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子清一邊走進來,一邊說道:“有什麼事情?”
“我想問一下,關於你們這裡的花神祭。”
“沒有什麼,就只是普通的一個祭典,看看花,賞賞燈,就沒有什麼了。”
“可是你的妻子卻不是這樣說的。”
伏絡北站起來,走到他的旁邊。
塗子清的身上一直有一種很香的味道,但是伏絡北一直都沒有當做一回事。
塗子清說道:“阿晚?阿晚能怎麼說,說道阿晚,小北,”他略帶着氣憤的說道,“你到底是怎麼了,早上叫你吃飯你也沒有好好吃,到了晚上,怎麼也不見個人影,阿晚可是很傷心啊。”
“妻子不是應該和丈夫睡在一塊的嗎?”伏絡北沒頭沒尾的問道。
塗子清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說道:“因爲阿晚生氣了,不讓我與她一起睡覺啊,等她氣消了,我就能回去了。”
理由似乎很充分,但是越是合乎情理,伏絡北就越是覺得奇怪。
“這是你家,可是你好像對這裡很陌生?”
塗子清哈哈笑道,“沒有想到被你發現了,阿晚生氣,把整個房間都重新整修了一遍,要不然,你可別笑,從來都是阿晚拿主意,我這……不是有些懼內嘛。”
伏絡北說道:“那你的性格呢,怎麼跟之前好不一樣。”
塗子清嚇了一跳,說道:“小北你這樣說,是不是覺得我被換了啊,開什麼玩笑啊,我就是塗子清啊。”
伏絡北心中想道,你的確是塗子清,但問題是,塗子清到底是誰。
她中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巨大的迷宮,而且這個迷宮是有人故意做出來,讓她走進去的,無論她如何掙扎,都沒有辦法找到迷宮真正的出口。
“既然你這樣說的話,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只是我想要離開,你應該不會阻止的吧。”
“離開?爲什麼?”
伏絡北早就想要離開,當初就不應該因爲阿晚的話留下來。
“明天就是花神祭了,等明天過去再離開也不遲啊。”
伏絡北說道:“不管你怎麼說,我現在就要離開了,我也會帶着洪竟成,當初對你的承諾也已經達成了。”
她說着,就往外走。
當初許下承諾是她自己許下的,今日,已經達成了承諾,便再也沒有藉口留下,何況洪竟成最忌的表現也太奇怪了,她總覺得,這一切都和塗子清口中所說的花神祭有些關係。
伏絡北選擇這樣離開,也是爲了逼出塗子清的實話。
在龍門鎮,伏絡北明明感覺到塗子清是一隻單純的兔子,而現在,顯然這隻兔子變得不像是自己認識的那一隻了。
既然已經這樣,要麼找回原來的兔子,要麼……伏絡北沉下眼睛,她討厭被欺騙。
轉身離開的瞬間,塗子清拉住了伏絡北的胳膊。
“幫我!”
他可憐兮兮的看着伏絡北,那些故作的堅強都化作了泡沫,溼潤的兩隻眼睛好像隨時都會流下眼淚。
一隻手拉住伏絡北的衣袖,五大三粗的身體,讓他顯得更加的可憐。
伏絡北推開他的手,語氣中充滿着熱心,但是臉上卻是一片冷漠。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的。”
塗子清說道:“阿晚……阿晚以及死了。”
伏絡北哦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塗子清並不是百花城的原住民,他不過是從別處路過的一隻小妖精。
整個百花城,都是花妖。
大多數的植物妖精,都喜歡獨居,但是因爲近百年來,人類對於妖精殘殺越來越厲害,迫使這些妖精團結了起來。
塗子清作爲一個人類不喜歡,妖精也鄙視的兔子,本來應該是羣居的,但是因爲人類的屠殺,而使得它變成了一隻獨居的兔子。
說這話的時候,塗子清臉上的諷刺怎麼也抹不掉。
他們本來以爲,人類對於他們並沒有什麼興趣,但是沒有想到,沒有興趣,並不代表着不可以屠殺。
強者殺死弱者,本來就沒有任何的理由。可惜這個道理,塗子清和她的族人之前並不清楚。
塗子清來到了百花城,然後遇到了阿晚。
兩個人就這樣落入了愛情。
阿晚是一個很賢惠的女子,塗子清雖然有些膽小,但是阿晚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他,反而迫使她自己變得堅強。用來保護阿晚。
阿晚所做的一切,塗子清都看在了眼中。
可是幸福總是短暫,阿晚得了一種病。
這種病隨時能夠奪取阿晚的生命,剩下的故事,也就是之前塗子清遇到伏絡北所說的故事了。
“你說阿晚死了,可現在的阿晚是什麼?”
塗子清說道:“阿晚雖然死了,但是她的本體並沒有死。”
他指着這個院子,“這就是阿晚的本體,每一扇門,每一面牆,即便是腳下的路,也都是阿晚的軀殼。”
伏絡北跺了跺腳,“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晚得的病十分怪異,這種病先讓人的靈魂消失,但是卻留着他們的軀殼。”
塗子清哭着說道:“我求求你,你幫我,讓阿晚安息好嗎?”
伏絡北走過去,拍着塗子清的後背,說道:“放心,我會幫你的。”
讓塗子清休息,伏絡北轉身離開。
她臉上的同情瞬間消失不見。
“翎兒也不相信他對嗎?”
不管闕翎兒是怎麼想的,伏絡北並沒有留下來等待第二天的意思。
她去找洪竟成,打算帶着洪竟成趕緊離開。
既然塗子清這樣想要讓自己留下,自己就更加不能夠留下。
傻子才留下。
不過,不管伏絡北是不是傻子,恐怕都得留下來了。
因爲洪竟成不見了。
伏絡北坐在洪竟成的房門口,對着闕翎兒說道:“我以後要是再輕易許諾別人,我就是個二傻子。”
闕翎兒蹭了蹭她的臉頰。
天空中的月兒快要變得圓了,伏絡北算了算,明天應該就是十五,月圓的時候。
“還是翎兒好,等找到洪竟成,我們就一起回碧雲天,找你師父,給咱們證婚。”
闕翎兒嚇得差一點掉下去,鳥喙張開,可以想象到如果是人形的時候,該是怎麼樣的震驚。
伏絡北闕沒有覺得自己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而是開始想象自己和闕翎兒的婚後生活來。
闕翎兒啾啾叫了兩聲,但是伏絡北完全聽不出裡面的拒絕,說道:“我知道翎兒很着急,我也很着急,什麼時候才能和翎兒結婚啊,我都想了好久了。”
闕翎兒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比起自己變成鳥的茫然無措,顯然伏絡北的話更加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伏絡北拍打手掌,說道:“好的,既然這樣,咱們就趕緊的去找洪竟成吧,找到他之後,咱們就可以去結婚了。”
闕翎兒忽然無比的希望,不要那樣順利的離開。
伏絡北所說的尋找洪竟成,就是直接衝到了阿晚的房間門口大喊。
“你有本事搶人,有本事出來啊,出來啊。”總覺得這個話怎麼有點順口啊。
伏絡北之所以沒有靜悄悄的去找,是因爲塗子清說過,這所院子就是阿晚的本體,都跑到人家的嘴裡來了,是在門牙這裡還是在舌頭下面,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倒是不如直接找到正主,正好問個清楚。
阿晚並沒有出來,她這樣叫喊,塗子清應該也能夠聽到,但是塗子清也沒有出來。
一瞬間,彷彿所有人都不見了一樣。
伏絡北推開門。
門內也很乾淨,一點也沒有人居住的模樣。
雖然早就知道塗子清在騙人,但是伏絡北還是不由的失望了。
本來真的當他是朋友啊,怎麼可以欺騙自己呢。
伏絡北往裡面走去,她一邊走着,一邊叫着阿晚和洪竟成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希望阿晚答應自己還是洪竟成答應自己。
整個院子都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蟋蟀的叫喊聲沒有了,螢火蟲也不見了,青蛙的鳴叫聲也不見了,整個院子,都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伏絡北往外走,推開門的瞬間,整個院子又開始變了。
藤蔓緩慢的替代了這個院子裡的一切,潺潺的流水也不見了,變成了一條黑色的,帶着酸臭味道的水溝。
在黑暗中,伏絡北依舊可以看清楚這裡的東西,在緩慢的幻化當中,伏絡北也終於注意到了和早晨不一樣的東西。
這裡的一切都是在變化當中的,枯萎,繁榮,在這一夜裡,都要緩慢的變化着。
他們早上看到的一切,實際上也是經過修整過得院子,只有這個時候,伏絡北所見到的這個時候,從最美麗變成最腐敗的時候,才能看到這個院子真實的一切。
那些破碎了的樹葉,其實早已經化作了腐爛的泥土。
那些張牙舞爪的藤蔓,實際上已經破碎的不堪一擊。
本來荒蕪的院子,實際上已經是一座亂葬崗。
伏絡北一步一步的走着,這裡有好幾座墳頭。
原來……
他蹲下甚至,那座墳頭上的土還是新的,新的像是剛剛躺下去一個人。
怪不得早上也叫不到塗子清。
原來……他其實也說了實話了。
伏絡北摸着墓碑上的名字,不知道該是生氣,還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