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前,冷慕洵不知何時到了,正端着她才放下的碗問着爺爺吃粥呢。
很難想象不久前爺爺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健康,可現在……
病來真如山倒。
“晚秋,是不是吐了?”爺爺的眸光閃爍着,笑容滿面的問她。
“嗯。”什麼也沒想,可能是這兩天沒吃好吧,可一時她也想不起來是吃什麼吃不對纔會吐了。
爺爺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了,“慕洵,要不要帶晚秋去檢查一下,她剛剛吐了。”
“嗯,好的。”冷慕洵淡淡的。
“慕洵,你這是什麼反應,晚秋吐了呢,碗給我,我自己吃,你帶她去檢查一下。”
眼見着爺爺有些生氣,冷慕洵只好站了起來,轉首看向晚秋,“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應該是吧。”她輕聲應,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阿洵,把碗給我吧。”見爺爺不高興,她柔聲的讓冷慕洵把碗飯給她,“爺爺,我沒事的,你先吃了,不然一會涼了不好吃,等你吃好了我再去檢查一樣的,不急。”
爺爺臉色這才柔和了些,乖乖的如孩子一樣的吃了,便催着冷慕洵帶她去看醫生。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出病房,“晚秋,這陣子謝謝你了。”
“我喜歡爺爺呀。”沒來由的喜歡,從見到的第一眼就喜歡,這是真心的。
“真想爺爺能多活些日子,可是……”
“冷先生,你過來一下。”冷慕洵的話還沒說完,負責爺爺的醫生便叫起了冷慕洵。
“這……”遲疑了一下,冷慕洵在猶豫着是要陪着仲晚秋去看病還是隨醫生去辦公室。
看到了他的猶疑,仲晚秋道:“你去吧,我一個人沒事的,又不是第一天在醫院。”
“好,那我先去了,與醫生談完我就去找你,記得手機要打開。”
冷慕洵匆匆交待了就隨着醫生離開了,仲晚秋真的覺得自己沒有檢查的必要,可是想想爺爺的堅持,便只好到了內科掛了號再去檢查,過了午,病人也少了些,大約等了十幾分鍾就輪到她了,“小姐,怎麼了?”
“我中午有些嘔吐,可能是吃壞了東西。”
“那吃點藥就好了,不過,最好是做一下尿檢,看看有沒有什麼炎症。”
“不……不用了吧。”晚秋覺得只要吃點藥就好了,那些個什麼檢查不過是醫院爲了創收而刻意爲之的,這些,她也聽說過。
“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也沒幾個錢,檢查了放心。”醫生說着就填了尿檢的通知單。
那就檢查吧,反正單子開也開了,就當是做體驗了,仲晚秋拿着尿檢通知單就去了檢驗科,排隊,等結果,哪也沒去,就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無聊的看着電視裡的電視劇,冷慕洵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過來,想是與醫生還沒有談完吧。
看了一個小時的電視,這纔去取了化驗單,拿給了醫生,她覺現在絕對可以開藥了,不過是吐了而已,這一折騰倒是麻煩了。
女醫生隨手接過去掃了一眼,然後笑道,“小姐,恭喜你,你沒病,不是吃壞了東西?”
“啊……”她詫異,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你懷孕了。”
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仲晚秋覺得她一定是聽錯了,“醫生,麻煩你再說一遍。”
“你懷孕了。”
“哦,謝……謝……”她的手顫抖的從醫生的手中接過那尿檢結果,心裡,已經亂成了一團,這不可能吧,她與冷慕洵只有唯一的一次,這怎麼可能呢?可是隨即的,她想起來了,她的月事一直也沒有來,這些日子忙着照顧爺爺,她真的把這月事的事給忘記了,她是說什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懷上孩子的,如果想到,她也會吃一些事後藥,但現在,這尿檢的結果證明,她是真的懷孕了。
仲晚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醫生辦公室,呆呆的走出醫院,甚至連爺爺也沒有心情去看了。
這太突然了,她想要告訴冷慕洵,可是,如果真的告訴了,那麼將來這孩子生下來就不會屬於她了,不要,她捨不得。
可如果不告訴,她要怎麼面對這孩子呢?
是流掉還是留着。
手落向小腹,彷彿就能感覺到了那孩子的存在一樣。
想起冷慕洵冷俊的面容,她真的很想要留下他的孩子。
不可以流掉,她要留着這個上天恩賜給她的孩子。
那一夜他醉酒了,他也不記得與她有過的那唯一一次,所以,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孩子會是他的吧。
想到自己當初的隱瞞,她現在真的不知道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也許,陰差陽錯的就是老天要讓她擁有這個孩子。
就快畢業了,這半個月也沒什麼課了,只等着畢業考,一切就結束了,到時候,她找一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生下孩子,然後……
想着這些,她的心口怦怦的跳動着,未婚而生子,她真的是膽子太大了。
可是一想到冷慕洵,她就真的真的很想要生下這個孩子。
也許,那一天他爲她所做的對白家還有對靳若雪的事真的讓她感動了吧,她一直記到今天。
走了許久,眼看着天要黑了,她這纔想起她該回去了,不然,爺爺會擔心的,奇怪,她的手機一直也沒有響,難道是她沒聽見嗎?
仲晚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這一看才發現她的手機沒電了。
天,也許冷慕洵是打過電話的。
急忙的往醫院的方向走回去,若是他打了,她會真的不好意思。
幾乎是衝進醫院的大廳的,站在電梯裡不知道爲什麼就開始沒來由的緊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到了爺爺的住院樓層,匆匆的走出去,擡眼一看,爺爺的病房前醫生和護士正在焦急的進進出出,心裡‘咯噔’一跳,爺爺怎麼了?
總不相信那麼快,可是衝進病房的時候,心電圖的畫面,還有,忙碌着的醫生和護士,有一瞬間,她真的想逃,她不想要看到這樣的畫面,那是讓人感傷的。
太快了。
一個多月前爺爺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健朗,可現在,現實殘酷的告訴她,爺爺真的要挺不過去了,一如她的爸爸和媽媽。
天堂裡的世界很美好嗎?
她不知道,可是再美好她也希望能把爺爺留住。
人與人之間的感覺是很奇怪的,第一眼見爺爺她就覺得親切,她喜歡爺爺。
爺爺的牀前那麼多的人,冷慕洵也在,第一次看到有些慌亂的他,額頭上是數不清的細密的汗珠,她知道他很愛爺爺,否則,也不會爲了爺爺而選擇了她。
可有時候,她也奇怪爲什麼他那麼多的女人他會獨獨的選中她呢?
難道真的命中了柳若馨的話是因爲她象誰誰嗎?
其實,她一直都不乖,他想要爲爺爺要個孩子,她卻一直都不配合,卻不曾想,陰差情錯,此時她的腹中就有了他的寶寶。
寶寶,那是爺爺一直都想要的。
她想要衝上前去抱住爺爺,然後貼着他的耳邊告訴他這個消息,那爺爺是不是就可以活過來了呢?
眼淚,大滴大滴的流,她真的做了,“爺爺,晚秋來了。”走過去,握着爺爺枯瘦如柴的手。
爺爺沒有動,緊閉着的眼睛沒有任何的生機。
爲什麼只是離開了一個下午,爺爺就會這個樣子呢?
“冷先生,我們盡力了。”醫生已經停止了搶救,語氣遺憾的向冷慕洵宣佈着即將的可能。
一串腳步聲低低而沉重的走出病房,很快的,病房裡就只剩下了仲晚秋和冷慕洵,他們知道,這是院方再給他們與老人家告別的時間。
低低的哭泣着,淚眼已模糊。
“晚秋,我們盡力了。”身後,冷慕洵輕聲說道。
是的,他們盡力了,爲了讓爺爺快樂,她成了他名義上的妻子。
可她,真的不捨爺爺。
她開始拼命的搖晃着爺爺的手,“爺爺,你醒醒,爺爺,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爺爺就要有重孫子了。”她覺得她應該說,再不說,就是一輩子的遺憾,她想讓爺爺安祥的離去。
肩膀上突然一緊,冷慕洵的手緊握着她的肩,“晚秋,你說什麼?”
“我有身孕了。”她想也不想的說到,爲了爺爺,她就是不計後果的說了出來。
“仲晚秋,你無……”冷慕洵的面容一冷,他做過什麼他自己知道,他從來也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可現在,她居然會這樣說,而且,還是當着爺爺的面。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牀上的爺爺卻神奇般的睜開了眼睛,“孫……孫子……”
仲晚秋一喜,帶淚的眸中凝上了笑意,“爺爺,是的,我有身孕了。”
老人的手輕輕的擡起,就是那麼神奇的擡了起來,他摸了摸晚秋的臉,“好孩子,要做我們冷家的好媳婦,爺爺喜歡你……”每一個字都是斷斷續續的不連貫的說出來的,卻也是那麼的清晰,讓仲晚秋和冷慕洵得以聽得清楚。
那是迴光返照的現象嗎?
晚秋不知道,她只想讓老人家快樂,“謝謝爺爺,晚秋也喜歡你。”
“若生了,將來帶他……去……看……看……我……”最後一個字說完,老人的手緩緩垂落,安祥的看着晚秋,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