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皺了皺眉頭,嚴重懷疑方初晴是沒事找事。大熱的天泡哪門子的澡?
方初晴很耐心地解釋道,“這是爲了二爺的舊疾宿傷,咱們臨來的時候景鸞特意囑咐我的。”
“什麼意思?”
“就是說二爺身在福中不知福。”方初晴聳聳肩,努力忽略兩人之間那奇怪的尷尬感覺,“景鸞念着二爺的舊傷,經年累月地研究出治療的方法。可偏偏,這次他有事要留在京裡,所以就拜託我做二爺的理療理由,這樣慢慢調理,能減輕二爺舊疾復發時的痛苦。等咱們回了京,他再施以鍼灸之法,或能根治二爺身上多年的疼痛。”
“理療師又是什麼東西?”沈瀾的眉頭此時已經擰成了一塊大疙瘩。
“理療師就是幫您泡澡的!”方初晴不耐煩解釋了。哼,明明爲他好,他還老大不情願似的。
“我不需要。”
“你非需要不可。”情急之下,連那聲二爺,方初晴也不叫了,“我佩服你能挨痛、夠堅強,好漢子流血不流淚,可是如果能治好,你卻偏偏要留着那鈍刀子割肉似的痛苦解悶玩,那證明你的腦袋讓馬踢了!”
說完,在沈瀾暴怒前已經閃到一邊,繼續道,“還嫌我從京裡帶的東西多,其實一半都是理療用的藥材和物品,我是多麼大公無私舍已爲人哪。”
“麻煩死了。”沈瀾還是倔頭犟腦的,但態度明顯鬆動了。
於是方初晴就借坡下驢,很正經地道,“這也是爲了大江國着想,只知道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一頭獅子帶着一羣羊,能打敗一隻羊帶着的一羣獅子。所以說,當主帥的人最重要了。而一個健康的主帥是全軍的福氣,這麼說你明白了吧?你的身體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北軍、屬於皇上、屬於大江國。爲了這個你必須保護自己的身體,就像你愛護你的馬,你的盔甲和你的武器。甚至。。。你也屬於我,在我受到追殺的時候因此我有義務保護你的身體。”
這番話拍人馬屁於無形,境界很高。於是某個被拍的人很舒服,抗拒心就小了。獅子嘛,怎麼着也得有點獅子的覺悟,不能跟小羊計較,而且。。。要是她說最後一句時,去掉後半句就好了。
而看到沈瀾的臉色完全平和下來了,方初晴暗吁了口氣,男人哪,總是得哄着,明明爲他們好,還得一筐好話供着,就算無思無我來,也不會比沈瀾更難侍候。還右師王呢,某種程度上真不如兩個寶寶。停停停,再這樣下去,又該想寶寶們了。
既然得到了默許,方初晴就忙活了起來。先是派張揚去燒熱水,然後叫王強和林海濤幫着擡木桶。那木桶是特製的,不僅讓身材高大的沈瀾能舒服地坐在裡面,還是特殊木料所制也是對療傷有好處的。她帶來的那許多箱子中有一隻超大的,放的就是這木桶,一路上小心的保護着,金貴着呢。
把木桶擺在沈瀾那間超過七十平米的臣室兼書房的正不如,方初晴費力的把一笸籮各色藥草墊在木桶的底部,再搬起大塊的暖石壓上。這種石頭燈似於會自動發熱的磁石,沾了水就變得溫暖,也是景鸞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說起來,景鸞對沈瀾忠誠真是沒話說。
她忙活得滿頭大汗,幫着把熱水往桶裡倒的三個親兵卻很納悶。王強一向多話,忍不住貧嘴貧舌道,“只要不是冷到不行的天氣,我們都洗冷水澡的。可現在是伏天裡卻要炮熱水澡,還是藥浴。小方姐姐不是要謀殺我們北軍的主帥吧?”
“我要是謀害他,也是奉旨。”方初晴白了這小親兵一眼,擡出自己皇上信使的身份。
他們哪得懂欣賞景鸞這番心血呀!出沈府時,景鸞千叮萬囑地說,在夏季,只要陰天就要讓沈瀾泡熱藥浴,天氣越惡劣,藥效就越好。等入了冬,就每隔三天泡一次,但天氣不好時就絕對禁泡。今天要不是看着天陰得這麼厲害,沈瀾背上的傷也完全好了,她還不會那麼上竄下跳呢。
三個親兵聽她這麼說,不約而同地瞄了自己的主帥一眼,想看看小方姐姐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王爺有什麼反應。但見他們的主帥大人正凝神細思,似乎沒注意剛纔的對話,不禁萬分敬佩。唉,王爺真是憂國憂民的忠臣良將,時時都在思索衛國良策,而他們滿腦子閒是閒非,實在太慚愧了。
因爲意識到自己與主帥之間在思想上的差距,三個人立即沉默了。但如果他們知道偉大的右師王大人在想什麼,只怕恨不得血濺五步才痛快。
今天方初晴穿的是女裝,剛纔彎腰往木桶深處放藥草和暖石時,裙子後面就短了一截,露出了雪白的襪子和同樣雪白的下半截小腿,北軍總統帥折目光就一直流連在那裡,要不是定力足夠,差點上去抓住那可愛的腳踝。只是因爲他垂着目光,又因爲他平時裝得正經,別人就以爲他是爲國爲民,殫精竭慮來着。
“愣着幹什麼?趁熱吧。”方初晴把手伸進浴桶裡,試着水溫,感覺不會把某人燙一身泡來時說。
沈瀾沒動,而是盯着方初晴看。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幾秒,沈瀾才道,“你要參觀本王入浴嗎??還是要親自侍候?”
啊!方初晴這才意識到自己傻了,難得的臉上一紅,轉頭對張揚道,“你守在這兒,不泡足兩個小時不許王爺出來,同時要注意水溫。水一涼下來,立即倒出一部分,再兌進熱水,但是草藥不要動。就像沖泡茶葉似的,懂不懂?”
“你就坐在門外,幫本王剝瓜子。”張揚表示明白後,沈瀾補充了一句,把方初晴氣的。
但沈瀾很滿意,所以他大熱的天泡燙人藥浴也沒有怨言,出水後看到自己古銅色的皮膚變成粉紅色的也忍了,只因爲他喜歡讓方初晴侍候。
其實他很討厭有人圍着他,所以在沈府內,他只用小廝而不用丫頭。可不知爲什麼,他特別喜歡方初晴爲他忙這忙那,那讓他感覺很舒服,甚至。。。感覺內心有溫暖的東西拱動着。那種溫暖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渴望,可不管是他的親孃,那個被稱爲父親的人,太太以及蘇味都不曾給過他。
他的奶孃倒是很疼愛他,就像他的親孃,但她卻總把他當成小主人,所以總有些隔閡。而從沒有人讓他感覺心窩處一點一滴變得熱乎乎的,除了方初晴外,雖然 有時是他強迫她的。
這感覺不知在何時生根發芽,但卻是從皇宮雪夜那天開始膨脹清晰,他記得特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