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大橋是位於繁華的京都城中心的大型橋樑,橫跨鴨川,位置接近於祇園京阪鐵路站,河邊是綠草地和低矮的仿古建築,橋很短,一分多鐘就可以走完。過了大橋,就是八阪神社的表參道,一路上各種老字號,行人遊客絡繹。
大橋上人來人往,與嵐山的人跡寥寥形成鮮明的對比,像是突然從南極被丟到熱帶雨林,突然的溫差變動,使得成員稍微有點裹足不前。
五更看着過往的行人,大家面色匆匆,多散發着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隔着那層疏離感前去搭話,其實還蠻需要勇氣的。
五更捏着捏着袋中的紙巾,正猶疑着,若月已經先一步上前,對着行人遞過紙巾。
“您好,我們是乃木阪46的成員,2月22日我們的出道單發售,請多多支持。”
像是一個行動的信號,優裡雙手握拳爲自己加油鼓勁,緊隨其後,切入過往的人流。
五更看着兩人努力的和行人宣傳介紹,又回頭看了看還在躊躇的西野。
雖然要和陌生人搭話會有些不適,但在這裡,五更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在西野前,爲她做出表率。
五更擡手攔住一位年紀在二十五六歲的上班族,對方雖然流露出一瞬間的困惑,好在聽完了五更的話,擡手接過了印有宣傳照片的紙巾。五更長舒一口氣,還好沒被無視拒絕。她看了眼西野,像是在說“看吧,也沒什麼困難的。”
算是一個好的開始,這似乎也在某種程度上激勵了西野,她點頭,遲疑着,總算踏出了第一步。
事實上,只要做出了決定,之後的一切行動反而會輕鬆許多。
隨着時間推移,袋中的紙巾數量不斷減少,五更也說不清到目前自己一共和多少人搭過話,她們有的是意氣風發初入社會的大學生,有的是摸爬滾打幾年後帶着一絲世故的上班族,有老人有學生,有準備去超市採購的家庭主婦,有準備參加社交活動的年輕人。
這些人有的禮貌相互問好,有的表情隨意接過紙巾便走,有的饒有興趣反而主動詢問情況,有的則漠不關心不做停留。
這幾個小時間,五更都記不清自己和多少人搭話,自我介紹,發紙巾,這一套流程逐漸被簡化優化,她用最短的時間和陌生人說明情況,對方感不感興趣,她從臉上的細微表情大致就能判斷得出。
當然也有些人會在你出言搭話的瞬間就擺手拒絕快速繞開,這類人多半步履匆匆,面色沉重,面對五更投遞的視線第一反應就是側頭避開,表現出最初的拒絕反應。
像是在傳遞一個隱晦的暗號,而接收到訊息的五更自然不會再去自討無趣。
總結的方法自然不會百試百靈,有方法是一回事,使用方法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認真的若月,笑顏時刻掛在臉上優裡,兩人同樣有自己的做法,人們對待做事認真的人會不自覺地嚴肅對待,而面對親切的微笑多數人很大程度上不會輕易拒絕。
唯有略顯畏縮的西野,在與人的交流上碰了釘子。因爲容易緊張,有時會錯過搭話的時機,有時會因爲口齒的不暢而泫然欲泣,但總算堅持下來了,即使被無視了,還是很努力地尋求交流。她那笨拙的樣子讓人心疼,反而會被行人安慰鼓勵。她也會鄭重地鞠躬致謝。
紙巾的分發很順利地進行,照這個速度,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任務前去第二個城市了。
“……西野?”
似乎是遇到了熟人,三名十七八歲的少女,站在西野面前。
她們穿着學校的冬季制服,手中拿着可麗餅,說話的是一名短髮的少女,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書包手拎着背在身後,隨性的站着。
“是西野對吧,”她不確定道,圍着少女轉了兩圈才逐漸確信,“我啊,在大阪初中我們一個社團的,還記得吧,籃球部。”
五更離着有段距離,西野背對着她,不知道此刻是何種表情,只是在五更的視線中,西野並沒有主動地過去攀談,呆站在原地低着頭,兩人看樣子並不像很熟絡的樣子。
“好巧!你在這做什麼?”短髮少女彎腰看西野的臉,然後發現帆布袋中的紙巾,迅速地拿出了一包,確認上面的內容。
“誒?!”一副發現新大陸的驚奇表情,“你在做偶像?真的假的?乃木阪……46?你們聽過沒有啊,這個組合?”
她身邊的友人笑着搖搖頭,那笑容裡有種揶揄的惡意,五更感覺的出來。
西野仍舊沒有反應,像只呆立的人偶。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不對勁,察覺到這些的五更,急忙想要過去,不小心與行人相撞,她腳步一個釀蹌,下意識地低頭道歉。
“什麼嘛,和我聯繫下多好,我們不是朋友嗎?”短髮少女笑道,“以前的同學變成了偶像,說出去感覺都沒什麼人會信,也太巧了吧。啊,對了,是在宣傳途中對吧,打擾到你了?”
對方親暱地摟着西野的肩膀,然而她依舊沒有迴應,似乎是在靜默的舞臺劇中,忘我盡責地扮演着無聲的角色。
五更很快地走到西野身邊,她依舊低着頭,劉海遮住眼睛,五更很難判斷她現在的心情。
“偶像同伴?”短髮少女看了五更一眼,有些調笑的口氣。
“我是七瀨的朋友,你是誰?”
西野因五更的這句話而微微動容,身體輕顫了下。
“朋友?”短髮少女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輕笑了下,然後沉着臉說道:“我也是她朋友,不然你問問?”
然而西野並沒有迴應。
雙方近似於對峙的氣氛,使得場面微妙起來。不遠處的若月和優裡也察覺到了事態的怪異,圍了過來。STAFF桑用實現詢問現況,五更回了一個“暫且安心”的眼神。
短髮少女四下看了看,笑了,“真不愧是偶像,一羣工作人員圍着轉。”
然後,拍了拍西野的肩膀,道:“那我們回去了,你玩的開心點啊,七瀨。”話音剛落,挑釁似的看了五更一眼。
她從西野手中的袋中拿走兩包紙巾,“也算是幫你們宣傳了。”說完徑直離去了。
那少女來得快去的也快,卻在這座四條大橋上留下了一片巨大的空白。人流穿行在這空白中,卻無法將其驅散分毫。
成員目送對方離開的背影,像是目送一場不明就裡的葬禮,棺木中盛放着謎題被直接下葬,過程乾脆利落,而本應做出相應反應的西野卻靜默的出奇,平靜地靜待事件結束——至少表面如此。
五更突然又想到某人與她簡短的對話,她被莫名其妙地肩負了一種責任,或者說義務。此刻,那責任化爲了某種實體,在她的腦袋中敲敲打打。
“若月桑,”她開口說道,“能幫我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