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宸輕輕招了招手,將張一鳴叫到身邊。張一鳴立刻俯身貼耳的靠近君墨宸,君墨宸其聲細語的和張一鳴交待一番,這才揮了揮手。張一鳴帶着陳詠菊走出主別墅,踏着青石板小路,朝着耳房的方向走去。
君墨宸看着張一鳴帶着陳詠菊離去,這才又將丹尼叫到身旁,“你先去翠微園那裡調一個打掃女傭過來,順便再去去宋伯父那裡請一個比較不錯的廚師過來,陳嫂已經不適合做這份工作。然後你看今天大廚房做的有沒有清淡一些的飯菜,幫我準備一份。”說着君墨宸便輕輕的揮了揮手,丹尼一臉嚴肅的走了出去。
剛纔聚集在陽光房的人羣,此刻早已經散開,開始嚴肅的各司其職開始工作。因爲陳詠菊的事情,在月半灣工作的人都有些唏噓不已。但是君墨宸在附近,他們都不敢去談論這件事。君墨宸邁着長腿,走進陽光房。頎長的身影站在濃密柔軟的長絲絨地毯上,深邃的眸子凝視着落地窗外的花園。因爲是冬季,室外花園早已經凋謝,一片乾枯蕭瑟的景象。
今日的長風,難得的好天氣。太陽張着溫暖的懷抱,將金色的光澤灑滿大地。君墨宸的腦海不斷的回憶着昨晚上混亂的一幕,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大概是嚇到了季雪妖。如果她從此對自己心生了驚懼,那便是滅頂之災。想到這裡,君墨宸垂在褲縫的手指收緊,指甲掐進肉裡。陽光穿越眼前的玻璃窗,白色的木格分成破碎的光斑。他此刻深深的感覺到那股來自史密斯家族的陰雲開始慢慢的聚攏過來。當傅東來這堵牆坍塌之際,背後真正的主人就要現身了。想到這裡,君墨宸深邃的眼眸退卻了往日的溫情脈脈,一抹猩紅的陰冷鋪滿眼底。他毫無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張一鳴帶着陳詠菊很快的便出現在耳房,陳詠菊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見到焦美玲,很快張一鳴便帶着她站在二樓走廊盡頭客房門口。隨即張一鳴將房門打開,陳詠菊立刻走了進去,隨即大門關上,門外響起細微的門鎖碰撞的聲音。
這是一間有着獨立衛浴系統的臥室,平素是給在月半灣工作的家政和保鏢們居住的地方。現在用來暫時安置焦美玲,焦美玲聽到房門的動靜,還以爲君墨宸會出現。她立刻從牀上彈了下來,當陳詠菊出現在她眼前。焦美玲的眼眸之中帶着明顯的失落,哪怕君墨宸親自過來審問她,她都會覺得自己在他心中有那麼一點點的地位。或者說,他會重視自己,沒有想到經過一晚上內心的煎熬,等來的確是陳詠菊。
陳詠菊看着愣愣站在白色瓷磚的焦美玲,蓄積的眼淚再一次滾落下來,“玲玲,你怎麼那麼傻,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說着焦美玲捂着臉龐直接坐在大牀上,開始嚶嚶地哭了起來。
“你過來做什麼?”事到如今,焦美玲對陳詠菊的出現格外的冷淡。她一想到自己失敗的計劃,淤積的憤怒便在胸膛奔騰。
“玲玲,媽媽來自然是要救你呀。”陳詠菊擦了擦眼淚,看着焦美玲倔強的站在地板上,有些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她還以爲焦美玲會害怕。沒有想到焦美玲卻帶着一絲不屑一顧的驕傲,這是讓她沒有想到的,“少爺說了,只要你說出幕後的主使,就會放過你的。”
“我的幕後主使,難道不是你嗎?”焦美玲穿着一身黑色的衛衣衛褲,滿臉陰沉的凝視着陳詠菊,“我小的時候,不是你跟一個有錢的男人跑了,拋下我和爸爸。我還以爲你找的男人多有錢呢,爲了他都能不要孩子。是不是你也沒有想到,他也會把你拋棄,而你則你給人家低三下四的做着保姆。天下哪有你這麼惡毒的母親,我從小就憋着一口氣,一定要考到長風大學,來看看你這個拋夫棄女的惡毒女人,會有什麼好下場。”
陳詠菊聽到這裡,眼角的淚痕徹底消失殆盡,她完全沒有想到,焦美玲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這些話讓她的手指都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滿臉的震驚變成了猩紅的憤怒,“這是你奶奶和你爸爸給你說的?”
“是呀,難道他們說的不對嗎?你現在來替那個少爺來教訓我了,你又算哪根蔥。如果你沒有拋棄我,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焦美玲說話的聲音帶着尖利,眼角瞪的發疼,她的渾身也在不斷的顫抖,“當初你爲了野男人拋棄了我,我現在看見喜歡的男人,想得到他有什麼不可以的?爲什麼不可以?”
陳詠菊本來是想問問是誰指使焦美玲的,沒有想到話題竟然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走去。聽到焦美玲對自己一句句的指責,因爲憤怒她差點話都說不出來,“當初我離開你,是被逼無奈。你奶奶和你爸爸聯合起來欺負我,不是打罵就是折磨。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逃走了。他們兩個纔是惡毒的人,在你面前歪曲事實,有哪個母親想拋棄自己的孩子。我實在是被逼無奈才離開你的,帶着你我壓根就走不了。”
“巧舌如簧,我壓根就不相信你的鬼話。”焦美玲冷笑一聲,“你回去給君墨宸說一聲,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沒有幕後主使,讓他死了這條心。另外,他說我給他下藥是犯錯,那麼他把我困在這裡,不讓我離開這是犯法。知道嗎?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小心我出來告他,讓他吃一輩子的官司。”
“你,你”陳詠菊被焦美玲幾句話噎的差點一口氣沒有上來,“人家都結婚了,你這是幹什麼呢?死乞白賴的想榜上人家。”
“我找已婚男,頂多算是道德問題,而他把我困在這裡,便是法律問題。”說着焦美玲滿不在乎的坐在小沙發上,雙腿放在茶几上,微閉着雙眼。不想再和陳詠菊多費一句話。陳詠菊好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眼前的女孩和自己的前夫太像了。不但執拗,而且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死活。想到這裡,陳詠菊的心口就像被刀刺破一般,忍着隱約的疼痛,陳詠菊站起來身。
張一鳴坐在走廊裡,看到陳詠菊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來君墨宸預測的不錯,陳詠菊並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隨即他站起身來,對着陳詠菊輕聲說道,“陳嫂,少爺想把你調到石城的公司做保潔,你也知道。”
陳詠菊站在走廊上,聽着張一鳴的話語,這樣的結果她其實已經猜測到了。最終她搖了搖頭,“請你回去和少爺說一聲,謝謝他的好意。是我陳詠菊對不起君家,我沒有臉接受這份新工作。我想就此離開君家,休整一段時間,再考慮未來的事情吧,謝謝你了。”
張一鳴聽到這裡,也沒有再勉強,輕聲說道,“丹尼已經將你這個月的薪水結清楚了,很快會打在你的卡上。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少爺安排的有人送你出去。”說着張一鳴站在了走廊一邊,看着陳詠菊失魂落魄的離開了耳房。
張一鳴看着陳詠菊消失的背影,這才轉身返回焦美玲所在的房間。打開房門,滿臉寧靜的說道,“你可以走了。”
焦美玲看着站在門口,身材高大結實的張一鳴,有些不可思議的愣怔了一下。她完全沒有料到君墨宸會放她離開,一時間有些不可思議,“少爺想放我走?”
“是的,少爺看在你媽媽爲君家工作多年的份上,饒過你。只是從此以後,你不能踏進君家半步。”說着張一鳴搭了一個請的手勢,嚴肅而寧靜的面容掩藏着他對焦美玲的不屑。
焦美玲愣怔了一會兒,便立刻走出房門,生怕君墨宸中途變卦,撒開雙腿從耳房逃了出來。直奔君家別墅的大門方向進發,她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崔露瑩聯繫上,一想到自己慘敗的經歷,她的眼眶就開始發酸。
君墨宸頎長的身影站在在陽光房,看着奪門而出的焦美玲出現在視野裡。她倉皇而逃的身影被白色格子窗櫺割裂,就像一節節破碎的蜂窩。深邃的眼眸中氤氳着陰沉,對眼前的女人,君墨宸恨不得直接將人扔進湖裡餵魚。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就將焦美玲這個誘餌扔到湖水裡,他倒要看看哪條大魚會上鉤。
季雪妖掙扎着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渾身就像被車子碾壓般的疼痛。特別是自己的隱秘部位,痛的她都不敢動彈。適應了好久,她才能緩緩從牀上坐起來,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灰色牀單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季雪妖捂着脣瓣,愣愣的開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要收拾一下。隨即下了牀,身體的疼痛伴隨着她移動的腳步,慢慢的蔓延。等她將牀單和牀笠被子全部揭下來,抱到浴室門口的時候。她的雙腿軟軟的差點站立不穩,她將這一堆已經髒了的牀上用品,直接放在地毯上。而自己則坐在沙發上,想要喘口氣。
臥室房門輕輕的被人推開,君墨宸端着白色的托盤走了進來。那雙深邃的眸子已經捕捉到季雪妖憔悴又狼狽的身影,立刻走上前去。輕柔的將托盤放在茶几上,隨即那雙有力的手臂將季雪妖緊緊的攬在懷中。季雪妖在看到君墨宸出現的瞬間,身體本能般的往後縮了一下。那是昨夜瘋狂記憶留給她的傷痕,身體在大腦之前做出了最直觀的判斷。君墨宸感受到季雪妖對自己的抗拒,強忍着自己的心酸,輕柔的說道,“太太,這套牀上用品扔了吧,沒有必要再洗洗了。”
季雪妖聽到這裡,本想反駁兩句。這套牀上用品是舒適的綢緞做出來的,說仍就扔了,季雪妖還有些心疼。但是她大概也能猜到君墨宸的心思,估計是怕她落下什麼心理陰影,乾脆就扔了。終於她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幸好我昨晚回來的及時,再晚一會兒,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再晚一會兒,也不會怎麼樣。”君墨宸的手指輕柔的捧着季雪妖秀美的臉龐,深邃的眸子裡滿溢着寵溺和溫柔,“我已經做好了劇烈反抗的準備。”
季雪妖窩在君墨宸的懷中,她已經適應了君墨宸溫暖的懷抱。身體上的抗拒也在逐漸的消失,聽到君墨宸半帶着調侃的話語,她半含着笑意,“你打算怎麼處理焦美玲?”
“首先陳嫂主動離職了,焦美玲嘛,我把她給放了。”君墨宸深邃的眸子裡閃耀着狡黠的柔光,他感受到季雪妖慢慢放鬆下來的軀體,懸着的心也慢慢的鬆弛下來。
季雪妖聽到是這個結果,熱血從腳底板往上竄,焦美玲做了這樣令人不齒的事情。竟然把她給放了,季雪妖的不悅已經寫在秀美的臉龐上。隨即她又覺得君墨宸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會不會他已經有了別的計劃。想到這裡,季雪妖已經很快的調整了呼吸,臉上的怒火消散,輕柔的問道,“宸宸是不是已經另有打算?”
君墨宸深邃的眸子一直凝視着季雪妖的臉龐,她臉上的表情變化自然是沒有逃出他的眼睛。隨即他將季雪妖緊緊的攬在懷中,堅毅的下巴放在季雪妖柔軟的髮絲上。深沉又韌勁十足的聲音飄在季雪妖的頭頂,“焦美玲她一個大一的學生,這些藥品是怎麼搞到手的。我不相信這件事她自己能策劃出來,所以我懷疑她的背後有人指使。另外通過這件事,估計前段時間,家裡鉈中毒應該也和焦美玲有關聯。你也知道,當年奶奶是因爲鉈這個毒物去世的,而這個焦美玲是解開當年真相的一個線索。所以我才放她走,就像把誘餌放在湖水裡,等那些和她有關聯的人主動上鉤。”
季雪妖這個時候已經完全理解君墨宸的用意,立刻輕聲說道,“焦美玲和崔露瑩走的很近,沒準這件事情就有崔露瑩的身影呢。昨天晚上我和心眉在外面吃火鍋,遇到焦美玲的同學,她故意挑撥離間。那些學生都是熱血少年,還以爲自己懲惡揚善呢。把我們家車子上的女神像都掰壞了,而焦美玲則趁亂離開現場,自己潛伏進來家裡。這個女生這麼年輕,心思已經如此的深沉。”
“所以,我才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我們要提高警惕。”君墨宸輕輕的低垂着臉龐,將季雪妖的臉頰從懷中捧了起來,那雙璀璨的眸子裡滿是自己的倒影。雖然她的脣瓣起了幹皮,臉上有些蒼白失血。但是對君墨宸來說,任何時候的季雪妖都帶着致命的吸引力,有力的手指捧着季雪妖的臉龐,輕柔的說道,“太太,現在傅東來這塊絆腳石已經消失了。但是我們的旅程纔剛剛開始,估計接下來的路程會很艱難。我其實非常捨不得帶着太太一起冒險,但是這不是我們能左右的,那些人不會因爲我們的仁慈而停手。你需要做好心理準備,嫁給我註定人生不會平坦。巨大的物質財富的背後,附帶着的便是風險。我會盡我所能的護你周全,希望太太有事情一定要和我多溝通,你的安全才是我最在乎的。”君墨宸這段話說的情真意切,季雪妖深刻的感受到君墨宸此刻滿是擔憂的心情。
“放心吧,我會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從愛上你的那一刻,我便選擇了和你共同承擔人生的風雨,墨宸,你不要擔心我。”說着季雪妖主動的將自己的脣瓣貼在君墨宸那張柔軟的薄脣上,輕輕的一吻,很快分開,“宸宸,我渾身都很痛,我想讓你餵我吃飯,就當是昨晚對你的懲罰。”
君墨宸聽到這裡,胸口淤積的陰霾瞬間消失殆盡,立刻屁顛屁顛的把托盤擺好。先細心的把蝦殼剝開,一點點的送到季雪妖的脣瓣之間。兩個人互相注視的眼眸格外溫柔,時間凝固在滿滿的愛意裡。
海城的冬季潮溼之中透着絲絲的涼意,翠微湖的湖面碧綠幽深,隨着一陣涼風捲過,湖面上盪漾着一圈圈的漣漪。崔露瑩邁着匆匆的腳步,出現在泰森的面前,因爲着急,她的額頭掛着一層細密的汗珠。
“伯父,焦美玲行動失敗,您看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崔露瑩纖細的雙腿站在黑色的鉛筆牛仔褲裡面,整個人滿面愁容的看了看坐在落地窗前的泰森。
泰森面前的黑色茶几上,擺放着一杯味道濃郁的咖啡。他的眼睛一直凝視着落地窗外的翠微湖,眼眸隨着一圈圈的漣漪而跌宕起伏。聽到崔露瑩略帶焦急的話語,他這才輕輕的轉過頭,“焦美玲供出來你沒有?”
“這個我還不清楚,只知道昨天晚上她都沒有提前和我商量。擅自行動,被君墨宸抓了個正着。在月半灣關了一夜之後,今天中午就被放了出來。”崔露瑩輕輕咬了咬下嘴脣,內心一片的慌亂。
“放走了?”泰森陷入了短暫的沉思,隨即仰起頭,看了看還站在深灰色地毯上的崔露瑩,緩緩的開口說道,“君墨宸這個人我很瞭解,他喜歡背後搞小動作。如此說來,他是準備拿着焦美玲當誘餌了,你最近都不要和焦美玲聯繫。另外你以後都不要直接來找我了,有什麼事情和我身邊的人發暗號。”
崔露瑩聽到這裡,輕輕的點了點頭,“我還要不要回去君家了?”崔露瑩半帶着忐忑的聲音問道。
“要回,你自然是要回去的,否則他們會對你起疑心。不管焦美玲有沒有把你供出去,你都要回到君家,跟在他們身邊,看看他們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泰森平靜的聲音中飄過一絲的涼意,崔露瑩有些擔心回到君家會惹來什麼麻煩,但是看着泰森堅決的態度,只能答應了下來。
很快泰森派人將崔露瑩送出了別墅,她沿着翠微湖水邊的人行道,踩着方方正正的地磚,朝着君家別墅方向走去。這次過來史密斯家的別墅,連馬庫斯的面都沒有見到,她有些失落。涼風拂過她的面頰,涼意隔着淺灰色的大衣滲透到脖頸之間。崔露瑩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雙手將大衣裹緊,邁着腳步穿越枯萎的垂柳枝條,消失在泰森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