卻怎麼也趕不走，每個人的臉上都依舊洋溢着崇拜的色彩。沒辦法，白癡唯有讓小麪包進帳篷，自己則幾個縱躍跳上了教堂的高處，在那制高點蹲着，俯視整個鋼鐵城。這一幕看在他人的眼裡，自然又是一陣驚訝。而白癡也是直到晚上入夜，才從教堂上不知不覺的下來，溜回自己的帳篷。
“太棒了白癡，你今天好酷可惜啊，我沒有看到。不然的話我一定會爲你好好的加油，還要把你之前做的各種英雄事蹟都說出來還要告訴他們真正拯救了風吹沙的其實每次都是你”
回到帳篷後，胡桃已經從小麪包的牌子上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她顯得十分的高興，雙手不停的揮舞着。
可面對胡桃的興奮，白癡的神情卻顯得意外的冷淡。他靜靜的看着胡桃和麪包的高興，就連杏，也從胡桃的隻言片語中對白癡的實力感到訝異。
“………………………………很高興，是嗎。”
良久，良久。在這兩個女孩顯得無比高興的時候，白癡，卻是冷淡的開了口。
“既然如此，那就趁現在收拾東西。我們，要離開了。”
“離開？”
胡桃愣住了，她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
“爲什麼我們要離開？你要知道啊白癡，這些人可是已經把你當成英雄了啊”
小麪包也是有些抗議，舉起牌子哇哇嗚嗚的叫了起來。
白癡再次冷眼掃過她們的臉上，淡淡的說道——
“出名，英雄……你認爲，我得到了這些會很高興，是嗎？”
“這個……難道不是嗎？誰不希望自己是一個蓋世英雄？”
胡桃隱隱覺得白癡的話裡有些不對頭。可想了想之後，她還是決定貫徹自己內心的信念。
對於這些，白癡卻是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英雄……對於這座城市裡的倖存者來說，我也許的確成爲了英雄。可是，卻是一個必須馬上就要死的英雄。”
“呃？？？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麪包，你剛纔主動跳出去，爲的就是要逼我出手吧。你的本意是要救人，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在大庭廣衆之下救人，會產生什麼樣的事後輻射，你的腦子裡面有思考過嗎？”
小麪包默默的放下牌子，她現在冷靜下來了，在主動的思考過一番之後，她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翠綠色的眼睛立即擴張，臉上，也顯示出恐懼的色彩。
“我成了這座城市的英雄，救世主一類的東西。可是對於那夥有五六百人的山賊來說，事情可不會就此結束。他們的頭領名叫雷蹄，外號血色不倒翁。這個人如果過了一天也沒有看到自己的手下回來的話，你說，他會怎麼做。”
胡桃皺着眉頭，一時間無法回答。
“他，會派人來調查。也幾乎不需要太多的調查，他就能得知那些人已經被我殺光的事情。也知道了我已經成爲了鋼鐵城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也就是在那一刻，所有的矛頭，都會在一瞬間都指向我的身上。”
“之後，最快最快，也就是在明天白天。那位山賊頭目就會帶着大部隊親自前來鋼鐵城進行屠城。其首要目的就是爲了把我逼出來。那一刻，我就必須獨自面對五百多名敵人，還要一邊保護你們，一邊進行戰鬥。你認爲，我的勝算，會有多少。”
胡桃臉上的喜悅之色慢慢的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層恐怖之色。
“其實，這還算是輕的。如果雷蹄更加聰明一點的話，他就會抓幾個難民，一邊對他們進行生命的威脅，另一邊又給予豐厚的獎品。要這些難民偷偷的靠近我，然後刻意和我套近乎，想方設法找出我的弱點，或是供出我和你們所在的位置。一旦山賊知道了我的弱點（白癡看向麪包）和這座帳篷的位置之後，他們的行動就會更有針對性，行動，也會事半功倍。”
胡桃猶豫着，在聽到白癡這麼說之後，她終於有些忍不住，說道：“那個……那些難民怎麼可能背叛你？你可是他們的英雄”
“正是因爲我是他們的英雄，所以他們的背叛纔會心安理得。”
白癡冷冷說道，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波瀾和感情——
“正因爲他們認爲我很強，強到天下無敵的程度。所以在死亡和重賞的誘惑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供出我的弱點。因爲他們會認爲，即使我被他們出賣，也依然可以戰勝這些山賊。我的實力在他們的眼中已經擴大到無限，將一個不會失敗的‘神’出賣，根本就不會遭致任何災難性的後果。”
胡桃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可最後，她還是想要掙扎一下，嚷道：“可是……可是……可是那個山賊未必會這麼做……”
“如果我是雷蹄，我就會這麼做。”
白癡毫不猶豫的打斷了胡桃的話。這一句，也讓原本滿心歡喜的胡桃，徹底陷入絕望與焦慮的深淵之中。
白癡再次呼出一口氣，轉身，開始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絕對不能對任何人的示好有任何的親近與善意。我們無法得知那些刻意來靠近我們的人究竟是因爲崇拜我這個名不副實的英雄，還是已經被收買，準備背叛。胡桃，之前雖然你並不怎麼聽我說話，但是這一次，我還是要你嚴格遵守我的指令。因爲這次，不再是可以允許你任意妄爲的事情了。”
胡桃咬着下嘴脣，面色蒼白。經過白癡的分析之後，她終於明白了所謂的“英雄”其實並不那麼好當。無緣無故的爲人出頭，換來的結果可能就是災難性的。所以這一次，胡桃極爲認真的點了點頭，內心也隱隱下了決心，至少在回到風吹沙之前，一定要好好地聽白癡的話，再也不胡作妄爲了。
《叭叭》
“啊嗚啊嗚”
麪包拉着白癡的手，高舉牌子。白癡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表達意見。
牌子翻過——
《我們走了，鋼鐵城的人怎麼辦？》
小麪包的眼睛裡佈滿憂心，不停的將那塊牌子舉到白癡面前。這個問題胡桃之前沒有想過，現在看到了也注視着白癡，等待回答。
“…………………………這裡的人，可能會被山賊肆意屠殺。因爲雷蹄會認爲他們故意在保護我們，而不把我們交出來。”
“什麼？”
“嗚嗚？”
胡桃愣住了，小麪包則是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聽到這個可能性之後，胡桃捂住嘴，想要說話，可她注意到白癡的眼神，立刻又想到了自己剛纔心中的誓言，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麪包，這個，就是你強行出頭所換來的後果。”
白癡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冷靜地說道——
“白天的時候，如果我們是偷偷尾隨在後方，然後在他們回到山頭的路中創造機會的話，未必不會把危險降到最低。這裡剛剛地震過，山上到處都是斷層峭壁，即使這些人因爲‘遇難’而死亡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我們只要殺一半，放一半，就可以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大自然，鋼鐵城和我們都不會成爲山賊眼中立即的目標。”
“可是，你卻逼我出頭了。山賊把目標鎖定在我身上之後，他們明天大舉進城如果看不到我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進行大屠殺。這樣一來，這座城市就會被血洗，很少有人能夠逃過去。”
《那麼，我們立刻和城裡的人商量，讓他們幫忙對抗，怎麼樣？》
小麪包不死心，在胡桃如今已經閉嘴的情況下，她還是想做最後的一搏。
“商量，是可以。但是，我們卻必須承受極大地風險。”
“這座城裡的人已經因爲災難而信心大減，士氣不足。換言之，他們壓根就沒有了戰鬥的意識。如果我將剛纔的分析全都告訴他們的話，他們不僅不會同仇敵愾，反而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的頭上，說都是因爲我的原因，才導致他們面臨被血洗的危險。”
“隨後，人們就開始大舉逃難，一些人甚至還會刻意圍住我們，準備在山賊到來之時把我們給貢獻出去。即使我們逃了，我們的敵人也會立刻從五六百，變成五萬多。別不相信，想讓別人擔責任，自己逃避責任的這種心理，普遍存在於每個人的心裡。”
這一下，連小麪包也終於是低下頭，不吭聲了。
“雖然這聽起來很糟糕，而且一點希望都沒有，但我想說的是，這就是現實。這不是小說，也不是戲劇或是舞臺劇。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所有人都圍着我轉。所有事情最後都會向有利於我的方向發展。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現實，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我們就必須拋棄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與浪漫因素，從最根本，最實際的方向去思考問題。”
“麪包，胡桃，我知道你們不忍心讓這裡的人都因爲我的緣故而面臨被屠殺。但我也需要你們知道，如果不是這裡的人死，就是我們死。是他們死還是我們死，面對這種選擇，我絕不會有半分的猶豫。”
白癡的結論，殘酷，而現實。
他的眼睛裡看不出絲毫的歉疚和無奈，因爲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歉疚和無奈純粹是最無用的東西。憐憫和不冷靜的思考，衝動和熱血的行爲能夠帶來的絕對不是什麼光輝的前程，而是死亡的地獄。
下水道的老鼠決不會允許自己出現在危險的地方，一旦危險靠近，第一反應也是立刻逃跑。所以現在，也該是執行這種舉動的時候了。
白癡，麪包，胡桃，杏。四個人開始收拾行李，備齊最基本的旅行工具，準備徹夜離開。雖然那三個女孩對於白癡的結論十分的不忍，也對明天即將到來的屠城十分難過，可她們卻不得不遵守着客觀的事實，迅速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也就在白癡背上揹包，準備掀開帳篷布之時……
“少年，你在嗎？嘿嘿，是我，藍瑟。”
門外，傳來那名神父的聲音。
白癡瞄了一眼那三個女孩，立刻將揹包放下。三個女孩也是立即照做，把揹包堆在角落裡。確認好之後，白癡才衝着她們點點頭，鑽出了帳篷。
空氣中，飄着雪花。
藍瑟的肩膀上，頭上，也蒙着一層白白的結晶。他看着白癡，笑着，握着手中的十字架，笑的十分開心。
“…………………………什麼事。”
白癡警惕的問道，右手放在背後，暗滅已經偷偷握緊。
藍瑟沒有察覺到白癡的警惕，他只是衝着白癡上下看了看，說道：“年輕人，我們的英雄。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看，你爲了我們出了這麼大的一口惡氣，我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纔好。”
“………………不用謝。”
“呵呵，怎麼可以不用謝呢？經過反覆的思考之後，我和一些神父經過商量，終於想好要怎麼報答您了。”
藍瑟指着白癡身上那套血衣，也指着他裸露的肌膚上的血水，繼續說道：“在現在的鋼鐵城，能夠好好的洗一個澡的確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值得幸運的是，前幾天的餘震之後，我們在城市的後面發現了一處涌出來的溫泉。關於這個消息我們已經封鎖，防止大家一股腦兒的涌過去。不過這一次，我們決定將今晚的溫泉完全奉獻給你和你的女伴們。請不要拒絕，好好地享受一下，怎麼樣？”
白癡擡眼瞧去，在藍瑟的背後還有許多神父，他們也全都笑着，圍着白癡。
在這種情況下，白癡無法說出“我不想洗”這種話。因爲這種違背普通人思維模式的話一出口，難保這些神父中不會有聰明人，猜出自己想要逃跑的念頭。在猶豫了一下之後，他看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四個人洗過澡之後最多晚上九點，洗去塵埃，對於逃跑來說，也算是一種提前的放鬆與休息。
胡桃麪包和杏現在也從帳篷內走了出來，看着白癡，等待他的決定。隨着白癡默默的點了點頭之後，這三個女孩才爲這麼多天來終於能夠洗一次澡而舒了口氣。儘管，她們也知道在洗完澡後，迎接她們的，就是馬不停蹄的逃跑。
帶上洗漱用具和毛巾，白癡跟着藍瑟在前面走着。胡桃等人則是繼續留在帳篷裡等待。拐過居民區，在一個遠離人煙的地方，白癡的眼前出現了一座被臨時圈起來的圍牆。負責看守的神父和修女看到白癡來了之後，也是喜笑顏開的走了上來，聚集在白癡的身旁。
“好了好了別耽誤我們的英雄放鬆”
藍瑟笑着呵斥了一聲，隨後，他將一塊肥皂交到白癡的手裡，帶領所有神父和修女向着白癡行了一禮之後，離開了。
白癡觀察着四周，確定這不是一個陷阱。他繞着這堵圍牆轉了一圈，又看了看各個通風口，確認無法通過下毒來毒殺。隨後，他才走進圍牆內部，看到了那座不斷散發着蒸汽的溫泉。
“………………………………”
溫泉的水看起來很乾淨，清澈見底。可是，白癡卻沒有立刻進去。他圍着溫泉轉了一圈，隨後又走出圍牆，在附近的廢墟之中抓了一隻老鼠，回到這裡。他把老鼠扔進溫泉，在旁邊靜靜的觀察，直到確認這隻老鼠並沒有因爲泉水的毒性而死亡之後，他才放心的脫下衣服，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