蘷王先是一愣,隨後冷靜下來,將手裡的東西擱在一邊,問:“你爲什麼這麼問?”
葉阮也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今天碰到兩個人,他們說,雖然記不得我的臉了?但記得我的眼睛……我就想,阿阮有眼疾,眼睛自然不是那種容易被人記住的。時隔三年,他們還能認出我,所以,阿阮很好奇,被我忘掉的那些,都是什麼?”
蘷王這才重新拿起那些書卷,說:“既然是忘了,那定是你不想記住,何必執着要記起。”
“不是啊,”葉阮想了想,才說:“蘷王對我很好,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而且又是我這麼個乞兒,蘷王對我好,我只想知道,爲什麼?”
“若是我說,我對你好,是因爲我喜歡你呢。”蘷王看着葉阮,手裡捏着書,卻再也看不下去。
葉阮冷靜地坐下來,坐在蘷王面前,他說:“可是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是納蘭。我很疑惑,我和他並不像,蘷王又是怎麼做到,把我當成他的替代品?”
“你不是他的替代品!”蘷王想去握住葉阮的肩膀,卻被葉阮退後躲開。
“我就想知道,我於蘷王究竟是是個什麼角色?”葉阮定定看着蘷王,手握成拳,太沖動了,自己真是太沖動了,眼下無論蘷王說什麼,自己應該都不可能留下來了吧?
但蘷王卻是親自展示了一番,什麼叫做多說不如多做。
當蘷王抱着自己個兒倒在牀榻上時,葉阮還有些懵,事情怎麼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蘷王低下頭去看葉阮,蘷王眼神中的光芒實在太閃爍,他一個不小心就暈了過去。
蘷王無奈地抱他入懷,喃喃自語:“你從來就不是誰的替代品啊,納蘭……”
夜深人靜,鬧夏的蟬今夜格外安靜。
睡醒的時候,葉阮是不太想睜眼的,但是哪怕是眯着眼,他也能感受到蘷王灼熱的目光正牢牢地縮在他的臉上。
所以他只好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慢慢睜開眼,笑:“哎呀,蘷王殿下早呀。”
蘷王點頭,也笑:“面色紅潤,看起來氣色不錯。昨晚突然暈過去,我還擔心了許久。”
“昨晚……”被蘷王突然強抱的畫面飄進腦海,葉阮嚥了咽口水,然後捂住有些鬆開的領口,有些不自信地問:“昨晚沒有發生什麼纔對吧……”
“有沒有發生什麼,阿阮自己沒感覺嗎?”蘷王回答得頗爲厚臉皮,偏偏葉阮也挺配合地動了動身子,然後鬆了口氣,說:“沒什麼感覺,哈哈,那就好。”
他對上葉景含笑的雙眼,略做思考,等等,爲什麼是我要有什麼感覺啊!
葉阮忙翻身下牀,這才注意到以及是睡在了葉景的書房,所以……自己這身鬆鬆垮垮的白色睡衣是誰的?不,重點是,誰給自己換的?
“衣服在這兒。”葉景起身,大方露出胸肌加腹肌的年輕身體在晨光中閃着誘人的光。
葉阮停在原地,葉景又加了一句:“你的衣服是我換的,嗯,對,是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是我換的。所以你不用害怕自己被別人看光了。”
葉阮忙搶過衣服去屏風後換了,葉景好心提示:“阿阮,我這個屏風是半透明的。”
屏風後的人身軀一怔,原本還停下來仔細觀察自己身上可有什麼痕跡的少年郎,瘋了般往身上套衣服。
葉景沒笑出聲,但是仍覺得笑得肚子疼,他家阿阮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葉阮換了衣服出來,正要離開,葉景又叫住他:“等一等,我還有話給你說。”
畢竟自己是個奴才,葉阮只好過去伺候着葉景起牀。
葉景不急着和葉阮說話,自己取了衣裳往屏風後走:“等我也把衣服換一下吧。”
葉阮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聽着葉景換衣服發出的聲音,他不由微微轉頭……
我靠!真的是半透明的啊!葉阮不由擡頭望天,順便捂住鼻子。
他眼睜睜看着葉景脫下昨夜的睡衣,然後換上裡衣和外衫,這個時候,應該是在繫腰帶的葉景淡淡地問:“怎麼?我就說是透明的吧?”
葉阮呼吸一滯,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正要奪門而去,葉景在身後說:“阿阮,我昨夜說的,都是我最想跟你說的話。”
葉阮停下腳步,葉景又說:“但是,請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想,需要時間去學習,應該如何喜歡你。”
陽光明媚,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一清二楚,葉阮終於回頭衝葉景笑:“好!”
急着走出屏風來葉景也笑,隨後他聽見葉阮離開前衝他說:“不過蘷王,你能先把褲子穿好嗎?”
葉阮出門,正好碰見前來的牧鎧。
“喲,阿阮!”牧鎧故意大聲喊。
葉阮自然立刻跳起來去捂他的嘴,牧鎧笑嘻嘻地躲開,立在一邊看着葉阮壞笑:“衣服是昨天那身衣服?剛從蘷王書房出來。”
“我是找蘷王說點事。”葉阮心虛地撒謊。
牧鎧點點頭,語氣自然是不信任:“什麼事是要說一個晚上的啊?我們這羣兄弟跟了王爺這麼久,還沒有過徹夜長談的殊榮呢。”
“這個嘛……”葉阮編不下去了,這個時候書房門卻被打開,一身玄衣的葉景站在門口。
“牧鎧,我和阿阮昨夜談了一夜,該如何扣你的工資才能讓你多做事少說話?”
牧鎧臉色大變,乾笑兩下說:“蘷王是在和奴才說笑嗎?蘷王真是幽默風趣啊!”
葉景笑着搖搖頭,說:“牧鎧既然你覺得本王這般不錯,那你就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吧,說他個三天三夜,正巧讓你提前享受與我徹夜長談的這個待遇。”
“不必了不必了,”牧鎧忙求饒:“蘷王殿下這個殊榮還是留給阿阮吧,蘷王的專門照顧,牧鎧怕是無福消受啊。”
葉阮衝葉景招招手,從他一拜,笑:“多謝蘷王爲我打抱不平!”
牧鎧看着葉阮變成一團棉花糖,跳躍着,跳躍着、活潑且靈巧地往其他地方跑去。
“進來吧,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葉景等着葉阮走遠了才問。
牧鎧跟着葉景進屋,等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牧鎧才低聲道:“有一支前往藥王谷的澤州商隊被山匪扣押了。”
葉景皺眉思索,商隊被搶屢屢發生,而且藥王谷不在桐城管轄範圍內,可以說這件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但牧鎧對自己從來不說廢話,因此便問:“是什麼商隊?”
牧鎧道:“唐域,域王爺。”
葉景瞳孔微縮,牧鎧補充:“王爺,機會到了。”
葉阮本來抱着粥碗和一些兄弟在啃包子,遠遠看見葉景帶着隊伍正整裝待發。
“蘷王!”葉阮把粥碗一放,忙跑過去問:“你這是要去哪裡?”
葉景笑笑:“救人。”
葉阮忙爬到牧鎧的馬上,指着前方:“打架誒!衝!”
葉景想了想,將葉阮給扯下來,然後一把扔到了自己馬上……
牧鎧:“……”
蘷王殿下,沒必要吃這種醋吧……
拯救進行的飛快,一行人將那什麼域王爺給救出來的時候,也不過剛過飯點。
正是唐域,他先是抱了抱葉景,笑:“沒想到再次見面是這種情況。”
葉景看着僕人駕着馬車出來,好奇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找藥祖。”唐域擔憂地看着馬車:“我管不了太多,阿欏快不行了。”
“阿欏姑娘?你上次寫信跟我說,她不是有所好轉了嗎?”葉景皺眉。
唐域搖搖頭,說:“本是有所好轉,但是這兩個月突然又嚴重起來,我看見她吐出好大一口鮮血,我……”
“沒事兒!”一隻手輕輕搭在唐域肩上,卻是葉阮,他安慰着說:“你放心,我們和藥王谷的碧瑤姑娘很熟,那個,阿欏姑娘會沒事兒的。”
唐域看過去,誒,這個孩子頗有些熟悉啊?唐域盯着葉阮看了許久,卻也叫不出他的名字,葉阮卻是笑起來:“這位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唐域桃花眼一閃,喲,小小年紀,眼光不錯!不由伸手將人握住:“你叫什麼名字啊?要不要等阿欏好了,跟我一起回宮吃香的喝辣的?”
“真的嗎?”葉阮興奮地問,在桐城這種小地方待了許久,對那種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是挺好奇的。
葉景沉默,將葉阮的眼睛捂住就往一邊走。唐域站在原地,指着離開的背影,詢問地望着牧鎧,牧鎧吸吸鼻子,說:“新歡,新歡……”
自家納蘭成了舊愛,唐域想想,還是有些悲傷。
當年納蘭死去的消息傳入澤州時,唐域失神了好一會兒。後來他開始往皇帝宮殿跑。
宮人都被趕了出來,唐域看着禁閉的皇帝宮門,心裡突然生出一種抱負的快感,他撥開一邊的人,自己推門進去。
遠遠飛過來一個硯臺,唐域一躲,硯臺猛得砸在牆上,碎了一地。
“滾!”嘶啞低沉的怒吼,皇甫斐的龍袍很是鬆散地掛在身上,頭髮凌亂,一副頹廢的模樣。
唐域踩着一地狼藉走到皇甫斐面前,蹲下來,淡淡開口:“納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