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絡北在懷裡掏了掏,在闕翎兒震驚的眼神中,往空中一拋,散出來彷彿是雪花一樣的東西。
灑落到地面上,低頭看着,是一些灰燼,草木的味道。
“這是什麼?”闕翎兒指着這些落到地面上的灰燼。
伏絡北迴答道:“能夠抵抗瘴氣的東西啊。”
她並沒有回答說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是有這一句作用的話,也足夠了。
闕翎兒羞的指着自己:“既然有這個東西,你爲什麼,你爲什麼?”
伏絡北說道:“哦,剛剛忘記啊。”
她說的很隨意,好像剛剛的事情本來就很正常,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樣一來,反倒是將剛剛那一幕耿耿於懷的闕翎兒顯得有些過於計較了。
伏絡北剛剛的動作並不算小,所以洪家主也看到了。
伏絡北走到一邊,踏出了剛剛撒出灰燼的圈子。
出了伏絡北和闕翎兒,每個人的身上都沾染了一些灰燼。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組成的,但是能夠從癱瘓中解救出來,這些已經是救命的東西了。
子辰師叔依舊半趴在地上,手指輕輕的捻着這些灰燼,放在嘴裡,也嘗不出什麼味道,只覺得綿綿的,應該和普通的灰燼一個味道。
他拿出帕子,將身邊一些灰燼粘起來,放在帕子裡面,小心而珍重的放在懷裡。
一擡頭,就看到了伏絡北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臉色變得難看,不過因爲之前就很難看,現在和剛剛,也沒有很大的區別。
伏絡北轉過頭,彷彿剛剛只是不經意的一瞥而已。
子辰師叔終於鬆了一口氣。
洪家主好奇的看着伏絡北,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
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但是卻能夠在龍門鎮自由的使用法力,並且,似乎也不怕這些瘴氣。
“洪家主,那我碧雲天的長老,也是你殺的嗎?”
闕翎兒一旦恢復了力氣,便站在了衆人面前。
她問的,是那個詭異的房間。
洪家主聽到這個地方,臉色也變得難看了。
顯然,那也是他所不知道的意外。
闕翎兒沒有聽到回答。
其實也不用聽到回到。
這句話對於洪家主和闕翎兒一樣適用。前者是以爲她們沒有知道的必要,而後者,卻已經看到遠方,不斷行進的人偶,答案,恐怕自己也來了。
那是一個窈窕的女子,頭上帶了一頂草帽,草帽的邊緣掛着白色的輕紗,着一身白色絲綢的紗衣,走路時,隨着風搖擺,彷彿是有生命一樣。
她的鞋子也是白色的,每一步,都彷彿能夠看到她身後踩踏出來的白色蓮花。
不過這都是妄想而已,她的腳底下沒有蓮花,有的,只是身後一個個跳躍着的人偶。
她將他們叫做蟲巢,會動的,能夠聽得懂人話的蟲巢。
她站在衆人的面前,透過輕紗,只能看到她臉朦朧的模樣,但實際上什麼都看不清,彷彿是在輕紗和她的臉中間,有一層霧氣阻擋——該死的霧氣。
伏絡北找了個平地,乾脆坐了下來。
闕翎兒本是一直注意着那個突然出現的白衣女子,卻忽然發現裙襬被拉扯了幾下。
她轉過頭,並沒有看到人。
正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卻又被扯了一下,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伏絡北竟然從懷裡拿出了不少的吃的,地面上鋪了一層的布,對着她招招手。
闕翎兒分明感覺到自己鬧鐘那個名爲理智的線此刻搖搖欲墜,馬上就要斷開了。
她說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她壓低了嗓音,不想過於透露出自己的情緒,但是闕翎兒分明能夠看得出,她是生氣了的。
伏絡北可憐兮兮的看着她,雖然知道這個情緒可能是因爲別人的出現而渲染的,但是她依舊十分喜歡闕翎兒臉蛋兒露出除了嚴肅意外的表情。
闕翎兒嘆了一口氣,抽回了裙襬,正要開口,就被伏絡北傾身拉住,她一個趔趄坐到了地上。
伏絡北握着她的手,輕聲說道:“不要去看她喲。”
兩人手掌交接的地方,彷彿有一股清流,順着她的手掌蔓延到了腦袋裡面。
這時候,她才發覺剛剛的生氣,來的毫無理由,爲什麼生氣,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伏絡北朝着她笑了笑,並沒有替她解答疑惑,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黃道婆和洪家主兩人的對峙。
“洪染,你怕不認識我了吧。”
黃道婆看着洪家主,聲音也是那麼的好聽,彷彿是從叢林中飛出來的飛鳥,輕聲啼叫,能夠招來朝陽,又彷彿是山間清脆奔騰的溪流,能夠帶走酷暑。
她好像看不到這些人一樣,只一心一意的看着洪家主。
洪染?
洪竟成嚇得往後退了好多部,不小心絆倒,正跌坐在距離伏絡北不遠的地方。
洪染,洪家的創始人,最早建立龍門鎮的人。
竟然是他?
最早的時候,洪家的家主還是他的爺爺,後來纔是他的父親。
他記得,那時候,他的父親總是給他講,關於洪家的來源,龍門鎮的來源。
即使不去僞裝,洪竟成也不會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他的父親也不是。
真正洪竟成的父親,實際上是一個書癡,只要是他能夠見到的書,他都喜歡收集起來,每一本,他都會看完。
關於洪家的歷史,還是父親從一本很偏門的書上看到的。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洪染作爲洪家的創始人,竟然對自己的描寫這樣的少,竟然幾乎淡化了自己的存在。
不過,現在顯然洪竟成已經找到了真正的原因。
洪家的家主,從來都沒有換過人,洪染根本不需要留下關於自己的書言,因爲,他就是洪家唯一的家主。
忽然,眼前出現一個東西,洪竟成伸手接過,竟然是一根黃瓜,他疑惑的轉過頭,就看到伏絡北咔嚓咔嚓的吃着黃瓜,說道:“你吃啊。”
也許是太過於震驚了,所以他竟然真的吃了一口,別說,還挺好吃的。
洪染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出現的女子。
他不記得她。
單純的想到這個結果,黃道婆就氣到發抖。
她曾經想過很多他們見到面之後會出現的結果。
他會不會害怕,還是不屑,會不會後悔,或者依舊冷豔看着自己?
但是,她想了許多種可能,但是隻有一樣,就是沒有想到,他竟然不記得自己了。
或者也是有想過的吧。
她平靜了下來,忽然覺得一切都是這樣的可笑。
果然,當初她那樣傻乎乎的尋死是不一樣該的吧。
伏絡北在旁邊,對着闕翎兒解說道:“黃姐姐可是等了很久了,要不是因爲師父不讓她出來,她早就出來找壞蛋報復了,只是沒有想到壞蛋竟然是他。”
說不出感嘆還是什麼的。
伏絡北和黃道婆相處的時候並不多,師父一直都不讓她多和黃道婆接觸,是說怕跟她學壞了。
但是伏絡北分明聽到過,師父也說不讓她和自己接觸,怕自己搗亂,惹她生氣。
不管原因是什麼,伏絡北和黃道婆雖然同樣住在不死林,但是相互見面的時候根本沒有幾次。
但是耐不住黃道婆長得好看,所以……伏絡北經常會偷偷的去看她。
洪染總之是不認識黃道婆了,不管認識不認識,洪染都沒有打算和她多接觸。
千年祭就在眼下,絕對不能因爲眼前的幾個人被破壞。
他冷笑,充其量,多來幾個人,不過是給千年祭多加幾個祭品而已。
伏絡北嘖嘖有聲,“渣男。”
闕翎兒忽然說道:“那她就是殺害長老們的兇手?”
這根本就沒有辦法反駁啊,她身後還跟着那些人偶,就連狡辯都找不到藉口的那種。
伏絡北馬上說道:“我和那個瘋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翎兒,你相信我,我絕對絕對,沒有傷害你在意的人哦。”
剛剛還是黃姐姐黃姐姐,轉眼就是那個瘋女人了。
黃道婆往這裡看了一眼,也看到了伏絡北。
不過,也可能是因爲聽到伏絡北的話,才轉過頭來的也說不定。
洪竟成整個人僵硬在這裡,身體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黃道婆將視線移到了一邊,忽然,她又轉過來。
這次並不是看着伏絡北,而是看着洪竟成。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黃道婆就到了洪竟成的身邊。
她低着頭,看着洪竟成,從他的血脈中,她感覺到了,本來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按照道理來說,她已經不記得她已經恨了那個男人多少年了,恨到以爲她對他一點愛意都沒有了。
但是女人就是這樣的不理性,當她看到洪竟成的時候,整顆心臟依舊又開始跳躍。
“洪染,他是我們的子孫,對嗎?”黃道婆眼神熱切的看着洪竟成。
就在不久之前,她差一點就殺了他,幸虧,幸虧……
即使這個時候,她依舊希望洪染有着些許的仁慈。
洪竟成看着黃道婆,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只是他的傀儡,整個洪家的子孫,都是他的傀儡。”
他殘忍的說着,說着事實,即使鮮血淋漓,依舊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