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

此時已到日暮,偌大花街漸漸都開始點起燈火,燈火映照下的輕紗羅帷,帶着流不盡的脂粉繁華殊死招搖,逼得過路之人明知溫柔鄉即是英雄冢,依然會毫不猶豫走近那些招魂幡般的風流帳,然後,撲火飛蛾般身殉風月。

不過,今日,卻似乎有些不同……

這看起來規模頗大的花樓修得倒是雅緻,秀致成花瓣之形分作三層,層層雕鏤精緻非凡,尤其樓中處處陳設的疊枝燈樹,做了奇異樹形,枝枝蔓蔓延開秀致花朵,俱託着一盞灼灼燭火,齊心協力之下映得整個大廳有如白晝。

就了燈樹四處看去,除了一層是零星房間帶了高闊廳堂,其餘幾層都順着花勢布出重重雅間,卻都房門緊閉,只得見雕鏤精巧的圍欄後重重冶豔幔帳——顯然是那些所謂貴客們的遊樂所在了。

陸嘉彌他們來的不巧,並沒有趕到什麼選花魁拍姑娘,所以偌大廳堂只三三兩兩坐了些去不起雅間的散客,興致勃勃地觀賞着臺上普通花娘們表演的歌舞,直到展美人和老鴇那一段其實沒多久的拉扯,才被乍然蹦到眼前的陸嘉彌驚出了魂。

陸嘉彌是仗着自己又有武力又有法術,放在淳樸的古代已經輕易沒有敵手了,不用擔心別人追殺,而且還有個(被她逼着)已經學會了修改記憶之術的展言,見天就算是把這兒掀了明天也能讓它無風無浪地迴歸,所以一切行事都十分放飛自我……

而這也就苦了廳堂中那些無辜(?)的客人,原本就因爲種種原因不太敢放肆,現在多了個姑娘更是束手束腳起來——雖然這位多出來的姑娘並不是那位客人家眷僱的眼線,看起來完全沒有一般女兒的嬌羞怯弱,對這反而比身邊的清俊男子還興味盎然,袖子一擼便開始東瞅瞅西望望,開了門的房間一律毫不客氣地探頭仔仔細細觀察,不開門的房間便遙遙一望打道回府,上躥下跳地終於迫得所有人無心正事,難得齊心地聚在了大堂,準備報仇的報仇,調戲的調戲……

咳咳,畢竟對於有些坦蕩不羈的人來說,臉好看就夠了,具體長在誰身上就無所謂了……展言……他……他畢竟長得太禍國殃民了嘛……夢裡早博覽羣美的陸嘉彌都被他的美色一舉拿下了,何況這些終此一生可能就見過村口豆腐西施的小同志……所以一時迷惑也是可能的嘛……

當然,如此聲勢浩大的風波也激起了花娘們的注意,那些本來今日無事可以放心休息的花娘們也紛紛拋下各自的活計款款步出,三三兩兩倚靠明月欄,將纏綿眼波繾綣地投向樓下那兩道生機勃勃的身影。

是的……雖然大部分美人還是頗有審美地從頭到尾對着展言花癡,但也有少部分骨子裡嚮往自由渴望囂張一回的花娘將驚羨眼神投給了還在專心致志看風景的陸嘉彌……

“你說那位公子到底什麼身份啊,穿着打扮不過尋常,通身氣度倒是驚人,莫不是什麼偷下了凡塵的天潢貴胄?”

“誰知道呢,反正奴可是見了他方纔哄媽媽的,出手那是那麼大的數,難怪媽媽眼看這姑娘四處搗亂也沒多計較了……”

“可不是,沒見那公子梯那姑娘擋下滋事之人嗎,看都看不清地就把那麼個壯漢放倒了,指不定還是什麼少俠呢!”

隨着姑娘們的竊竊私語,平素自矜身份輕易都不肯出房間的花魁也終於忍不住,隔着累花宮扇投來了難得讚歎的低語色:“奴在花樓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精彩的人物,這般一比,前日裡爲琳瑤贖身的那位公子也被比下一重天了。”

“可不是?”一旁海棠紅春衫的女子也以團扇掩口吃吃笑了起來,“那位鄭公子看着丰神俊朗,真真算起來也不過繡花枕頭一包草,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哪比得上人家……“

她這邊話還未盡,一邊煙青色襦裙的靈秀女子也迅速接過了話題,十分善解人意地就將話題轉到了大家最關心的方向:“這般精彩的人物……也不知道,何種女子才能入了他的法眼……”

說着,對樓下依然沉浸在几案雕花上的陸嘉彌報以嘆息一眼,目光中明明白白充滿了明珠暗投的傷悲——她們可都是閱人無數的主了,自然看得出那公子眼底對那姑娘的濃濃寵溺,當下就都明白人家是郎有情妾有意了,因而雖然覺得那姑娘配不上公子,還是沒有異想天開地覺得自己能插進去一腳,所以一直到目前爲止,都只把話題停在了腦洞,維持了自己的基本人身安全。

可惜餘下那些人就沒有這麼好的眼力了,不知道是嫉妒展美人奪了在場所有姑娘的注意,還是氣憤陸嘉彌奪走了在場所有客人的機會,也就是花娘們花癡的幾句話間,從各個雅間出來匯合入廳堂大軍的客人們已經從氣勢洶洶衝出來轉到無可奈何靜下來(在展言的武力值之下),然後在陸嘉彌變本加厲的行徑下終於忍無可忍,逮了個展言低頭的功夫就衝上去準備先討個手上便宜,哇呀呀幾句就沉甸甸地衝了過去……

然後,同樣沉甸甸地被陸嘉彌一個背摔從二樓摔到了一樓……

然後……全場都安靜了……花娘們忙着撿掉下來的下巴和懺悔自己有眼無珠,客人們忙着收拾落下來的尊嚴和悔恨自己今天爲什麼要來找死……

好在,短暫的冷靜過後,長久的羞辱重來,來自己方的第一滴血無疑極大地促進了衆人的好勝心理,出於打不過一個少俠總不能打不過一個小姑娘的危機意識,原本因爲不想得罪大神不想驚到妹子不想揚名花樓等等理由保持了沉默的男士們一個個都勇猛無匹地衝了上去……

然後哭爹喊娘地被還只是開了物理技能的陸嘉彌打回來……

而這從頭到尾,展美人始終寶相**地端着一杯茶靜坐原地,圍觀陸嘉彌將一波一波衝上來的勇士一波一波再打回去,頂着耳邊喧囂的花娘尖叫和客人哀嚎,在老鴇跪求這兩尊大神移駕的聲淚俱下里,從容不迫地露出總算心滿意足的笑容——彷彿自己來這一趟就只是爲了看陸嘉彌這一遭……

不得不說,這種秀恩愛方式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自以爲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理應不可能再爲區區兩個人類震驚的將離收穫了月老以外的第一次打臉——她不僅震驚了,而且震驚到思維錯亂一時間竟覺得是她老了……

將離:“好了,現在我已經不恨他們了……所以能不能把正常款的他們換回來?”

驗生石血契:“想什麼呢親愛的,當然是不能了哦呵呵呵呵……”

將離:“……”

鑑於已經嚴密盯了展陸二人許久而仍不見卻琊身影,而且再這樣看下去很有可能自己先面臨崩潰,因而隨便溜了幾眼確定展陸二位接下來的行程依然是吃吃吃玩玩玩,將離便當機立斷跳過了這一對單看都讓人頗爲心塞的CP,選擇了實力差不多(就是相比較下來也容易撲街)背景差不多(就是也不不知道被髮配到了哪)但是人設差很多(不至於打起來但反正不會甜蜜蜜)的夏葉CP進行觀察——

然後,就在撲面而來的一片茫茫黃沙裡目瞪口呆了……

這個,鋪天蓋地的黃沙我能理解,撐死就當你們不幸走到了撒哈拉,但是這怎麼看怎麼不像國產建築的畫風到底是什麼?她好久之前也是去過樓蘭波斯的,也沒見過這麼神奇的建築啊?

那個,卯了半天勁才瞄到一兩眼的行人也能理解,刮個風下個雨都不願出門的人如何能指望他們頂着隨時隨地的沙塵暴出來浪,但是這她翻遍了上下五千年庫存都沒找到範例的服裝和長相是什麼鬼?她就睡了一千年啊大種花就多出好幾個種族了嗎?

這個……我能理解你們茫茫大漠裡見着個活人就激動上去搭話的心情,我閉關閉得不耐煩的時候也喜歡傳個音逗逗別人……但是現在你們用的這種語言是啥?啥?我好歹也是當年環遊過大唐兼周邊的人,爲什麼突然覺得自己彷彿一個文盲?

那個……臥槽爲啥他們的墳是三角形的?一點不講究風水的嗎?所以他們棺材打算放哪?懸半空嗎?但我也沒見……我天……這哪個國家啊,喪心病狂到棺材都是金的了?還是其實只是他們買不起金絲楠木將就着用前面兩個字湊個數?但是……

算了,不用解釋了,都窮困潦倒到只能裹一身佈下葬了棺材窮苦一點也就正常了……可能那就是銅吧……

在此,真摯感謝將離並不清楚埃及的風俗習慣,否則她恐怕會在熬過喪葬習俗這一震驚之後很快迎來第二次打擊——那就是擔心鏡頭再掃過去的時候展葉二位會不會已經攜手化爲了一對深情的木乃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