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魂不像陰魂那般濃黑，而是一種混沌的青灰色，還透着一點白，一點紅……雜亂無序，像漆黑山洞裡發光的磷粉，霧濛濛的，偶爾閃過一瞬迷幻的彩光。
坦白講，這場面是有些驚悚的，眼睜睜看着靈魂被抽離出去，就像剝了皮的穿山甲，褪掉殼的小烏龜，露出最脆弱的部分，毫無防備之力，哪怕旁人的呼吸稍微重些，好似都能吹散它。
慕紫沒有出聲打攪棠棠，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專注的觀察雙胞胎的狀態。
將混淆的魂魄分離開來，不是一件容易事。
好比並排放在一起的兩個雞蛋，其中一個雞蛋的蛋液，漏進了另一個蛋裡。
蛋清混着蛋清，蛋黃混着蛋黃，想要完完整整區分開，不但要花費很長很長時間，還需要非常非常小心。
哪怕是一次連體嬰的分離手術，也涉及到器官分割，神經血管的重新縫合。
好幾次，慕紫險些睡着了，然後又一激靈醒過來，她見棠棠仍專注的梳理混沌的魂魄，心中慚愧，使勁掐了幾下自己。
凌晨2點左右的時候，另一個小嬰兒動了動，有些醒來的驅使。
慕紫用奶瓶餵了些奶，嬰兒喝了奶，再次睡着。
這孩子可憐，三魂七魄沒多少，如今也只剩下吃飽穿暖的本能需求了。
熬過最犯困的時間段後，慕紫逐漸精神起來，照顧寶寶的同時，也會關注棠棠那邊的情況。
此時的棠棠不苟言笑，她沉着冷靜的梳理魂魄，血瞳詭豔，墨發垂散，倒真有些運籌帷幄的邪神氣勢。
梳理結束之後，再將分開的魂魄，緩緩逼入兩個嬰兒的體內。
棠棠輕輕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好似輕鬆不少。
慕紫見她臉色蒼白，摸了摸她的手，冷的像塊冰，問：“要不要熱水？”
棠棠搖頭：“我又不渴。”
慕紫說：“我是想讓你暖暖手。”
棠棠卻不領情，“哎……人家只想把手手放在顧涼胸口上暖……”
慕紫嘴角抽了抽：“呵，隨你的便。”
兩人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小嬰兒沉沉睡着，安靜無聲。
慕紫輕聲問：“這算成功嗎？”
棠棠望了眼窗外的星空，“等太陽出來……如果這段時間內沒有發生驚魂現象，應該就算成功了。”
她回過頭來，看向嬰兒車裡的雙胞胎，臉上露出淡淡笑意，說道：“他的運氣很好，缺少魂魄的身體，對鬼魅精怪而言是最好的容身之所，一般都會被搶佔了去，但是他的身體很乾淨。”
慕紫沉默片刻，難得的恭維她一句：“他們能遇到你，纔是最大的運氣。”
棠棠毫不謙虛的收下了：“確實是呢。”
看着眼前幼小的嬰兒，不知不覺想到自己，她喃喃自語：“如果我也能出生在這世上，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會經常想起以前的事嗎？”慕紫輕聲問。
“很少，沒什麼好想的。”她搖頭，“以前太苦了，不聽話就要捱打，死老頭用柳條抽我們，沾了化過骨灰的符水，多抽幾下，真的會魂飛魄散。”
“你們？”慕紫不由得問道，“那個人養了很多鬼嗎？”
棠棠很嫌棄的看了慕紫一眼，彷彿她少見多怪。
“既然是養鬼，肯定就得喂啊，不喂怎麼長得大？他會把許多小鬼關在一個陶罐裡，如果不想成爲飼料，就要努力吃掉其它鬼。”
她幽幽嘆了口氣，聲音很低：“後來……罐子裡只剩我一個，現在想想，如果我們不是小鬼，也許能成爲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