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

神秘老者心思流轉不過一瞬,已是又啓了步子走向那幾人——這些年來,自己始終壓抑着,等待着,直到現在,纔有機會重回人界,將當年不曾做到的事一一彌補,也將當年不曾解決的人,一一解決!

這幾個嘍囉,本來不必他趕盡殺絕,可惜他們太沒有眼色,什麼也敢做,什麼也敢碰,若是不給他們點教訓,如何對得起他追痕索跡至此。

陸嘉彌已經默默閉了眼睛:“我是個背景……我是個背景……”

眼看着神秘老者輕輕擡手,又是一道掌風醞釀,元蘅神色到底沉爲決然厲色,她幾乎是瘋狂般向了自己心口頭頂奇經八脈各自一掌,生生迫得眸中一片血色,才咬了牙呢喃了一句什麼,倒是看得神秘老者和被迫傾聽了他的心聲的陸嘉彌同時一道怔鬆。

這……似乎是當年故人獨有的犧牲壽數最大程度提升實力的法子……他從前就是借了這般法子,每每帶了大軍絕處逢生,最終,更是得了戰仙首尊之名……

這個墮仙卻如何會用/我天元蘅這是要殺青?

神秘老者同陸嘉彌同時循了這痕心思乍然擡頭,本要出口詢問,卻是難得一驚。

方纔還奄奄一息般四人,此刻竟是都已杳然無蹤了!

陸嘉彌:“……mmp……”

好在陸嘉彌畢竟還是有金手指的人,所以即使她並不想知道他們又去哪吃散夥飯了而且內心的吐槽已經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夢境君還是強迫着她繼續收看了這部仙俠題材真人秀的後半段之絕地求生……

要不要你們把貝爺也送過來當評委啊!啊!

可惜,已經習慣了她撕心裂肺吐槽的夢境君這回連個真情告白(人物內心戲)都不給了,勉強交代了一下這是他們借了元蘅的禁術逃出靈雎宮,便一刻也不敢耽誤地拖了重傷之軀不眠不休施術逃離,直至離了靈雎宮數萬裡纔敢勉強尋了一處洞天悽悽慘慘地休養生息……

怎麼辦?雖然我還是在生夢境君的氣但是看到他們這麼悽慘我還是好想感謝夢境君特意放這一段啊……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還真是比慘反派裡的中流砥柱哦……我都快同情你們了……

實在忍不得這般尷尬的靜默,瓊璉溜一眼容色也是低落的幾人,沉然出口打破沉默,借了低眉一瞬恰到好處將惶然壓在擔憂之色裡。

“如今……怎麼辦……”

按着那人修爲,只要有心,早晚會尋到他們,而被他尋到會是什麼後果他們也心知肚明。所以,之後如何行事,現在就該都趕緊再做打算了。

這邊瓊璉主動啓了話題,那邊聞言之人卻又態度各異,淡漠有之,訝異有之,惆悵亦有之。

夙修一被屢屢拂了面子心思鬱結,二是對瓊璉積怨甚深不願再理會,自然是隻當不覺默然不理,卻琊則是重傷在身又雪上加霜再撐不出什麼氣力迴應,最後,倒是的元蘅擡了眼看回瓊璉,沉然嗯了一句。

元蘅素來性子冷淡卻唯獨矜於武力,如今接連落敗,自然也有怨氣,如今她看似波瀾不驚一脈淡然,再提及那人,卻到底掩飾不住,指尖於掌心挖出嫣紅半月,眸中隱約燃起一道紅蓮業火,只憑了最後理智拼力抑在淡漠之下:“那人來勢洶洶又顯然對我們勢在必得,應是不會善罷甘休,這地方想必也藏不了多久。我們休整幾日便要儘快離去。”

分明看出元蘅淡漠之下的懼色,瓊璉看破卻不說破,只顰了眉續回方纔話題:“你也說了那人對我們很是執念,修爲又那般可怕,我們如何能逃得出他手?”

“不會。”雖仍是惶然,但幾句話下來,元蘅也漸次找回了理智,“那人修爲堪比一界之主,之前入世那一場又如此驚天動地,想來已經被神司發現甚至預備着查探。”

其他幾人都並非池中物,不過聽了這寥寥幾句,已是漸次看出門道,各自淡漠的神色都默契端回了認真肅然,至於陸嘉彌,則已經在心裡默默爲神司又記一筆了——很好,我記住了,靈雎宮和這神秘人都有你的事了……

雖然好像記的方向已經有哪裡不對了……

“有了神司出手,至少能幫我們拖上些時日。”衆人都謹然了起來,元蘅便再說深一層,“不論他之前用了什麼法子入世,入了人界,便終究要被誓約所縛,想來不過數日他便不能再肆意動用法術了。”

“如今境況,也只能暫避其鋒了。”勉力撐住胸口血氣翻涌,卻琊低低咳了幾聲,才接着說下去,“那人修爲太高,全然指望神司牽制也太過被動,看他態度顯然打算一網打盡,不如利用一下這點,兵分幾路躲避,一來目標變小便於躲避,二來分散他的注意力拖延時間。”

“左右都是死局,與其湊在一起等死,還不如各自賭一賭。”夙修也終於開了口,眸中三分凜冽七分決然,倒是得了元蘅滿意一眼。瓊璉雖不曾再開口,不過顯然也是贊同神色。

“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那便兵分兩路吧,既能掩人耳目也能有個照應。”元蘅也矜然一點頭,繼續說了下去,“我同夙修一路順勢聯繫主人舊部,你同卻琊皆是重傷,修爲又不足,便收了靈力掩做凡人入人間隱藏,也好順便守着‘鑰匙’不要爲那人所得。”

“好。”其他幾人也都各自應了聲,休養的休養,調息的調息開始爲隨後的奔逃做好萬全之備。

此時此刻,不知爲何,陸嘉彌心底突然閃耀起了幾個鮮紅鮮紅的大字——一個一個送……

陸嘉彌:“……允悲……”

而這點同情之心在看到接下來的一段夢境時,便不由得醞釀得越發真誠了……

開始還好,只是幾句情真意切的抱怨,如身爲主人最爲倚重的四座,夙修素有城府,元蘅修爲精深,瓊璉魅術天成,卻琊天生靈獸,論起來都是各界翹楚,千年來也更是各自囂張恣肆,何曾料想過他們也有如此朝不保夕、狼狽逃竄之日,並順手帶了兩句現在的局勢,如他們兵分兩路本來只是打算混淆視線,誰知倒是歪打正着避過了一場必死之局——那神秘老者屬於仙人,看來又極爲矜傲,不屑對一個半死一個約等於半死的卻琊瓊璉出手,自然對墮仙元蘅魔族夙修更爲關注,他們兵分兩路便只會追着夙修元蘅他們跑……而那些靈雎宮長老們查不出夙修元蘅身份,便只能將氣出在卻琊身上,自然也只追着卻琊瓊璉天南地北。

如此以來,倒是神奇地平衡了兩方實力——雖然如此境遇之下夙修卻琊等人還是前途慘淡……不過至少,他們能把舉身赴黃泉的日子再向後推一推……

陸嘉彌:“是啊……這要讓他們湊在了一起,你們都不必費心逃跑了,抓緊時間劈個棺材躺進去成了。”

總之,到這裡,一切都還是正常的,夙修元蘅在洞天間輾轉逃命,瓊璉卻琊在人間浮浮沉沉避難謀生……

然而到後來,劇情就一點一點自覺地歪了……

陸嘉彌發誓,連她都只在夢境君如今的四座各自掙扎於逃亡之路,前途未知後路不明左有追殺右有陷阱的時候感嘆了一句怎一個悽慘二字可了得……

可是,卻琊瓊璉卻以實際行動直接踐行了那最後兩個字……

天知道,陸嘉彌看着隔着一堆衣服鞋子包包甚至化妝品沉重對峙的卻琊瓊璉時,下了多麼大的狠心才把到了嘴邊的噗字嚥了下去……

“我們非要這樣嗎?”卻琊看了瓊璉指尖動作,眉心頗是一抽搐,好歹憑着素來修養忍住了爆發。

“這樣最是保險。”瓊璉寥寥回他一句便不再計較他,竟是顧自將方纔未畫完的符文結成,反手毫不猶豫拍向心口。

“這不妥!”卻琊眉心再跳,心頭咬牙切齒面上卻斂得波瀾不驚,手上迅速一搭一扯一轉,將瓊璉的符文帶到了空處一放,看及符文炸出煙氣縷縷,才顰眉繼續開口,“我們本就不敵靈雎宮衆位長老,若是再自封法力,只怕要任人宰割。”

卻琊雖是重傷,修爲底子仍是有的,瓊璉區區千年修爲又有傷在身,當下竟被他製得死死。

瓊璉知道卻琊性子古板又固執,咬牙切齒又是無可奈何,只好先將精力放在了勸他:“我問你,若要藏一滴水,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陸嘉彌:“我好像已經看到了你被坑的結局了……少年……”

不知瓊璉怎麼突然有此一問,卻琊一愣,倒也順從思考起來,頗是一番深思熟慮才答:“喝了。”

陸嘉彌:“……算了,當我沒說。”

雖說知道卻琊並不會以此事開玩笑,也清楚以卻琊的心性這就是他的最佳答案,甚至明晰這也是個好辦法,瓊璉還是忍不住將一口牙磨得格拉作響:我跟你講道德經你跟我講冷笑話啊!啊!

陸嘉彌:“論有人想和我搶飯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