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帶傷打仗的將軍不少,可是像她這樣斷了手還帶着一堆嘻嘻哈哈的少年將軍出戰的,能有幾個?
被趕鴨子上架強令着上前線支援的賀穆蘭,眼淚都快出來了。
其實吐頹山對柔然的戰事一直很順利,就是穆壽那邊一直不能大捷,而柔然人又有漸漸往西退的意思,所以朝中對穆壽開始產生了不滿。
真正讓拓跋燾下定決心將穆壽調回來的,是京中某個宗室被捕後的口供。
這些人供出他們曾經攛掇穆壽諫言,讓太后和小太子去南山別宮暫避。穆壽原本就擔心出了事自己跑不了干係,當即就答應了。
雖然宗室們都說穆壽並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可一個耳根子這麼軟這麼容易被討好的將領,被放在吐頹山這種緊要的地方,拓跋燾自然是不放心。‘
然後拓跋燾又想御駕親征了。
之前拓跋燾差點被壓死在亂石陣、差點被洪水淹死的事情只能說他運氣好,一干大臣那些天做夢晚上全是他們的陛下被各種陷害而死的場景,許多老臣把拓跋燾從娃娃那麼大輔佐到如今英姿雄發英明神武可謂是操碎了心,對待自己家子侄都沒有這麼嘔心瀝血,再見他要“御駕親征”,差點沒一頭撞在柱子上磕死以死明鑑。
拓跋燾是“以進爲退”習慣了,一開口就要自己上,但臣子們已經快瘋了,武將們更是蹦着跳——所謂養兵一世用兵一時,你養了我們就是這時候用的,這時候你敢不用我們?!
最後,更是喪心病狂地把賀穆蘭拉了出來:“長孫司空不是說花木蘭的名字在柔然能止小兒夜啼嗎?雖說他現在肩膀有傷,但正面原本就要讓柔然潰敗,管他怎麼潰敗,只要潰敗了就行,叫花木蘭多領點人馬,只要嚇退了他們就行!”
一夜之間,賀穆蘭家將軍府的門檻差點被人踩破。拓跋燾也樂得爲賀穆蘭造勢加結交一些香火情,乾脆大筆一揮——不是要多領點人馬去嚇唬人嗎?我的羽林軍還在北方交給庫莫提指揮呢,實在沒多少人,管你能弄多少人,帶足夠人去嚇唬就行。
又附了一句,糧草自籌。
人人都知道賀穆蘭是窮光蛋,讓她糧草自籌,那意思就等於是給她擴充募軍給開了方便之門,賀穆蘭見陛下都這樣決定了,一封軍貼一下,整個平城和她有點交情的兒郎們全部帶兵來了。
這家五百,那家八百,十幾家人湊起來,愣是湊了兩萬大軍,還都各自自帶糧草、裝備。再加上兩千多的精銳虎賁,兩萬多大軍一齊出城,自那天之後,平城之中就沒有百姓南下了,原本已經逃出京城的百姓也陸陸續續回來了。
領着這樣的軍隊,賀穆蘭也只能苦笑。如臂使指是不可能了,只能祈禱各家跟來的家將都是宿將,別一上戰場,她舞旗讓人上,結果人家退,她鳴金要收兵,這羣子弟兵們全衝了就行。
但就單拿嚇唬人來說,再也找不到比這批人更加合適的了。
每家爲了表現出家中的勢力,戰馬均找的是混一色的,像是獨孤家,八百騎士騎的全是黑馬,毛皮光溜的猶如烏黑的緞子。
宇文家則全是白馬,他們是東部鮮卑,尚白,白衣銀甲白馬,日光下奔騰起來,幾乎能閃瞎人的眼睛。
哪怕家室最差的幾家,也俱是鮮衣怒馬,甲冑齊整,要不是拓跋燾在花木蘭臨出行前把高車最近趕製出來的甲冑武器全部賜給了虎賁軍,恐怕虎賁軍夾在其中,就跟跑錯了地方的叫花子似的。
照理說賀穆蘭帶着這麼一支拉風的隊伍出行,應該自豪驕傲加興奮纔對,實際上賀穆蘭心都要給操碎了。
“什麼?要如廁?荒郊野外哪裡有廁房,自己跑遠點解決,拉完了快馬追上隊伍!”
賀穆蘭板着臉看着面前的盧家小郎。
“你當這是出遊行獵呢?我們要最快速度趕赴吐頹山,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
“……不是我嬌氣,我方向感實在不好,原地轉個圈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盧家小郎訕笑。
“那就找個家將給你擦屁股加順便指路!下次這種小事不要來找我!”
賀穆蘭整個肩膀都被打了繃帶,寇謙之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她受傷的肩膀幾乎沒有了知覺,但這並不代表她的手能隨便動。
按照寇謙之的話,這傷要好好養上一年才能好,此次出征,也是能不動武就不動武。
要想不動武就把別人嚇跑,就得出奇招才行。
一行人保持着急行軍的速度,好不容易到了吐頹山,就見到老遠的地方一騎煙塵過來,正是穆壽帶領的騎兵。
和賀穆蘭一起來的還有羅結派來的候官曹要員,來這裡是爲了提走穆壽,將兵權交給賀穆蘭指揮的,那一騎煙塵而來的顯然是穆壽的私兵,見來了這麼一支大軍,再看到旗幟打着的是“花”,居然還不高興,爲首的將領有些倨傲地對着賀穆蘭傳令的伯鴨官說道:
“沒接到長孫司空的命令有援軍過來,更何況我們現在節節勝利,根本不需要援軍,花將軍的人馬還是回京去吧……”
他說此話時,剛剛到達吐頹山的只是虎賁軍的先頭部隊,看着最多三千人馬,可沒過一會兒,這位倨傲的將領臉色就繃不住了。
漫天的煙塵卷的四處灰濛濛一片,大地的震動不停的傳來,從地勢較高的吐頹山往遠處看去,直接南邊不停的有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且一望皆是精兵,有些甲冑和戰馬的狀態,看起來竟不亞於羽林軍!
這一下,穆壽手下的將領們有些架不住了,其中幾人立刻打馬就回大營去找穆壽,賀穆蘭也不多囉嗦,駕着馬率先上了高坡,一看對方柔然大營竟好整以暇的在巡邏,不由得大吃一驚。
“我們佔據高地,人數、士氣都不亞於對方,爲何在這裡待命?如果發動衝鋒的話,對方應該早就潰敗了纔是啊!”
穆壽手下的將領有些討好地搖頭:“你們不知,這些柔然人表現的太從容了,宜都王擔心他們有詐,或是事先佈下了埋伏,所以數次以兵引誘他們出陣,他們都不上當,我們只能更加小心……”
原來長孫道生三番四次催促穆壽一舉全殲對方卻無果是這個原因!穆壽穩成這樣,就不怕延誤軍情嗎?
還是真的如羅結猜測的……
賀穆蘭看了看身邊正在小聲議論着什麼的白鷺官,心中也有了些不滿。
“柔然人開始退了!”
那羅渾眼尖,看到吐頹山北面那些柔然人突然開始拔營,立刻撮哨一吹,震的虎賁將領全部登上高坡。
只見得對面的柔然人開始拔營卸帳,連木柱都不要了,只收起帳篷,就把所有的東西往牛羊上裝,更有大批柔然騎士開始改變陣勢,阻擋在靠南的方向,掩護營中其他人裝載物資。
這是要逃跑的跡象。
“柔然人大概收到陛下回京的消息了,或是得到了什麼其他的消息。”賀穆蘭心中有數,冷笑着抽出腰間的號角。
“想跑?搶了我們的牛羊女人就想跑?”
嗚嚕嚕嚕嚕……
進攻的號角聲突然傳遍三軍。一干貴族子弟們早就等着殺敵等的蠢蠢欲動,這次是來真格的,又不是虎賁軍的演練,頓時一個個摩拳擦掌,開始更換衝鋒用的戰馬,命令馬奴牽走自己的替馬,駕馬來到賀穆蘭身後的虎賁軍兩翼。
“花將軍,你這是要做什麼!”
穆壽終於駕着他的坐騎匆匆趕來。
“你是要奪權嗎?沒有陛下的聖旨……”
“宜都王,京中有人發動宮變,陛下令我們保護您回京,以免家宅有失。”幾個被俗稱爲白鷺官的候官曹官員立刻舉着拓跋燾的手諭擠上前去。
“得罪了!”
穆壽臉色大變,剛準備發作,就見的虎賁營裡整齊劃一地出陣了一千騎士,守住四方位置將穆壽包圍了起來。
丘穆陵家畢竟是大族,拓跋燾也不想做的太過分,穆壽臉色又青又白,最終選擇自己就了臺階下,跟着白鷺官走了。
從頭到尾,賀穆蘭都沒理穆壽一下,也沒管他到底是什麼想法,號角之聲又一次響起,兩萬的騎兵齊齊出現在高高的山坡之上,亮出了自己的兵刃。
在柔然人看來,這兩萬多人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神兵一番,他們只聽得蹄聲雜沓,人喧馬嘶,就見到那遠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鮮卑人陣中突然出現了無數的人、無數的馬、無數的閃光。
閃光的正是烈日下被日光反射而熠熠生輝的兵刃,柔然人見勢不好,哪裡還顧得身後百夫長、千夫長們在大聲喝令,頓時陣型也不管了,命令也不聽了,紛紛開始調轉馬頭往北而逃。
大營裡亂成一片,有些將領還顧得自己掠來的女人和壯丁,有些人甚至連這些都顧不上,反倒驅趕他們抓來的魏國百姓替他們阻擋身後的騎兵,好伺機逃跑。
賀穆蘭肩頭有傷,不能嚮往日一般衝鋒在前,唯有舉起磐石,劍指前方,大聲嘶吼了起來:
“衝鋒!衝鋒!將他們驅趕到北面去!”
“吼!”
“殺啊!”
霎時間,地動山搖,旌旗招展,由虎賁軍作爲前鋒而發起的衝鋒終於凝聚成一股龐大的力量,對着柔然人的陣中疾衝了過去。
“什麼情況!前面那些女人是怎麼回事!”
獨孤諾跟着那羅渾衝鋒到了坡下,只見到柔然人紛紛呼號着敗逃,沒見到一人回身回擊,倒出現一羣衣不蔽體的女人,哆哆嗦嗦地出現在他們的騎兵陣勢之前,頓時大驚失色。
這些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初/哥,哪裡見過“人陣”的架勢,更何況這“人陣”還是魏國自己的百姓,最最孱弱無辜的女人,一個個控轡勒繮,大呼小叫,沒有一會兒就摔了一堆掉下馬去。
那陣勢立刻就亂了一亂,左翼出現一個巨大的漏洞,要不是主持衝鋒的是毫不動搖的虎賁軍,對方的柔然人又只知道逃跑,這一下就能讓魏國騎兵吃了大虧。
賀穆蘭站在高高的坡上,拄着磐石觀望着戰局,這是她第一次不在陣中殺敵,而看到的結果也實在讓人恨不得下陣去把這些子弟兵抽上一陣纔好。
經驗豐富的虎賁軍都知道在踩踏到這些“人陣”之前利用長兵器將這些人掃到兩側去,哪怕還是有些倒黴蛋會摔斷了脖子或者還是被後面的馬踩到,但至少不會因爲突然勒馬而摔下馬去,讓兩方都斷了脖子。
這樣的結果也徹底讓賀穆蘭堅定了“兵貴精不貴多”的想法,看着原本還很有氣勢在衝鋒,沒一下就蹩腳的不忍讓人看的陣型,賀穆蘭只能無力地捂了捂眼。
“將軍放心,有那羅將軍在,不會出太大問題,蠕蠕們只顧着逃跑,就算有一兩點失誤,也不影響大局。”
陳節陪在賀穆蘭身邊,看着山下的動靜也是搖頭。
“虧了那麼好的衣甲……哎呀,宇文家的那位怎麼回事?怎麼還救了一個女人上馬!這是英雄救美的時候嗎?”
賀穆蘭再一看,果真如此!
亂了,全亂了套了!
好在沒有一會兒,虎賁軍終於追上了柔然人後撤的騎兵,將對方殺的人仰馬翻,賀穆蘭的虎威旗和“花”字旌旗一展,蠕蠕們頓時大驚失色,紛紛叫嚷着“砍頭將軍!”、“砍頭將軍!”慌忙逃竄。
賀穆蘭當初在柔然大營砍了無數人的腦袋,甚至把大檀的頭直接割了下來提在手上,“砍頭將軍”的名聲不脛而走,蠕蠕們可謂是越傳越是可怕,再見這兩萬多突然出現的騎兵,還以爲是那砍頭將軍帶着的虎賁軍殺到了,只知道潰逃。
潰逃一旦開始,等待着他們的就是敗亡的結局。其實他們對陣的都只是在父輩耳中聽聞戰場的貴族子弟,要是真的拼死抵抗,士氣衰落大退的說不定是這些平日裡只會打馬遊獵的紈絝子弟。
然而殺潰逃的人就真的如砍瓜切菜,就算第一次殺人下不去手,看到身邊的人都殺的入砍瓜切菜,這氣氛也是會傳染的,很快也都殺紅了眼。
鮮卑人以人頭計算軍功,私兵不似虎賁軍,虎賁軍還猶有餘力先殺人後打掃戰場,這些貴族子弟帶着的私兵裡有一支專門就是“收割”的,這都是祖輩們積累下來的經驗,負責“收割”的私兵們一個個專門舉着巨大的斬首刀砍着首級,將首級丟到馬後的囊中,兇殘的讓許多虎賁軍都差點吐了出來。
蠕蠕們自南下開始,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他們沿途也不知搶了多少村莊和小鎮,還以爲魏國的士卒大多是守城軍士的水準,如今再見到魏*中居然連專門“砍人頭”的人都有,嚇都嚇尿了,拼了命往死裡逃。
鮮卑兒郎們越殺越兇殘,越殺越面目猙獰,直殺的昏天黑地,屍體倒伏一片,死馬死人堆積如山,吐頹山下的草地石頭上全是鮮血,染得暗黑紫紅,連柔然人來不及帶走的牛羊都在顫抖,許多牛嚇得全部跪在地上,不停的悲鳴,只求這場殺戮過去。
還有許多人殺紅了眼,追着柔然人跑出了老遠,好好的陣勢被拉成了一條長長的蛇形,蜿蜒散亂。
賀穆蘭看完了整個戰局,他們驅趕柔然人去北方的任務已經完成,北方有拓跋崇和長孫道生的騎兵正以逸待勞等着他們,而他們的馬經過一次衝鋒和拼殺已經沒有了馬力,再繼續追下去很容易被分而食之,所以立刻下令鳴金,收兵回營。
下令撤軍的金柝聲響了一遍,虎賁軍立刻聞令收兵,開始打掃戰場,然而還在積攢着“軍功”的“私家兵馬”還在追趕,根本不願意罷手,賀穆蘭氣的臉色都青了,下令旗官在高處揮了幾下旗號,山下的那羅渾立刻帶着賀穆蘭的親衛隊五百人改變方向,直奔已經跑瘋了的盧家兄弟等將領前方,攔住他們的去路。
“讓開!他們要跑了!”
盧家小郎眼睛通紅,叫聲嘶啞。
“你快給我滾開!”
“將軍已經下令收兵,不得違令!”
那羅渾肅然地搖頭。
“讓……”
唰!
唰唰唰唰!
五百親衛紛紛拔出刀劍,指着還想繼續追趕的衆人。
“軍令如山,令出必行,違者當斬!”
那羅渾可不是這些童子雞,他的殺氣早已經練到了凝如實質的地步,五百親衛頓時散發出滔天的殺氣,驚得這些已經殺紅了眼的紈絝子弟們一下子清醒過來。
另一邊的獨孤諾已經收拾了足夠的“軍功”,志得意滿的準備回營,再見這些好友們還在和花木蘭的左衛率爭執什麼,心中一驚,立刻大叫了起來:
“我說你們幾個,不去打掃戰場,還在那裡跟柱子一樣排着怎麼回事?人頭要都被砍完了,你們可就沒軍功了!”
這一下猶如給了個臺階,一羣家將們立刻開始催促家中少主去“打掃戰場”,其實這時候人頭都已經砍得差不多了,哪裡還需要他們去動手。
再見遠處山坡上的賀穆蘭一身鮮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抖動,這些兒郎們都覺得後背一陣抽痛……
被花木蘭抽可不是好玩的,他們都在虎賁營裡見過他用那柄赤蛇鞭直接揮斷了一根木柱!
“走走走!”
“撤軍!”
見到所有人都開始撤退回來,賀穆蘭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拓跋燾每次出戰帶着那麼多自願跟隨的宗主、權貴是怎麼指揮的,她只是帶着兩萬人就覺得操碎了心,拓跋燾出征動輒就號稱“十萬大軍”,至少有一大半都是這些人……
就不會扯後腿嗎?
想想也實在是不可思議。
也許她指揮幾千人的戰鬥已經習慣了,又沒有經過系統而正統的訓練,所以纔會有這樣的感覺吧。如果真讓她做大軍的主帥,恐怕還沒有狄葉飛和若干人來的輕鬆。
賀穆蘭的心頭飄過如此的想法,忍不住搖了搖頭。
想這個做什麼呢?拓跋燾讓她去哪兒,她就去哪兒,最多不過戰死沙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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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長孫司空的戰報!”
“宣!”
“花木蘭率領虎賁軍與蠕蠕戰於吐頹山下,蠕蠕大敗而退,此一役生擒斬殺敵將三百餘人,斬殺蠕蠕士卒八千餘人。鬱久閭乞列歸與其伯父鬱久閭他吾無鹿胡往北潰逃,被長孫司空生擒,正在押解平城途中。建寧王繼續追趕蠕蠕餘部,已往漠南而去。”
“好!好!好!司空果然妙計,將蠕蠕們一舉全殲!”
拓跋燾笑着拍案而起。
“立刻安撫漠南和六鎮的平柔戶,並讓長孫司空押解俘虜從受難的沿途州郡轉一圈再回平城,適當殺一些人,平息民怨!”
如今正是深冬,四時之中主殺,正是殺人的季節,要等到明年開春,又要候到秋後處斬,拓跋燾恨死了他們老是反覆,一開口就是殺人。
拓跋晃坐在他的下首,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崔浩一個眼神立刻遞了過去,搖了搖頭,拓跋晃抿了抿脣,最終還是低下頭來。
一屋子的朝官都在歡欣喜悅的討論此次的大捷,突然有鴻臚寺的官員快步到了殿外,臉色古怪的遞了一封國書進來。
竟是沮渠牧犍派人送來的國書。
自狄葉飛的計策在北涼發揮出效果開始,北涼就陷入了混亂之中,幾乎每天都有聽聞沮渠菩提來“解放”該地的大戶豪族舉族來投,沮渠牧犍的勢力範圍也在被一步步蠶食。
拓跋燾原本還以爲沮渠牧犍遞交國書來是爲了祈求饒恕、退位讓給沮渠菩提的,加之心情又大好,就讓那使官把國書先讓堂下議政的官員們傳閱一遍,再遞送上來。
誰料一各個官員們看完之後臉色古怪,有些甚至是當場就瞪大了眼睛,還有看完之後立刻擡頭看向拓跋燾的,把拓跋燾盯得也是雲裡霧裡。
“怎麼了?難道不是沮渠牧犍那小兒的乞饒信?”
拓跋燾讓人把國書送上,展開一看,只見依舊還是老生常談,想要以“退國割地”換取魏國的冊封,甚至願意娶魏國的公主爲後,並且對魏國之前斥責他們明明迎回了興平公主卻秘而不宣的原因做出瞭解釋。
“一派胡言!”
拓跋燾整張臉氣成了紫色。
“居然敢把髒水潑到花木蘭頭上,以爲我們都是傻子不成?!”
興平公主被救回後不久,就發現懷了身孕,知道她沒死的人太多,沮渠牧犍也不敢滅口,只好將她幽禁起來,封閉消息。
但消息還是漸漸傳出去了,興平公主之前那些“劣跡”也被佛門故意翻出來宣揚,以幫助魏國得到“受害者”的處境。
結果沮渠牧犍竟破罐子破摔,對着四國散佈國書,宣稱魏國的迎嫁將軍刻意引誘了興平公主,兩人有了私情,甚至爲了私奔而故意進入風城,導致虎賁軍受損,只爲了兩人一起逃出,浪跡天涯。
鐵衛營許多北涼士卒都看到花木蘭是爲了救興平公主被風捲走的,還有人信誓旦旦說他們是乘着同一匹白駱駝跑的,只是風暴大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結果一雙苦情鴛鴦最後還是各自落難,沒有如願。
被救回國後的興平公主容貌已毀,自慚形穢,後來又被發現懷了身孕,百般“曉以大義”之下,最終說出了孩子的父親是迎嫁將軍花木蘭。
這一封國書實在是荒唐,卻狠狠的打擊了魏國的臉面,如果真的傳遍四國,那拓跋燾頭上綠油油的帽子這輩子也摘不下來了。
沮渠牧犍已經料定魏國不會留下北涼,滅國只在指日,竟徹底撕破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