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舞
袁騅剎那間有種掏出手槍把大廳裡虎視眈眈的保鏢們統統爆頭,然後抱頭鼠竄而去的衝動。
不過顯然這是不現實的,他只能眼睜睜望着袁城出現在大門口,臉色陰霾的盯着他們,然後毫無停頓的大步走來。
我做錯什麼了嗎?我不就是帶着表哥和弟弟來喝個小花酒、看個小表演嗎?一沒三劈二沒招妓的,幹嘛一副氣勢洶洶帶人抓姦的樣子啊父親!
袁騅慌忙站起身:“父親……”
袁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王家棟趕緊站起身,也叫了一聲袁叔,聲調相當的虛。他上次在袁家犯了事,聽袁騅說袁城相當震怒,卻從頭到尾沒有露過面,事後王家人幾次想當面給袁城賠個不是、說幾句好話,卻始終沒有撈着機會。
在這個行當上混,要是得罪了袁城,雖然不至於立刻就災難臨頭,但是日後處處受制、事事不便那是肯定的。王家棟雖然也來頭不小,但是他還沒真正繼承王家呢——就算是他父親見了袁城,也得客客氣氣畢恭畢敬的叫一聲袁老大呀。
“世侄也在啊。”袁城這次給了個正眼給王家棟,但是那神態,看了就讓人冒冷汗。
王家棟賠笑:“上次在貴處酒後失態,衝撞了小公子,一直沒機會正式道歉,我一想到這個就愧疚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寢。好不容易今天有機會當面對小公子賠罪,我這個愧疚之情真是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袁城看也不看他,直接坐到朗白身邊的沙發上。朗白本來整個身體斜倚在沙發裡,袁城坐下來的時候他條件反射性的縮了一下腳,“爸爸……”
袁城問:“你讓他們帶你來看這個的?”
朗白慌忙搖頭。
“哦。”袁城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似乎剛剛發現袁騅和王家棟兩個人還站着,“——你們站在那幹什麼?不是看錶演麼,看啊。誰攔着你們了?”
酒吧經理早就顫顫巍巍的跑過來,點頭哈腰跟在後邊,聞言差點在地上跌一跤:“袁、袁總,還表演?”
“我一來就不表演了?我不準了?”
經理冷汗唰的一聲:“是是是!現在就開場!現在立刻開場!”邊上酒吧裡的那些人立刻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行色匆匆的腳步聲,人羣緊張的竊竊私語聲,凌亂的忙碌聲此起彼伏,完全不像一個撒錢買歡的風月場,倒是像個即將行刑的法場一樣。
“坐啊。”袁城冷冷的對袁騅和王家棟說,“愣在那裡幹什麼?我罰你們站了不成!”
兩個汗流浹背的可憐人對視一眼,唯唯諾諾的坐下了。
朗白慢慢從沙發裡坐起身,用茶几上的小杯子給袁城倒了杯釅茶,低聲道:“爸爸,給。”
袁城看他一眼,突然猛地抓住小兒子一隻手腕。
“爸爸……”
“你喝酒了?”
朗白頓了頓,點點頭:“就那一口。”
袁城抓住他的掌心溫度非常高,緊貼在少年細嫩的手腕皮膚上,甚至連粗糙的觸感都清晰可辨。這樣直接的身體接觸讓朗白有微許的不適。如果是在那天浴室裡的事情發生之前,朗白會覺得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但是自從那樣親密而狎暱的事情發生過之後……
袁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兒子,目光鋒利得讓人發憷。
半晌才聽他淡淡的說:“對你來說酒不是好東西。以後少喝。”
朗白低頭:“是。”
袁城這才放開他,神色不變的坐回到沙發裡。
朗白看看自己有些發紅的手腕,突然打了個寒顫。
表演很快重新開始,但是酒吧裡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袁城來之前,袁騅他們一行人不過是拿着VIP卡的貴客而已,周圍那些觀衆有的喝了酒、有的存心買歡,叫囂的、鼓譟的、開各種下流玩笑的到處都是。但是袁城來過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就是傳說中黑道袁家的少爺,沒人敢在一幫荷槍實彈、虎視眈眈的保鏢眼皮子底下放肆。
明明是最刺激男人的驚險豔舞,卻從頭到尾變成了一場沉悶而緊張的煎熬。
袁城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盯着穿着暴露的舞女從瘋狂旋轉的飛輪上一躍而下,突然開口問:“阿白?”
朗白立刻道:“是,爸爸。”
“感想如何?”
“……確實很刺激。”
“下次還想來?”
“不,不,不來了。”
誰知道袁城還沒放過他,緊接着就跟了一句:“爲什麼?”
朗白一時語塞。傻瓜都能看出袁城對兩個兒子跑來酒吧看豔舞的事情感到很不爽,現在他問小兒子以後還來不來,小兒子當然要對着組織表忠心說以後再也不來了。這不是很正常的回答嗎?
哪來這麼多爲什麼,難道能直接說“因爲父親您不高興所以我以後再也不來了”?開什麼玩笑,誰都知道黑道世家的年輕子弟泡泡酒吧、看看豔舞什麼的很正常好不好。
所幸在沉默好幾秒之後,袁城並沒有繼續問這個問題。他指着舞臺上那幾個火辣的金髮美女,問:“你喜歡哪個?”
“……”朗白停頓了一會兒,“沒什麼特別喜歡的。”
“不會吧,”袁城冷淡的笑着,“難道我兒子有點什麼身體上的問題,這樣的美女都不放在眼裡?”
朗白不習慣跟袁城當面討論這些,他一隻手抓着沙發扶手,因爲用力過大而顯得指尖發白,半晌才勉強的隨便指了一個:“那個穿黑色的還行。”
袁城點點頭,終於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豔舞結束,暴露的美女們飛吻着跳下舞臺滿場穿梭,一些興致勃勃的男人們爭相把小費塞進她們身上不多的紡織物裡。袁城偏過頭,酒吧經理一看他好像有話要說,立刻湊過去:“袁總有什麼吩咐?”
袁城說:“把那個穿黑色的女人叫來。”
朗白臉色一變,有點難堪:“爸爸!”
袁城卻充耳不聞,輕輕把他重新按倒在身邊:“——乖。”
他畢竟是個正當壯年的成熟男性,年幼的小兒子的掙扎對他來說實在是非常微不足道。不知道是因爲難堪還是不滿,朗白整個臉色都紅了,側面看上去眼底彷彿汪着一灘水,波光粼粼,讓人看上去有種血脈賁張的感覺。
袁城突然伸手把朗白的肩膀環住,看上去就像是把小兒子整個按在懷裡一樣:“——幹什麼呢你,不是叫你乖一點了?”
朗白被禁錮在父親散發着厚重男性氣息的胸膛裡,一時間完全不知道如何動作,整個身體都完全僵住了。
那個穿黑色的俄羅斯美女款款走來,四英寸的高跟鞋踩得搖曳生姿,臉上的笑容甜膩得讓男人都要發狂。儘管知道現在氣氛不對,時機也不對,但是在她走過來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忍不住,偷偷打量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胸脯。
王家棟低着頭,偷偷問袁騅:“袁總這是要幹什麼?親自給白少挑女人?”
“……”袁騅啞口無言,好幾秒之後才勉強道:“有可能,白少在這方面一直不大開竅。”
“那也不能挑個舞女啊,還他孃的是個蠻夷……”
“……多層次文化交流吧,大概。”
王家棟倒抽一口涼氣,低聲說:“說真的,我一直覺得袁總對你們家小公子實在是太寵了,這都寵得不像是兒子了。我表姐他們家他特別溺愛麼子,但是跟袁總這溺愛法根本不一樣啊。這哪兒是寵小兒子……”
袁騅低聲罵他:“你他孃的,不像兒子那像什麼?”
“像……”王家棟頓了一下,靈光一現:“像小情人兒!”
緊接着哎喲一聲,袁騅給了他一肘子,然後飛快閃到老遠的地方去了。這表兄實在是太能惹禍,袁騅不想再一次成爲父親盛怒之下的炮灰。
俄羅斯美女扭腰擺臀的走到他們一行人面前,環顧周圍一圈,用不大熟練的英語對袁城甜笑:“先生,您點我?”
不愧是在風月場上混成精的女人,一眼就看出來在這幫黑衣實彈的男人當中誰是主子誰是手下,主子當中誰又是老大。
袁城不置可否的笑着,對心腹副手使了個眼色。那個副手立刻從保鏢手裡接過裝滿現金的小手提箱,抽了一沓子現金出來,直接交到那女人手上。
那美女一掂現金的厚度,頓時笑得更甜美了:“謝謝!謝謝!先生您真是太好了!”
“這跟我好不好有什麼關係,”袁城淡淡的笑着,瞥了懷裡的小兒子一眼,“你得好好的謝謝他。”
金髮美女似乎這才注意到那個面貌姣好斯文的少年,立刻大大的給了他一個飛吻。
她剛纔就有看到這個穿着打扮格外貴氣的少年,但是實在拿不準他的身份。按理說從保鏢手下的態度上來看,他應該是個身份尊貴的上位者;但是從年齡、長相、以及袁城對他的親暱姿態來看,說他是個得寵的男孩也有可能。
如果是後者,那可就大大的有忌諱了。在沒有弄清楚人物關係之前,她選擇裝作沒看見朗白這個人。
“不是你說好的麼?怎麼啞巴了似的。”袁城拍拍懷裡的小兒子,“怎麼,還要我教你?”
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朗白幾乎擡不起頭來:“爸爸,您……”
酒吧本來光線就昏暗,袁城的臉色更讓人看不透深淺,只聽他語氣平淡的說:“我怎麼了?你說你覺得這個好,我就把她給叫來,結果人來了,你又給我玩兒這一套。”他低下頭去,幾乎強迫朗白緊盯着他的眼睛,“有你這麼難伺候的嗎,阿白?”
俄羅斯美女目瞪口呆的呆在一邊。她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奇怪了,位高權重的父親給自己年幼的小兒子招妓,明明孩子不願意,做父親的還在一邊不知道是強迫還是攛掇的刺激他。
這叫什麼,有哪個正常的父親這麼對自己親生兒子的嗎?
“我沒有,我沒有,爸爸……不是我自己要上這裡來的。”朗白臉紅得好像要滴下血來,手指緊緊抓着身下的沙發墊,幾乎有些痙攣:“下次再也不會了,爸爸,求求你,你……”
袁城一動不動的盯着他,臉部的大部分輪廓都隱沒在陰影裡,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王家棟偷偷看他們,越看越覺得這氣氛實在怪異得要命,忍不住搖頭:“依我看,袁總這哪是給你弟弟挑女人,這簡直是要把你弟弟活活逼成心理ED啊。大庭廣衆這麼多人的,你弟弟又是個雛兒,換成是我我也害羞呀……袁騅,你確定那是你親弟弟?”
袁騅急了:“怎麼不是,不跟你說了嗎,DNA檢測做了三遍!進門時就兩遍,去年不知道抽什麼風又檢測了一遍,三次結果都一模一樣,絕對袁家的種,純的!”
袁城那個心腹副手突然轉過頭來,小心翼翼的對袁騅他們做了個“噓”的手勢。
袁騅立刻閉上嘴巴,打死也不說一個字了。
“不是你自己要上這裡來的。”袁城慢慢的重複了一遍,突然像是終於有點怒氣表現出來一般,抓着朗白肩頭的手一緊,“不是你自己要來的,難道是袁騅拿槍逼着你來的?”
“沒有,真的沒有,我沒有想到這麼多啊!”朗白眼底的水光幾乎要逼得人都沉在裡邊了,“爸爸我們回去吧,好不好?我聽你的話,不說了行不行?”
袁城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幾乎邊上人都覺得不對的時候,他才沉沉的哼了一聲,說:“你什麼都聽我的話那就好了。”
朗白一直被迫半側着身體,只能看到他的一隻手緊緊抓着沙發墊子,手指幾乎整個泛出了青白。袁城把他一隻手指一隻手指的扳下來,把沙發墊子遠遠扔到了一邊,然後才站起身,吩咐道:“既然白少說了回家,那咱們就回家去吧。”
他一直把小兒子半摟在懷裡,一直到他站起來的時候,靠近朗白的那半邊身體才露出來,只見手臂上赫然四道血紅髮紫的指甲印。
那是朗白下意識的掐着父親的手臂,這麼長時間抓出來的痕跡。
袁城竟然也一聲沒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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