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挑挑眉,輕輕吐出一句,“歐陽坐吧,不是敵人。”然後看向孫昊,微微笑道,“孫公子客氣了,這裡不是我們府上的地界,誰都可以來的。況且我也不是那膽小之人,談不上驚嚇一詞。”
“謝夫人不怪罪,既然說道義字令一事,可否容在下爲夫人解說兩句。”
“有何不可?孫公子若不嫌棄,一起過來喝上一杯。”木艾心念一動,靈氣罩瞬間擴至孫昊身後,淡淡一笑邀他共飲。
孫昊擡步走了過來,坐到了小几左側,眼露驚奇的摸了摸身下的氣墊,卻聰明的沒有問出聲。木艾遞給他一隻叉子,一罐啤酒,笑道,“這酒和盤中吃食都是我家鄉之物,孫公子嚐嚐。”說着又指了對面的歐陽說道,“這是歐陽,我信任之人。”
孫昊眼裡閃過一抹疑惑,面上卻依舊笑着拱手爲禮,“歐陽兄,幸會。”
歐陽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拱了拱手算做回禮。孫昊也不以爲意,拿起小几上的令牌,神色有些複雜,但是,立刻就被掩蓋過去,“仙夫人不是江湖人,沒有聽說過義字令也不足爲奇。我們孫家開府二百餘年,雖有祖先嚴令子孫不得入仕,幾代都是開了鏢局商鋪吃的江湖飯,但是好再江湖朋友們給臉面,長輩們也經營得當。如今,店鋪遍佈百花,武威鏢局也算名震一方。這義字令是幾代傳下來的一個規矩,用來感謝對我們孫家有極大恩惠的朋友,只要持了義字令,可以調動武威鏢局,一總舵十一分舵,共兩千餘人手爲其效力一次;可以在孫家旗下任意一家商鋪取出金銀十萬;最重要的是,我孫家雖然不是名門望族,高官顯赫,但也是百花國裡數得上的武林世家,最重信諾二字,拿到了這塊令牌,就是我孫家的盟友,任何想要與你爲敵之人,都如同動了我孫家一樣。此次,仙夫人慷慨贈藥救了在下性命,祖父特以此令爲謝,以後夫人但有差遣,蓮城孫家定會全力相助。”孫昊說着,再次雙手奉上了令牌。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但是,卻讓人可以輕易感到他對於家族的驕傲和自信。
木艾微微一笑,她知道孫家沒有用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做謝禮,單單送來的這塊牌子一定不簡單,可是,也沒想到,這牌子就代表了一個強的盟友和靠山,這對於以後的勢力擴張,簡直就像加了一個保護傘一般。當下,痛快的接下了令牌,笑道,“如果嚴格說起來,我只是還了老爺子一株藥草,沒想到卻得了貴府如此貴重之物,着實有些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不過,既然我接下來了,現在也就不矯情推讓,以後來日方長,我們兩府守望互助吧。”
孫昊撫掌一笑,出口讚道,“仙夫人不愧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這份豪爽坦誠半點不輸我輩男子。在下能與夫人結識,實在是平生一大幸事。今日就借夫人美酒,敬夫人一杯。”
“孫公子客氣了。”兩個人笑着碰了一下酒杯,孫昊喝下一大口啤酒,微微擰了眉頭說道,“夫人這家鄉酒,味道當真奇特。不過,說實話,在下還是更喜歡我們蓮城的特產,清蓮釀。特別是城東費家老店有口古井,他家釀出的酒尤爲美味,清冽爽口,回味綿長,可謂酒中極品。如果仙夫人和歐陽兄,有機會到了我們蓮城,在下一定要請二位去喝上幾杯。”
“我對於酒之一事,沒有孫公子這般喜愛,只不過偶爾小酌幾口,消磨時光罷了。不過,我前幾日看了本鄭暇的‘它城錄’,倒是對蓮城外的那座蓮池很是心馳神往,不知孫公子對那裡可還熟悉?”
“當然熟悉,不瞞夫人,我們府上在蓮池邊上還蓋有一座別院,沒年蓮花盛開之際,家祖父母都會去那裡小住半月賞蓮。蓮池雖名爲池,實則卻是一口塘,佔地幾十畝之廣,夏日之時,蓮葉翠碧喜人,鋪天蓋地一般…”說道自己家鄉的美景,孫昊少了些拘謹,話語也變得生動風趣,開始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他在外押鏢行走多年,走南闖北,不只對蓮城,就是其它二十幾城,也極爲熟悉,任木艾提到哪裡,都能說出當地的名產、美景,甚至一些趣事風俗。
而木艾也不是養在深閨的普通女子,以前接受了十幾年的現代教育,又遊走各地幾年,眼界寬廣,學識淵博,往往一句話就讓孫昊暗贊不已,也就越發談興更濃。一時間兩人如同多年老友般,聊得極爲開心。
直到丑時初刻,孫昊才意猶未盡的離去。木艾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夜幕裡,揮手收了氣墊等物,微笑看向歐陽,問道,“你怎麼看?”
歐陽臉色凝重的微微搖搖頭,沉聲回道,“暫時不可全信,不過是個聰明人。”
木艾撲哧一笑,“歐陽,你話變多了,真是好現象。”說完轉身向自家院子走去,歐陽愣了愣,隨後微垂了頭,默默跟了上去。
從那晚以後,孫昊就開始夜夜不請自來,最開始他只是和兩人一起喝酒閒話,後來慢慢報到得越來越早,就笑眯眯站在一邊看兩人練習。再然後有一日,歐陽控制兩個木人躲避飛針有些吃力,他主動上前幫忙。於是最後,他已經和歐陽一起穿了特質的皮甲,開始作爲有獨立思想的移動靶子,夜夜被扎得如同刺蝟一般。
三人的交情也越發身後,每次練習後,必定要坐下來小酌幾杯,應孫昊的強烈要求,配菜也必定會很豐盛。歐陽雖然話語還是不多,但是偶爾木艾特意問到他,他也會說上兩句。如果孫昊說了什麼好笑之事,他也難得會牽牽嘴角,木艾心裡沒來由的就很高興,練習飛針也越發順手,一心三用也進展神速。
如此日子匆匆過了半月,這一日吃過午飯,木六特意做了馬車從城裡趕了回來稟告,兩座院子都已經按照圖紙改建完畢,僱工們正分了兩部分,一部分在王老爺子祖孫倆的指揮下精心拾掇放置藥材的房間,一部分在安置藥堂等房間的藥櫃、傢俱和擺設。他回來是想請夫人定下開館的吉日,然後就要開始張羅給僱工們結算工錢,進藥材、刻牌匾等等雜事。
木艾問及王老爺子關於吉日可有打算,畢竟老爺子以後是醫館的半個當家人,木六一臉古怪,支支吾吾只說,老爺子說哪天都好。木艾還以爲有什麼不妥之處,細問之下才知,王老爺子的原話是,“醫館開張還挑什麼吉日,真挑了個財源廣進的日子,豈不是得病之人就越多。隨便找個天氣好的日子就是了。”
木艾失笑,這話還真是老爺子的風格,不過,她開這醫館也確實沒打算賺銀子,於是也不翻看什麼黃曆了,直接定了七日後開張。想到前幾日畫好的牌匾圖,隨手拿了出來,遞給木六,吩咐他照樣訂做,至於僱工們的工錢要一文不少的發下去,除了吃頓豐盛的散夥飯,再賞每人二斤豬肉,春分爹爹沒少幫着張羅事情,工錢和肉都是雙倍。另外夥計和藥童這類人手,不管從附近僱,或者到人牙子那裡買,都由木六和王老爺子自己挑。
木六聽了連連點頭應是,改建院子的這些人手都是春分爹爹親自挑選的,勤快能幹,半點都未偷懶耍滑,着實應該多賞些東西。而他也早就看中了其中的兩個後生,憨厚老實,做事認真細緻,如果僱來做夥計,一定不錯。而藥童,那是要下功夫學醫的,可不是隨便哪個孩子都行,怎麼的也要有點靈性的,這就要老爺子自己挑了。
木六草草吃了口飯,就又快馬加鞭趕回城裡去了。
王老爺子正站在藥堂裡看着衆人擺藥櫃,時不時的出聲喊上兩句,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見到木六趕回來了,揮手叫了他過來,問道,“你們主母怎麼說,哪日開館啊?”
木六拱手行了一禮,笑嘻嘻的說道,“真讓老爺子說着了,我們夫人也沒撿什麼吉日,吩咐說七日後,牌匾、藥材等物都齊整了,就可以開業了。”
老爺子捋了捋鬍子,笑道,“我就說這丫頭是個開明的性子。她還交代別的了嗎?”。
“交代了,夫人說她會提前兩日進城來,另外咱們醫館裡用的夥計和藥童要我和老爺子決定,或僱或買都可以。僱工們的工錢也要足數結了,還賞了每人二斤肉。”
“嗯,這些人確實是出了大力的,該賞。夥計的人選,你小子是不是心裡有數了?”
木六嘿嘿一笑,“老爺子真是火眼金睛,我這點兒小算計還真逃不過您老人家的法眼。我這段日子暗地裡打量着,劉家和沈家兩個後生勤快心細,就想留他們當個夥計。老爺子,你看呢?”
王老爺子一瞪眼,笑罵道,“你這掌櫃的都看好了,我一個坐堂醫能說什麼,反正又不是跟着我的藥童。不過,那兩個後生是不錯,聽說家裡兄弟多,也都不富裕,到咱們醫館做工,也帶張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