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一直覺得自己與父親的相處是有些病態的。相比於東京在住的成員,她們每週會和父母通上好幾次電話,多半是母親。
五更家只有父親,可能是從小沒有母親負責生活中柔軟溫情的部分,兩人的父女關係顯得乾巴巴的,一週一次的電話,與其說是父女談心,更像是例行公事的工作彙報。
但即便如此,父親這個詞還是在五更心中留有些許重量的。
五更突然想到,她兩三年前乃木阪甄選合格被通知需要上京與其他成員合宿訓練,聽到這個消息的父親淡淡地問她已經決定了嗎,五更點頭,父親便什麼都沒說。離家的那天只是站在家門口,靜靜地望着她在街道上越走越遠。
五更還以爲父親的情感或許有些匱乏,但今天看來,他像天底下大部分笨拙的父親一樣,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
聚餐結束後,五更與父親站在烤肉店外。遠山自己決定在附近的旅館住上一夜,第二天再回去。五更原想讓他去自己那裡過夜,但被拒絕了。
“雖說是父女,但你畢竟是偶像,和父親住一起也不方便把。”
五更覺得好笑,原來父親考慮事情有時也挺奇怪的。
這時,西野媽媽走過來,表明想要和五更短暫交流的想法,五更心裡有鬼,視線微微閃躲。遠山倒是替女兒應承下來,帶着兒子走遠些。
“爸,你說姐是不是惹了麻煩,被人家媽媽親自找上門要說法了。”
五更禾表現得很感興趣。
“別亂說。”遠山輕哼呵斥了下。視線投向五更那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五更桑。”
飛鳥媽媽此時帶着女兒走過來,臉上掛着笑容。女兒侷促地探了探腦袋,“遠山叔叔。”
這次東京之行,遠山除了與女兒稍微拉近了些距離外,就是與飛鳥媽媽交好。和其他的家長倒沒怎麼聊過。
“五更桑,我現在打算帶着小飛鳥回去了,要我送您一段路嗎?”
“不用了,我打算在這住上一晚,明天回去。”
飛鳥媽媽笑着點頭,“也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相比您還有很多要和女兒說的。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飛鳥,和叔叔再見。”
“……叔叔再見。”飛鳥怯生生地揮着小手。
遠山笑了下,“飛鳥……醬,對吧。”他對名字後面加醬的叫法很不適應。“逝宵在團裡就拜託飛鳥醬你多多照顧了。”
飛鳥疑惑地看了眼他,又很快低下頭。
遠山面向飛鳥媽媽,“齋藤桑,逝宵她從小做事就有主見,很多時候並不需要我這個當爸爸在一旁指導。只是,我畢竟不在這邊工作,萬一出了什麼事也沒法提供幫助,當時候就請您多多費心了。”
說完,他鄭重地鞠了一躬,五更禾見狀,也跟着彎腰。
小飛鳥下意識抓緊母親的衣角,呆頭呆腦地,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五更桑,您言重了。”飛鳥媽媽摸了摸女兒的頭。
——
“齋藤桑,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時間回到兩個小時前,前往烤肉店的大巴車內。
遠山此時的臉色並沒有太大變化,即便是飛鳥媽媽頗爲鄭重地用了喜歡這個詞,他心中雖然有些詫異,卻也沒到震驚的程度。
此時小飛鳥正處於熟睡中,大巴車內的大人們也多半處於閉目養神中。道路細微的顛簸之中,飛鳥媽媽的話聲音雖小,遠山還是接收到了語氣中的那種鄭重其事。
“五更桑,我與您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也能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愛逝宵醬,不然也不會專門回國趕上這最後一場的巡演。”
遠山靜靜聽着飛鳥媽媽的講話,沒有出言打斷。
“爲人父母的誰不是這樣呢。飛鳥就像您看到的這樣,我從小就把她保護的很好,她性格單純,有時說話直率,不含惡意。這當然是好事,可也會讓人擔心。”飛鳥媽媽笑了下,頗爲無奈地說道,“我們這些大人都知道,這世界並不單純,想要活得輕鬆幸福,要比出人頭地更加困難重重。”
“飛鳥她說自己想要做偶像的時候,我其實心裡是反對的,可既然她找到了想做的事,我又有有什麼理由去反對呢——即便是身處一個母親的立場。或許您女兒和您說過飛鳥的事。”
遠山不置可否。
“逝宵醬是個好孩子,在團裡給飛鳥很多幫助。正因爲這樣我纔不想瞞着您。飛鳥她喜歡逝宵醬,雖然她從沒親口說過這件事,但做母親的整日與女兒朝夕相處,怎麼會看不出來呢。我不覺得這是一件壞事,或者說,我不想認爲這是一件壞事。
“飛鳥想要做什麼,想要追求什麼樣的幸福,我都願意支持。只是,逝宵醬是您的女兒,我雖然願意支持飛鳥,但若是這種支持給您和逝宵醬添了麻煩的話,就違背了我的初衷。我這麼說您能明白嗎?”
“……逝宵她知道這個事情嗎?”遠山問道。
飛鳥媽媽搖頭,“可能她們兩個都沒意識到,現階段最多隻是飛鳥的單相思而已。”
“那您……”遠山不覺得飛鳥媽媽有些小題大做,只是多少認爲現在兩人談論的事情太急躁了些。
“這個時機我覺得剛剛好。”飛鳥媽媽說,“因爲一直沒有機會能見到您,這次正好可以瞭解您對這件事的態度如何。如果您的持反對的態度,那我這邊也可以適當的引導飛鳥,不至於讓她陷得太深,以至於無法脫身。我雖然希望飛鳥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但並不想她去撞上註定會傷得頭破血流的高牆。”
飛鳥媽媽的話並不直白,但其中的意思遠山都懂。
他並沒有讓對方等很久,或許飛鳥媽媽覺得這件事對於旁人來說確實是個難題,可這對遠山來說並不是。
“齋藤桑,可能您希望我能給您一個確定的回答,哪怕是拒絕,可在我看來,這個事情用不着我去多費心。”
飛鳥媽媽微微睜大眼睛。
“逝宵她從小就有自己的意見看法,對於很多事,哪怕她做出的決定並不是那麼地正確,也會承擔起相應的責任。所以在這裡我無法給您明確的表態,因爲這個和逝宵可能會做出的選擇無關。”
“可是,逝宵醬她畢竟是您的女兒……”
“齋藤桑,看來我們兩家對於女兒的教育方式有些不同,”遠山笑道,“在我這裡,逝宵首先是作爲‘五更逝宵’,一個成熟的能夠爲自己行爲負責的人存在的,其次纔是我的女兒。所以我不會把自己的喜好投影在她的身上,去強迫暗示她做出除她原本意願意外的任何選擇。”
遠山這段話給了飛鳥媽媽很大的衝擊,直到巴士在烤肉店的附近停下,她才從遠山話中中的餘韻中回過神來。
小飛鳥揉着眼睛,小小地伸了個懶腰,“媽媽,到站了嗎?”
飛鳥媽媽又好氣又好笑地捏着女兒肉嘟嘟的臉頰,“到站了,你再睡烤肉都沒你的份了。”
心裡卻嘆息,飛鳥,近道走不通你只能從逝宵醬那裡正面突破了,媽媽能幫你的也就在這麼多了。你情敵不少,以後可長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