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賀穆蘭來這裡時帶了縫合針,卻沒有帶線。但因爲有夏宮土著“赫連公主”在,很快就找來了肉色的絲線,光潤到賀穆蘭都覺得它是個藝術品。
而這位公主居然還問她:“要不要金線?我有純金的線,還有銀線……”
賀穆蘭很想和她說,塵歸塵,土歸土,等一切全部腐爛之後,絲線也許也跟個腐爛,毫無痕跡,可是如果埋了根金線,被後世考古的人撿到,豈不是要絞盡腦汁想這根金線是幹什麼的?
爲了救救可憐的考古學家們不要胡思亂想,還是免了吧。
她嘆了口氣,看着一旁堆成小山一般的首級……
他們甚至沒有被做過最簡單的防腐處理,在這個春節都過了的初春,已經隱隱有些讓人無法直視的造型。
賀穆蘭穿起針線,開始工作。
赫連止水、赫連明珠和趙明在屍和首之間穿梭,按照自己的記憶把他們拼湊起來。大殿裡原本還有幾個人看守,到了後來,實在是熬不住了,捂着嘴全部跑了出去。
趙明等所有人的全部走後明顯放鬆了下來,是不是還抱着哪個幼小孩子的頭顱哭上一兩次,四公主則是連面巾都溼了。只不過她是那種比較矜持的女性,哭起來的時候也是那種隱忍的模樣,看着讓人十分難受。
赫連止水反倒是最冷靜的。大概是因爲他已經經歷的太多了吧,他在分不清究竟誰是誰的時候,還會安慰別人“反正是一家人,不行就別縫上了,就這麼葬了吧。”
假以時日,赫連止水也許也能成就大業。
他具備這樣的素質和膽量。
一百多具,賀穆蘭整整忙活了兩天。在這兩天裡,赫連家的姑侄和趙明一直陪伴着她,趙明還細心的掏出錦帕給她擦汗。爲了防止病菌感染,賀穆蘭在最後出去的時候,讓人送來了新衣服,把他們的衣服全部脫下來燒掉了,雙手也用粗鹽摩擦過後清洗乾淨。
匈奴人比漢人還在意這個,認爲屍體不全便不能去尋找祖先。匈奴人甚至有荒野中孤鬼四處尋找自己的手臂的傳說,所以拓跋燾才知道此舉對夏國人的意義,一定要搶回首級來,又命令賀穆蘭進行縫合。
立威他已經立夠了,如今正是要施恩的時候。
赫連定被譽爲“國之柱石”,又是宗室,他這便是做給其他宗室看的。
一離開武英殿,赫連止水便給賀穆蘭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
“武英殿中得恩公教誨,讓我放下過去。如今恩公又讓我家人能夠安心上路,請受我一拜。”
“你看着這樣的場景,得牢記自己活下來有多麼容易。日後要好好的活下去纔是真的。”賀穆蘭攙起赫連止水。“你曾外祖父是個非常厲害的人,他歷經四朝,應該更明白你的處境,多多和他相處,你會受益無窮。”
賀穆蘭最怕的就是他被人攛掇着弄什麼復國,什麼復仇,那日子就不要過了。赫連定還沒死,這些沉重就讓他一個大人揹負吧,這麼小的孩子,應該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纔是啊。
“我在朔州城外和平原公交戰過一次,他安然撤走了。我不知道我們以後會不會再和他交戰,但如今夏國已破,朝臣將士皆以投降,想要再起是不可能的事情,說不定日後還有你們父子並肩爲我大魏徵戰的那一日,爲了那時,好好保重,好好練習騎射,學習學問。”
賀穆蘭想了想,好像該說的都說了,也就垂手佇立,笑而不語了。
赫連止水接受了她的叮囑,跟着前來接他的宿衛們離開了。
“赫連明珠”看着趙明,似乎很不願意她離開自己去皇帝身邊。這樣也正常,自家的宮女裝成宦官已經夠糟心的了,又陰差陽錯被皇帝要去身邊,人生地不熟,伺候的還是爲皇帝,說不好就要掉頭……
這麼一想,賀穆蘭有些同情起趙明來了。
“公主,我想和花郎君單獨談談,可以嗎?”
趙明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赫連公主,後者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獨自走開了。
賀穆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近自己。
赫連明珠捂着自己的心口,覺得那裡有一種酸脹苦澀的感覺正在不停地擴散,揪心到她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宮廷中不似夏國的武英殿,她這樣的長相和身材,根本要不了多久就要暴露身份,到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善終。
她如今心中已經有了花木蘭,拓跋燾如果要強迫她,她一定是誓死不從的。可若真死了,她又如何能捨得從未開始的感情就這麼無疾而終?
至少最後一次,一定要說出來罷。
“花郎君,我能這麼喊你嗎?”趙明仰着頭,凝望着賀穆蘭。
賀穆蘭撓了撓臉。
她知道在這個時代,男人被稱爲郎君是很正常的事情,排行老幾就是幾郎,有些人家十幾郎二十郎都有,不過她來自後世,總覺得“郎君”就跟“相公”差不多,趙明柔聲喚出“花郎君”的時候,賀穆蘭雞皮疙瘩頓起,汗毛直立,頗爲不自在地說:
“你還是喚我花木蘭吧,我沒有字,鮮卑名字和漢人名字都是花木蘭。”
趙明點了點頭,“花木蘭,日後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嗎?”
等我進入深宮,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嗎?
“會有機會的。陛下馬上就要北征柔然,一定會去黑山的。伺候陛下的宦官一直都隨軍,很是辛苦。你負責穿衣,總要貼身伺候,一定也要去黑山的。”賀穆蘭倒是一點都不傷感。
“那時候我應該在右軍了,你到了黑山大營,尋到機會來找我便是。在右軍隨便找個人問下就行了。”
“……黑山?若是一直貼身伺候,就一定會見到你是嗎?”趙明升起一絲希望,“我一點也不想做黃門,也不願做什麼宮女,我情願做你身邊的……”
“朋友吧。做朋友,不要說什麼侍女奴隸之類的話。”賀穆蘭只要一想到身後還有幾十張嗷嗷待哺的嘴,就有想要哭的衝動。
“你是個堅強的女人,等我當上了將軍,若有可能,試試看能不能讓你恢復自由之身。”
賀穆蘭這一句話,足以讓趙明眼淚漣漣。
“不過,你一個女人,想要在陛下身邊僞裝宦官的身份實在太難了,而且你的長相又這麼美豔……”賀穆蘭擔憂地看着她,“你不如照實將自己的情況和陛下說了吧,做宮女比做宦官總是要自在些的。”
“大夏宮中的宮女,除了留下來伺候皇后和太妃們的,全部都賜給有功的將士了。”趙明苦着臉說。“若是那樣,我還不如繼續扮成男人呢。說不定宦官和女人相似,還能混過去。”
無論是有功的將士還是狄子玉,她一個都不想嫁。
玉翠在狄子玉身邊,總是安全的。玉葉也被玉翠要去了,她的兩個心腹都已經不需要擔心了,她又有什麼可懼的呢?
而且,若是宮女的話,大軍出征便不能隨軍了吧……
赫連明珠將目光遊移到花木蘭的身上。
不能隨軍,便不能去黑山找他。
賀穆蘭頗能理解這種不願意隨便找個人嫁了的想法,一想到有一個女人要和她一般,從此在一羣男人中苦苦掩飾自己的身份,先天條件還這麼差(霧),賀穆蘭就升起一種同命相連的同情來。
“你萬事小心。”
賀穆蘭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話。
“實在不行,和你家公主多商量商量吧。”
雖然賀穆蘭覺得一位剛剛亡國的公主,敢爲了自己的宮女忤逆聖旨是希望渺茫的事情,不過她畢竟已經嫁了一位將軍了,也許還有些左右。
nnd,皇后到底去哪兒了?
誰給個說法啊?
赫連明珠點了點頭,看着賀穆蘭,朱脣不停地張合,最終只是退後幾步,行了個禮,開口擠出幾個字來。
“花木蘭,我去了。”
有時候,寄託便是斷送。
不寄託的話,也許還有可能。
赫連明珠看着平靜的目送着她離開的賀穆蘭,一步一步地去了。
無論經受什麼樣的挫折,她都會隱瞞好自己的身份的。
無論什麼樣的羞辱……
無論個屁啊!
赫連明珠瞠目結舌地看着收回了手的趙倪,後者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剛剛把自己的手從她那……她那……雖然是隔着褲子……
“果然是無根之人。這就對了,若是被我捏到了命根子和卵蛋,你就要受一次苦了。要知道,男人死在淨身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趙倪看着已經傻了的赫連明珠,露出一個微(獰)笑。
他選擇突然“襲擊”,便是不準備給他任何可以僞裝的機會。
若是一個男人混進了宦官的隊伍,那後宮無數人就要喪命了。
“我是趙倪,陛下身邊的宦官之首,大家都喚我趙常侍。你要是有一點不對,我就讓你比淨身那時候還要痛苦,明白了嗎?”
什麼淨身……
赫連明珠已經陷入了“我被一個宦官襲擊了下x,我被一個宦官襲擊了下x”的無限循環中,就連趙倪對他微笑,都沒辦法擠出一個笑臉。
趙倪以爲她是聽不懂鮮卑話,便用匈奴話又說了一遍,然後讓人帶她去皇帝身邊謝恩了。
嘖嘖,雖然皮膚不怎麼好,可是長得倒還水靈,看來去勢的比較早,皮膚都還和男童時一樣。
赫連明珠迷迷瞪瞪地被帶到了拓跋燾身邊,拓跋燾此時正在批閱奏摺,見她謝恩了,隨便擺了擺手,讓她站在旁邊。
赫連明珠剛鬆了口氣,就聽見拓跋燾擡起頭來,伸了個懶腰。
“我要更衣。”
拓跋燾對着左右宦官說道。
“伺候吧。”
更衣?
赫連明珠看了看外面。
這青天白日的,又不要睡覺,更什麼衣?
她是“侍衣黃門”,凡是要更衣的事情,她都要在一旁。
赫連明珠跟在右邊那個宦官身邊,看着對方恭敬地問皇帝:“請問陛下是在這裡,還是去後面?”
……
這是書房啊。
跪坐着批閱奏摺的地方,怎麼更衣?
在這裡睡覺不會着涼嗎?
“還有竹簡沒看完,就在這裡吧。”
拓跋燾應他。
那宦官後退着出去拿什麼東西了,留下拓跋燾和赫連明珠大眼瞪小眼。
拓跋燾似乎是對這個小宦官影響深刻,用匈奴語笑着逗他:“以前伺候女人的,是不是伺候男人,很不習慣?”
赫連明珠猛點頭。
“伺候男人應該比女人更容易吧?女人的衣服可真不好穿……”他摸了摸臉。“唔,也不好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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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明珠瞪大了眼。
……
好……好生不要臉……
拓跋燾看着赫連明珠那木呆呆的樣子,大笑出聲:“哈哈哈,忘了你是宦官,脫衣的事情是由宮女做的,不是笑話你不是個男人,你別往心裡去。”
赫連明珠刷地低下頭,心裡百感交集。
他們夏國,就滅在這樣的皇帝手裡。
這樣的皇帝……
她有嘔血的衝動。
沒一會兒,另一個宦官捧着一個東西上來,那東西似乎是個銅壺,上面有個漂亮的把手,做成翅膀的形狀,下面是一隻怪獸,獸口大張,做咆哮狀。
赫連明珠好奇地看着那個銅壺,拓跋燾看到他這個樣子,想起他是個宦官,頓時升起了一陣同情。
真可憐,沒用過這個吧?
在女人的宮裡當宦官,估計也就跑個腿傳個話,做點髒活兒。
‘我就讓你看看這是做什麼的。’
“那個……趙明是吧?”拓跋燾想起她的名字,用匈奴話喚道:“來伺候朕更衣。”
赫連明珠低着頭走上前,哆哆嗦嗦的將手放上拓跋燾的衣襟。
“你放我胸口做什麼!”拓跋燾莫名其妙的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帶扣上。
拓跋燾將腿微微分開,指了指自己的臍下:
“我要如廁,你連更衣都不會嗎?”
一旁舉着銅壺的宦官也蹙着眉頭,不滿地看着她。
居然還要陛下親自教導?
赫連明珠的手哆嗦的更厲害了。
她……
她怎麼忘了……
還有這種更衣!
天啊!
花木蘭,快來救我!
誰要給他更這種衣啊!
***
“怎麼感覺誰在喊我……”
賀穆蘭站起身,走到門前打開門,朝着門外四處張望了一下。
“我怎麼沒聽見誰找你?”若干人納悶地招呼賀穆蘭回來。“肯定是你聽錯啦!”
“是我聽錯了嗎?”賀穆蘭四處看看,確實沒有人在附近,自她縫合赫連定家人的屍身後,陛下和庫莫提都給她放了假“調整心情”,除了若干人這小子,也不會有誰跑來打攪她。
“你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都說夏國的明珠公主來找了你,狄子玉還因爲公主多看了你幾眼和你打了一架,到底是怎麼回事?”若干人湊到賀穆蘭身邊,“那公主好看嗎?狄子玉武藝如何?”
“你是被素和君附體了嗎?”
“什麼?”
“沒什麼。”
賀穆蘭一把推掉他湊過來的腦袋。“明珠公主不是來找我的,她找的是她在武英殿裡看守的宮人。至於那狄子玉,誰知道什麼情況,大概是誤會了吧。”
賀穆蘭到現在還忘不掉對方最後那如喪考批的神情。
被一個親衛打敗,大概是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對於他們這些天之驕子來說。
“那就是你公主確實對你產生了興趣囉!”若干人哈哈大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長得雖然並不英俊,還挺討女人喜歡的!”
“說起來也是奇怪,我那天不在陛下身邊……”賀穆蘭想起若干人一直跟着古弼,便開口問他:‘爲什麼陛下沒有把明珠公主收入後宮,也沒有夏國公主被納爲妃妾呢?”
“赫連昌那個皇后帶着一羣宮妃公主以死相逼。”若干人想起那晚的情景,也覺得可笑,“她大概覺得陛下害怕失了‘仁義’的名聲吧。而那天夜裡陛下大概是太累了,沒空和她糾纏,就叫人看守後宮,回去休息了。”
“之前狄子玉有透露過他和四公主兩相愛慕的意思,所以陛下就單獨帶出了四公主,讓人給狄子玉送去了。”
“原來是這樣……不是陛下沒有看上夏國的赫連公主,而是那些公主都好端端還在坤德殿裡,沒能見到陛下?”
“各個帶着連頭都看不清楚的冠冕,誰知道什麼樣子。夏國的女人好像很喜歡戴這種帽子。”若干人沒聽到什麼勁爆地消息,很無聊地隨口帶過。
“花木蘭,聽說你謝絕了陛下的賞賜,沒有留下來當宿衛,也沒接受將軍之位的封賜?”若干人用不贊成地語氣說道:“你這樣會被人說不識擡舉的。而且,你不是一直想當將軍嗎?”
不想當將軍,那麼努力準備大比做什麼!
“我要回黑山。黑山還有許多同袍等着我呢。”賀穆蘭的語氣是那樣理所當然。“我離開右軍去鷹揚軍的時候,答應過阿單志奇他們。”
若是說去了鷹揚軍就不回右軍了,那等於是背叛了右軍。
可若是爲了去宿衛軍,連鷹揚軍都忘了,那等於是背叛了鷹揚軍一起拼命過的兄弟。
要是爲了當將軍,而不管不顧地拋棄所有過往,就守在拓跋燾的身邊效力,那便是背叛了整個黑山大營。
她從黑山出來,還要再回到黑山去。
若干人聽到賀穆蘭的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那般的沉默了。
這讓賀穆蘭突然想到,若干人是非常喜悅地去了古弼的身邊,學習那些他最想學習的東西的。
這樣的話,有點像是譴責若干人拋棄了舊友。
賀穆蘭暗暗後悔,拍了拍他的手背。
“不要想太多,人各有志。我喜歡黑山,是因爲我單純喜歡那種抵禦外敵的成就感。說起來你也許不相信,當我隨着陛下攻城的時候,我很怕統萬城就這麼破了……”
“咦?爲什麼?”
哪有攻城的人怕城破的?
“我怕。你說我懦弱也罷,婦人之仁也罷,我很害怕看到城破的情景。你想過城破後會發生什麼嗎?”
賀穆蘭用夢遊一樣的語氣說道:
“女人和孩子在尖叫,我們闖進別人的人家,拿走別人貴重的東西。有人反抗,因爲那是他們的東西,爲了奪走他們,我們要殺戮反抗的百姓,抱走別人的孩子做爲奴隸……”
“我們搶奪別人的女兒、別人的姐妹妻女,在宣泄一番後揚長而去,或是這些女人被我們擄掠,這些女人以後該如何生活呢?愛上強/暴過自己的男人?這是不可能的。仇恨會一直存在,延續到下一代的身上。”
賀穆蘭想起那樣的場景,便覺得自己的價值觀會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摧毀後無法找到自我。
“我始終覺得,我是爲了保護什麼東西而參軍的。”
賀穆蘭如此說道。
“我的戰場,應該在黑山之北,去抵禦那些想讓我們的兄弟姐妹和親人遭遇人間地獄的蠕蠕們纔對。”
若干人肅然起敬。
“我竟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火長,我也要回……”
“你不一樣,若干人。你是那麼聰明,你能救更多的人。”賀穆蘭笑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何況連我們都看出北征柔然就在眼前,你跟着古弼將軍,想來很快就要去黑山了。到時候我們並肩作戰,你也能幫到我們,這樣豈不是很好。”
“而且平城還有你的兄弟,兩人也有個照應……”
“我還是回去大兄吧,你不提還好,一提我就覺得人生更加絕望了。”若干人一下子趴倒在屋裡。“哪裡有那麼閒的宿衛啊!三天兩頭來找我!”
“這不是好事嗎?”
“他說我武藝太差,一上戰場就會死,天天逼我練武啊!天不亮我就要起來啊!說是練武,根本就是被他打得滿地跑!”若干人猛一捶地,“大兄都沒這麼對過我!”
“那是因爲若干將軍是你的主將,可以隨時保護你。而狼頭兄卻是宿衛,不能保護你,只能保護陛下。”
賀穆蘭嘆了口氣,“有這樣關心你的兄長而不自知,若干人,你真是好命。”
“他只是喜歡捉弄我吧!”
若干人滿臉“你開玩笑呢”的表情。
“你教人武藝就是把人揍得到處跑?那狄子玉在你這裡學了什麼?”
“……我沒把他揍得到處跑。”
“咦?”
“我就用了三招。”
擰,拍,擲。
“那那那……”
若干人結巴了起來。
“他們說你們大戰三百回合,打到公主花容失色……”
花容失色?
賀穆蘭回想了一下。
“捂住眼睛算是花容失色嗎?”
若干人張目結舌,突然猛然拜伏在地。
“我還被二兄揍什麼啊!火長你收我爲徒吧!我一定好好學武!”
“哎喲,起來,快起來,別拉了!褲子掉了!你給我起來!若干人!”
***
二月十三,拓跋燾處理好軍政大事,認命常山王拓跋素爲徵南大將軍,持節鎮守統萬,他率領大軍,帶着浩浩蕩蕩的牛羊馬匹先返回平城,以震民心。
根據這一次的軍功,拓跋燾要對所有參與戰事的文武論功行賞,還要賑撫死難的將士、分賜“功勳田”,夏國的要務繁多,即使全部用上夏國原班人馬,也遠遠不夠人數。
賀穆蘭騎着越影,跟隨鷹揚、驍騎、虎賁三軍返回黑山。大軍在夏國的消息很快就回傳到柔然去,他們必須快速趕回黑山,防衛柔然的進攻。
更何況赫連定是跟着蠕蠕們一起撤退的,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兩支大軍在統萬城外分師,拓跋燾和庫莫提約好三月在和他在黑山相見,又笑着對賀穆蘭說道:“你說你一定會在黑山名正言順的當上將軍。這次三軍大比我是去不了了,等我到了黑山之時,希望你已經得償所願。”
“遵旨。”
賀穆蘭在各方打量的神情中落落大方地回禮。
拓跋燾爽朗地笑聲又響起在衆多將士的耳邊,他實在是一位非常喜歡笑的君王。這樣的笑聲沖淡了不少離意,在禮官的鼓樂聲中,兩支大軍漸漸越行越遠,一支雄壯的長龍朝着東邊而去,一支細長的隊伍奔着北方而歸。
賀穆蘭摸了摸身下的越影,眼神直視着身側虎賁軍的猛虎之旗。
虎威將軍。
右軍的虎賁騎。
她一定會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