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何謂絕色
那道聲音飄渺而悠長,明明是從天邊傳來,可卻讓聽到的人感覺是在自己耳邊迴響一般。木縈在聽到這個聲音後感覺到心靈都爲之一靜,驚詫之下心生感應,擡頭朝着天空某處看去。
在那裡有一位白衣飄飄的老者,那老人頭髮和鬍子全都是冰霜般的顏色,白的徹底,憑白給他增添一種聖潔的氣息。他腳踩一把拂塵,正朝着他們這裡飛過來,短短一瞬間,就已經落在了胡烈的面前。
“竟然是他來了。”
司徒掌門在看到來人的面容之後就是一滯,接着就不由得嘆息一聲,木縈明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尊敬之色。
木縈可以感受的到,這個老者的修爲是在元嬰後期,修爲的確是很高,但是最難能可貴的,是他的氣質十分出衆。此時的他正用一種遺憾又失望的眼神看着胡烈。
“你太讓我失望了。”
“師兄……”
胡烈不自覺的低下頭,避開老者那看似淡然,可實際上卻給他無比壓力的眼神。
“如此大的事情,爲何不事先告與我知道?若我知道了,你又至何於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老者嘆息一聲,幾不可見的微微搖頭,胡烈不由得心中一顫:“師兄,你在閉關,我不敢打擾,況且我覺得……”
他覺得此事他有萬全的把握,所以就毅然決然的決定動手了,但是沒想到。到底還是棋差一招,潰不成軍。
先是有青堂的人拖延了他的計劃,接着就拿着他們不知何時準備好的證據打他一臉。讓他連阻止也不能,只能這般看着自己的私密事情一件件的被抖落出來,到了現在,他便是要後悔也已經遲了。
木縈發現自從這個白髮老者出現之後,在場上的修士中就有一小半做出了反應,他們有的激動有的驚詫有的崇拜,木縈起初時還有些疑惑。但是看到他跟胡烈談話時的樣子後,就隱約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
大陸上除了自己以外,那個唯一的七品煉丹大師。於大師。
聽他說話的意思,這胡掌門做這個決定竟然都沒有跟他說,而是自己就偷偷進行的?
木縈迴神一想,就想到了一些關於這個於大師的傳聞。人們都說。這於大師在是近七十年前達到七品煉丹師的境界的。而他在到達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個人外出遊歷了許久,直到十幾年前方纔回到門派。
甚至有人說,在他到了七品境界後,丹香山便有許多請他做掌門人的呼聲,但是這於大師卻不是個貪重權勢的,他對天下揚明,只願一生研究煉丹術。絕不觸碰世間俗事。
不僅話是這麼說,他在接下來也的確是如此做的。十幾年的時間裡他只管煉丹,並沒有藉着他絕無僅有的煉丹術去玩弄權術,而且木縈還聽說,胡掌門想要藉着他能煉出七品丹這個優勢來爲丹香山謀利,但是也被於大師給斷然拒絕了。於大師的話是這麼說的:
我的丹藥只爲救人,至於如何讓丹香山變的更強,那是你這個掌門的職責,不是我的。
木縈還記得,自己當初聽到這句話時,對這個未曾謀面的於大師充滿了敬佩,當時就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的世外高人,木縈也起過想要見之一面的心思,只是憑她當時的身份與地位,這個想法無疑是癡人說夢罷了。
沒想到她今天竟然真的見到了於大師,而且還是在這種場合下。不過這於大師的模樣與她所想象的並沒有太大的出入,都是一般的雲淡風輕仙風道骨。
“於大師。”
司徒掌門遙遙對着於大師施了一禮,面上肅然道:“還請於大師給我仙雲宗一個公道。”
於大師的身份在丹香山是很超然的,他身上看似並沒有權勢,連個掛名長老都不是,但是他若是發了話,那所有的門人與長老都不敢有異議。此時有於大師在,司徒崢並不擔心他硬要保下胡烈,因爲以他對於大師爲人的瞭解,於大師並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替胡師弟給司徒掌門說一聲對不住了。”
於大師聞言便轉過身來,朝着司徒崢微微頷首,接着竟然將他的眸光轉向了木縈這裡,直直的朝她看了過來。
“這位小友便是木縈?”
“晚輩木縈拜見木前輩。”木縈恭敬的行禮。
“嗯。”
於大師點頭,沉吟片刻後就掃了胡烈一眼,接着便對着司徒崢道:“此事木縈本是無辜,卻因金凝雪嫉妒之心而將她給捲入其中,後來更是涉及到整個仙雲宗的聲譽,這實乃丹香山之辱。”
說着,於大師就回過頭,看着丹香山的三位長老,道:“你們身爲長老,卻不知對其行爲進行制止,而是任由他胡來,怎麼,真當我是死人嗎?”
於大師眸光轉黯,聲音更是淡薄如水,那三個長老聞此言頓時都面色有些不自然起來,紛紛躬身告罪。
“我等知錯。”
他們起初也是對胡掌門所做所爲不太贊成,只是卻禁不住他的賣力遊說,而且當時他們也的確認爲此舉若是成功必定會讓丹香山的聲望邁入一個新階段,於是就抵制不住這種誘惑同意了。
可是到了此時,他們才感覺到一種鋪天蓋地的惶恐與悔恨,一步錯步步錯,此事就算了結,他們丹香山也是會從雲端跌落至谷底,再也難有往日的輝煌與榮光了。
三人的態度十分誠懇,語氣也是很謙卑,雖然在明面上,他們都是丹香山的長老,可是他們心中卻清楚,丹香山今後能不能再崛起。完全都取決於眼前這位於師弟了。
“胡烈。”
於大師走到臉色灰敗的胡烈眼前,“你犯的錯實在罪大惡極,你的命我是不能留了。我且問你一句,你可服?”
胡烈聞言就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神色,“自古以來便是成王敗寇,我胡烈不錯在我的野心,只錯在我未將一切給籌謀好,此番事敗。便是落得一死也怪不得任何人。”
到了此時,他仍是不後悔自己的這番貪心,人生在世就應該有些執念。若是一心清白無慾無求,那還何必要逆天修仙,受盡苦頭?
他好不容易活到現在,站到了如此之高的位置上。就是爲了能夠活的肆意與灑脫。能做自己想做之事。他現在雖然敗了,可是至死也沒有留下過遺憾,這便值了!
只是……
胡烈的眼珠子動了動,驀然又睜開了眼睛,他把目光投向仍向萬劍門中那個一臉驚慌無措的少年身上,朝着他說道:“止清,你且過來。”
靈恬只是他留在萬劍門中所用的化名,這個他與彩尋所生的兒子。真名便爲止清。
止清聞言身子一顫,揚起頭有些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咬咬脣,終究還是朝着胡烈這裡走了過來,冷掌門見狀脣邊劃過一抹冷笑,但到底還是沒有出聲。
“孩子,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待止清走到他的跟前時,胡烈突然伸出手,有些顫顫巍巍的輕撫上止清的臉頰,止清不自禁的側了下臉,但到底還是讓他的手碰觸到了。
止清靜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木縈便看到他臉上的皮膚明顯發生了變化,只是一瞬間就露出了一張與方纔完全迥異的臉。
“嘶……”
看到這一張臉,所有在場的人都不自禁的倒抽一口冷氣。
木縈眼前一亮,在看到止清真面目的那一瞬間,她便覺得其餘的數萬人皆是背景,只有這個叫止清的男子纔是這世間唯一的顏色。
他的膚色極白,卻又偏偏極致的細膩,看不到他皮膚上的一點毛孔,就像是用最上等的玉雕琢而成。他的眼睛狹長,在眼尾時微微上揚出一個誘人的弧度,只是輕輕一擡眸,便似有瀲灩的光芒從中閃過,讓人的視野都隨之變得明亮而耀眼了。
他的美不辨性別,只覺驚豔,好似在他的面前,男女之分已經太過狹隘,便是世間最美貌的女子,也抵不過他的一個眼神。
木縈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貌的男子,便是她覺得長的已經足夠好看的葛小青,跟這位叫止清的男子一比也是有些黯然失色了,止清的美已經超出了她所認知的極限,好似不應該存在於世間上一般。
或者就是仙人,也不過只能美成如此吧。
木縈此時已經明白,爲何胡烈竟然會因爲彩尋的美貌而與之相戀了,又爲何世間傳言鮫族人容貌最爲豔麗,看到止清,好似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止清似乎早已經想到他的臉會引起怎樣的動靜,所以對着巨大的驚歎聲也不覺意外,他只是抿抿有些泛白的脣,然後就有些遲疑的看向有些愣忡的胡烈。
“你……”
他還是想要親口問一句,真的是他殺了自己的孃親與族人嗎?如果與鮫族人有染真的會丟了他的臉,那自己身上流的也有鮫族人的血液,他當初爲何要把自己撫養長大,而不是在娘死後也把自己給殺掉呢?
自己對他而言,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小的時候,胡烈把他養在丹香山,親自教了他許多東西,但是待他長大之後,就安排他進了其餘三個門派裡歷練,他當過內門弟子,也當過做雜役般的外門弟子,他見識的已經夠多,早就不想在外遊蕩,只是想要回到自己親爹的身邊,可是胡烈卻從未允許他回來。
止清的心裡不是不怨的,可是他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有族人,有親人兄妹,可是他呢?他沒有娘,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家族,他只有爹,他爹對他雖然不夠親近,但那也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他只得壓抑住心中的不滿,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他。
但是到了今天,他好似有了答案。爹雖然留下了他的命,但想必還是對他的身份有所芥蒂,所以這纔不想把他留在身邊,眼不見則爲淨,說什麼歷練,也只是找個理由讓他走遠而已。
他想問,但是他張了張口,卻還是沒有問出聲來。
止清心裡有着預感,就算是問了,恐怕答案也不會超過他的預想,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自尋煩惱了,把這個問題留在心裡,以後想起他,也還能殘留些許念想。
“於師兄,我有一個請求,不知師兄可否答應。”
眼前的這個男子五官與彩尋是那麼的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讓胡烈瞬間就想到了與彩尋的初遇。那時的鮫族少女也是用這樣美麗的眸子略帶疑惑的看向他,只那一眼,就讓他的心變的柔軟。
可是後來,爲何他會下那麼狠的手,親手把那個會用熱烈眼神看向他的女子給推向萬劫不復之地呢?
胡烈不禁想道:他這一生共愛過兩個女人,但是這兩個卻都是死在自己之手,他以前還不覺得後悔,但是此時卻覺得,那真的是他造過的孽,這債,他已經還不上了,既然如此,那就爲這個活着的兒子做點什麼吧。
“你且說。”於大師說着,就看了止清一眼,對胡烈想要說的話已然有了底。
“止清一生孤苦,他只在秘境裡被我指使之下才害了人,那並非他的本意。我的死死不足惜,但是還望師兄能給止清一條活路,師弟我感激不盡。”
說到後來,胡烈的聲音已經悄然的帶上了激動之意,他說完後就雙膝一軟,對着於師兄跪倒在地。
止清聞言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睫毛上已經有了晶瑩之色,“爹……”
“師兄,師弟求你了!”
於大師聞言也有些動容,他好似是第一次認識胡烈一般從頭到尾把他打量了一番,嘴脣微微張頜,最後卻終於還是沒有回話,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司徒崢。
“司徒掌門,不知你意下如何?”他開口問道,“止清所做之事也與仙雲宗有關聯,這個決定,便交由司徒掌門來做吧,不管你怎麼說,我於竹都絕無二話。”
司徒崢聞言也是有些意外,他看看雙眼眨也不眨直盯着胡烈看的止清,又看看半擡起頭凝視自己的胡烈,忽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