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雖屬有着“火爐城市”之稱的重慶市轄區內，此時也已入秋，清晨6、7點的微風襲來，讓人難掩涼意。
安靜的街道開始變得吵吵嚷嚷起來，9月秋陽害羞地露出頭來，毫不吝嗇地將光輝灑在石城。
此時，才從衛生間裡洗漱完畢的姜一宸，打着哈欠，站在安靜無人的屋子裡，撓着頭，環顧屋內。
“怎麼今天這麼早，就都不見人影了。”
來到客廳，他一手抄起掛着呂布典藏卡掛件的“米奇的奇妙世界”版畫式書包，正欲開門上學時，一摸手腕，才發現手錶不在；折回房間尋找無果，又在客廳、廚房翻了一通，也不見手錶蹤跡。
無奈，怕上學遲到的姜一宸，只好先出了門。
棉花巷口，一位婦女拉着揹着小書包的女兒，不停地催促着。
約4歲的小女孩手拿棒棒糖，任由媽媽在前邊拉扯着自己的小手，邊走邊張望，看見邊上一個站着的女高中生，便咧開嘴笑個不停。
待這對年輕母女走開，一旁站着的便是散着發、揹着書包的姜顏。
她雙手交叉抱臂，用手不停地搓着兩隻手臂，左手臂上還有幾個消了腫卻還紅着的蚊子包。
在不小心地碰到左手肘關節處的傷口時，姜顏忍痛般地“嘶”了一聲；她看看有些“血肉模糊”的傷口，又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色電子手錶上，擡手將兩邊的頭髮別在耳後，接着側身轉頭向巷子裡望去。
來來往往的人羣中，卻沒有那個她等待的身影。
姜顏一吹額前的碎髮，十分不悅，“怎麼還不來啊，虧我還起這麼早。”
姜顏又立正站着，手指不停的纏繞着髮絲，穿着黑色帆布鞋的右腳不停地在地上畫小圈。
看來，今天是錯過了。
“喂！在這幹嘛？”街道外的馬路上，傳來詢問的聲音。
姜顏聞聲擡頭，晨間柔和的陽光穿過黃桷樹大小枝幹照在來人身上。
譚鹽那一頭標誌性的自然捲發映入眼簾，再配上一如往常的笑眯眯，此刻在姜顏眼中顯得更爲可惡和狡黠。
“沒幹嘛。”姜顏一甩頭，手搭在書包揹帶，快步走了。
怎麼想遇見的卻見不到。
“姜顏，一起走啊。”望着離去人的身影，譚鹽皺了皺眉，腳踩踏板追了上去，拍了拍後座，“上來。”
隔着街道護欄，倆人對着話。
“不敢~不敢~。”姜顏刻意不去看一旁放慢車速的譚鹽，自顧自地走着，同時也不忘小聲吐槽。
“幹嘛總是笑眯眯的，笑裡藏刀嗎？”
“你說什麼？”隔着護欄的譚鹽沒聽清後面一句話，他不時看看前方，注意着行人和車輛，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又生氣了？”
“我？”聞言，姜顏突地停下腳步。
轉過身來，對着譚鹽又是一頓賭氣話，“我生什麼氣。我壓根就沒生氣好吧！”
“那你不理我。你啊，就是這樣，生氣的時候不理人，懟起人來也變得特別厲害。”譚鹽笑着解釋着。
街上人多，前方又是三岔路彎道、又是斑馬線的，不好隨意停下。
這話一說完，譚鹽駛過拐角處的郵政銀行，就一揮手，丟下一句“學校見”便騎車離去了。
“見什麼見！”姜顏不改賭氣語氣，衝着譚鹽背影不屑一顧，“嘁！”
明中學校大門左側前的斑馬線，人潮涌動。
一衆高中生中，16歲的姜顏混在其間。
正值碧玉年華長成時，姣好的五官造就了她淡雅顏系的長相，一股脫離同齡人的清冷氣質在這個大家五官都出走的年紀雖不讓人一目驚豔，卻也耐人尋味。
校門外，香樟樹下的譚鹽正站在學校一邊的馬路頭，靠着車張望，一眼便瞧見了正在過馬路的姜顏。
等人羣過了之後，他才起身推着車跟了上去。
“不好意思，借過借過，謝謝。”穿過人流，他來到女生身後。
跟着走了幾步，譚鹽右手攀上了姜顏揹着的“米奇的奇妙世界”版畫式書包。
“呀！”在人羣中走着的姜顏被人一扯書包，踉蹌着向後退了一步。
姜顏疑惑地甩過頭去，當看見是一臉堆笑的譚鹽正推着車跟在後面時候，瞬間冷下來臉。
“幼不幼稚啊。”
譚鹽輕笑一聲，跟在了姜顏的側邊，問道，“怎麼沒和你弟一起啊？”
“他知道學校怎麼走。”姜顏低着頭走着，不是很想理會他。
“哈哈哈也是。”譚鹽與姜顏就這麼走着，校門外此時已是堆滿了人。
“姐弟倆還是要好好相處啊。”譚鹽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可不能吵架。”
“這好像不管你事吧。”姜顏繼續不耐煩地回答着。
“好吧。”譚鹽吃了一癟，打量着姜顏，笑着繼續問道，“你怎麼披着頭髮？沒戴發繩嗎？昂~你有。欸，你買手錶了？你不是不喜歡....”
“哎呀我喜歡，行了吧。”姜顏打斷了喋喋不休的譚鹽，邊走邊望向他，冷冷丟了一句，“你話好多。”
被嫌棄的譚鹽不明所以，臉上的笑消失一秒，轉而又“卑躬屈膝”地貼在一旁，“姜顏好妹妹，哥哥到底哪裡得罪你了，求妹妹說出來，哥哥好改正哇。”
姜顏被“得罪”一詞點中要穴，頓感怒火中燒，停下腳步，對上那張笑得“賤兮兮”的臉。
看到姜顏停下，譚鹽也站定不走。
姜顏想發火說些什麼，卻又無話可說。
倆人就這樣對站着，僵持了幾秒。
其實，姜顏明知也發不了什麼火。畢竟，此時眼前人不是後來的“當事人”。只是自己的心裡，終有這麼一個小疙瘩。
無奈，姜顏只“哎呀”一聲便轉身走向校門口，一臉無辜的譚鹽在後面一頭霧水。
與此同時，學生會執勤的三人還正大門口候着，查看進校學生證的佩戴情況。
“劉森，這個執勤表怎麼寫啊？”
問劉森問題的男生也是被“抓來”執勤的，和旁邊打着哈欠的齊劉海女生都是第一天“上崗”。
聞言，劉森側身，指着男生拿着的本子，“直接提行，每行行頭寫執勤人名字、日期、執勤情況就行。執勤情況嘛，結束的時候再寫，就寫無佩戴學生證異常情況就行。”
“別光哎呀啊，有話就說呀！”跟上來的譚鹽不停地追問，“說嘛，我給你糖吃，今天放學我請你吃飯啊？”
嘰嘰喳喳的，煩得姜顏實在受不了，她捂起耳朵來，低着頭走路，唸唸有詞着：“不聽不聽不聽.....”
倆人就這麼個局勢一直走到校門口。
劉森正解釋完，剛還低着頭的姜顏猛擡頭，在他右側跟前冒出個頭來，站定下來，大喊一聲，“閉嘴啊！”
三臉懵逼。
劉森、男同學、女同學都被鎮住一秒，轉頭看向姜顏。
一秒過，四臉懵逼。
譚鹽站在姜顏左後側，看了看呆住的三人，又瞄了瞄正視着前方的姜顏，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三秒後。
姜顏帶着笑意，微微低頭又慢慢擡起頭，擡起雙手來，順着耳廓、遊刃有餘地順了一下散開的長髮。
隨後，她雙手抓着書包揹帶，正過身子對着眼前三人，將目光放在不知名處，笑嘻嘻着淡定自若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不是說你們。”
說話的時候，兩個一深一淺的酒窩鑲嵌在那張紅裡透着白的臉上。
齊劉海女生笑着，打量起晨陽照在身的女生。
細軟而又蓬鬆的頭髮被安靜地散在肩上、身後，額前、耳邊留有不少短髮修飾着這張圓圓的鵝蛋臉；標準平眉印刻在那雙似水清澈杏眼之上。
劉森看着面前眼神渙散的人，剛張嘴說些什麼，只見姜顏彎下腰去，深深鞠了一躬；
再起身時，臉頰發紅的姜顏發出一聲啼笑皆非的笑聲，接着雙手捂着自己的嘴，大大的眼睛笑彎起來，擠出兩條水晶臥蠶來，“你們繼續，繼續。”
過程實在太快，譚鹽和劉森一行人目光追隨，看着快步“衝”進了校內的姜顏，走在校園大道漸漸混進了學生當中。
劉森有意無意地擡手，捂嘴偷笑。
“姜顏！姜顏？沒事啦，不丟臉啦！”傻子譚鹽推着車在後面喊着，追了上去，“等等我，我要鎖車啊，姜顏！”
“這個傻子，能不能別叫我名字了啊。”姜顏在前面假笑疾走着，試圖薅亂頭髮，將自己的臉遮蔽起來。
“哈哈哈，那個女生也太可愛了吧。”剛剛還瞌睡連天的齊劉海女生笑出聲來，望着離去女生的方向。
“劉森，那女生是不是很害怕我們啊。可是，我們看起來應該也沒有那麼凶神惡煞吧。”
同樣也望去校內大道的劉森，收起了笑意，轉過身來，卻也只是說了一句，“不知道。”
“哈哈是挺可愛的。劉森，你就適合這種可愛的。”中間的男生一拍身旁人的肩膀。
繼續說着，“話說還鞠什麼躬啊，又不是辦喪事，搞得上學跟來靈堂一樣。哈哈哈，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哈.....”
話一出，兩邊的人都不笑也未說話，只是都盯着他。
男生聳了一下肩膀，朝左右都看了看。
“你還是閉嘴吧，胡佳奇。”齊劉海女生看了一眼自己，搶過自己的本子和筆，“一大早地真不吉利。”
“出師不利啊！啊無語！”趴在桌上，扎着低馬尾的姜顏，放倒了遮在面前的書，拿起鉛筆來，無聊地寫着。
腦子裡不斷地回想起剛剛校門口那幕，簡直社死現場啊。
什麼時候能纔不出糗。
“什麼無語啊？”阮陳陳問起姜顏，拿起白色水杯，走上前來，“陸姿，需要接水嗎？”
“不用了，謝謝。”陸姿拿起黑色水杯晃了一晃，“我這還有半杯。”
“ok~”阮陳陳靠在姜顏的課桌邊。
“害，沒事。”姜顏丟下鉛筆，直起身來。
作業本上密密麻麻地寫着四個大字“出師不利”。她靠在椅背，拿起桌角裝滿水的粉紅色杯子喝起了水。
“ok~”阮陳陳嘟着嘴點點頭，起身準備去飲水機前接水。
“喂，阮陳陳，你都不問問我嗎？”姜顏拿着杯子，詢問着阮陳陳。
陸姿從書裡探出頭來，望着姜顏。
“什麼，問你什麼？”走出一米外的阮陳陳轉身問衝着自己喊話的姜顏。
“接水啊。”姜顏一臉委屈。
阮陳陳輕嘆一口氣，只是努着嘴，指了指姜顏手中的杯子。
“呃，是嗎......”看着才喝掉幾口水的水杯，姜顏閉了嘴。
“好了好了，我說個事。”穿着淡藍色連衣短裙、踩着白色高跟鞋的班主任隆文潔走進教室，雙手輕拍幾下，示意學生們安靜。
“今天起，歷史課可以上課了啊。新老師是廖文軍老師，也是高二年紀的歷史老師。課代表記得到時候給廖老師說清楚之前的課程進度。”
教室裡一片議論聲。
“好的，隆老師。”一女生站起來回答。
“啊~文軍兒老師~”教室後排上的姜顏聽到後，露出微笑。
“上課了！請同學們馬上回到教室做好課前準備，請做好位置....”
上課預備鈴聲響起，走廊上的學生們都紛紛走回教室，大家都坐好在自己的位置上。
高中部的教學樓是封閉式建築，走廊兩邊都是教室，在走廊盡頭留有兩扇窗戶。
二樓高二班級，靠近廁所的一邊窗戶，劉森葉昭沉倆人剛移步離開，走回教室去。
“中午吃什麼啊？”
葉昭沉問起走在前邊的劉森。
劉森雙手插兜，走進教室後門，“這才8點多，早着呢。”
“要不我們去吃椒麻雞炒飯，學校大門側對面的那家店，就郵政銀行旁邊。”葉昭沉跟在身後問道。
“不去。”劉森想也沒想地就開口拒絕，“我就在學校食堂吃了，然後去得看看車有沒有修理好。”
“不虧是‘拒絕怪’，都不帶一絲遲疑的。”葉昭沉走到門口處，作出投籃的姿勢，單腳站立、雙手擡高，摸了門框一下，“可以吃了再去取車啊？”
“12點50不是要面試新學生會成員嗎？你不去？”劉森側着身，皺着眉地看着摸完門框的葉昭沉，“您老悠着點，不然動不動就搬我這塊磚。”
“去啊。來得及，吃完就去，很快的。”葉昭沉跟在後邊，直起擦傷的那隻腳，“好的好的，我也怕你真成了一塊磚。哈哈！”
“知道就好。”劉森擡手揉頭。
上午9點50，大課間。
操場上，課間操的廣播響起——第二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現在開始，第一節：伸展運動！
站在隊伍最外邊的姜顏不知所措，“誰來救救我啊！！”
順着廣播裡的音樂響起，全場學生揮動起來。
見姜顏一人呆在原地，一旁的阮陳陳正兩手向上衝拳、半蹲做操，小聲提醒着，“姜顏？”
4班班級隊伍，周遭的人也打望起姜顏。
姜顏轉頭看阮陳陳，一臉欲哭無淚。
操場大臺上，有老師察覺起高中隊列中原地不動的人。
緊要關頭，姜顏捂着肚子，假裝跌倒在地。
邊上正在閒聊的班主任一看見便衝上前來，趕忙揮手讓一旁的阮陳陳過來。
“隆老師，我肚子痛。”姜顏用虛弱至極的聲音說道，閉着眼抓着跑過來的阮陳陳的手。
“走走，起來，去醫務室。”隆文潔拽着自己的裙角，與阮陳陳拉起姜顏，“沒事啊，先起來。”
姜顏作勢擡頭，朝着阮陳陳擠眉弄眼。
“隆老師，姜顏疼的厲害得很。”阮陳陳看着疼地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使勁拽着自己手的姜顏，“得背去醫務室啊。”
啊！這沒眼力見的傢伙！
無奈，她只好努力又裝出一副不太痛苦的模樣，用差不多已經“恢復”了的語調回道，“沒事兒隆老師，我回教室.....”
“姜顏不行了！”阮陳陳瞥見正路過朝這邊看的男生，打斷姜顏的自我挽救。
“欸？！？”
還沒表明自己的目的地是教室的姜顏，被人立馬背起，嚇地失聲一叫。
糟糕！裝過頭了。
此時的姜顏還是緊閉着眼，不知道揹着自己的是誰。
只感覺，那人隨着一陣風跑來，蹲下身來跪在身前，放下了手裡拿着的什麼東西，將自己的雙手放在他的肩上，隨後輕盈一下，就攀在了來人的肩上。
...這肩膀真膈下巴！
因爲自己太丟臉了，導致有不斷的人蔘與到“解救”自己的隊伍中。
全程姜顏都是緊閉着雙眼，掩耳盜鈴地暗示自己，看不見周圍就等同於看不見自己的丟臉了。
“阮陳陳你跟着一起去。”隆文潔對着剛剛衝上前來的劉森說道，“謝謝啊同學。”
劉森雙手攥拳，用手腕拖着姜顏的腿，阮陳陳跟在一旁，扶着姜顏的背，走向了校醫務室。
“別看了，動作都做規範些。”隆文潔彎腰，撿起掉落在塑膠場上的筆和黃色小本。
校醫務室內。
劉森等在診斷桌前，被拉起藍色牀位隔簾的隔壁傳來說話聲。
“沒什麼大礙。”
姜顏坐臥在診察牀上，手端一杯鹽水，聽着阮陳陳與校醫的對話。
怎麼又又又出糗了。
就在剛剛，三人到達醫務室的時候。
逃離社死般的姜顏睜開雙眼，就看見了揹着自己的劉森側臉，自己的臉與他的臉正“親密接觸”着。
“哈！”姜顏深吸一口氣，驚地直起上半身來。
瞬間，揹着人的劉森，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搖晃，一旁的阮陳陳大呼小叫起來。
姜顏馬上又閃電般地趴回那單薄而有力的肩膀。
這肩膀真是寬厚有力啊~
倆人臉又貼回臉。
“...不好意思...我重心不穩。”
姜顏小聲抱歉。
這該該死的又一社死現場。
劉森強忍着嘴角不上揚。
“確定什麼事都沒有嗎？”站在牀邊的阮陳陳疑惑地詢問起女校醫，“可是醫生，她剛剛疼的很厲害唉。”
姜顏手捏紙杯，假裝鎮定地喝起水來。
別問了！阮陳陳！
隔簾有我男神啊！
“確實——沒什麼大礙。”
女校醫欲往邊走去，“不是生理痛，也不是什麼腸胃痛。”
阮陳陳還說些什麼，姜顏趕快拉住她的手臂，朝着向外走出的醫生說，“嗯呢，麻煩您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要是感覺還不舒服的話，記得來醫務室。”醫生走了出去，拉開隔簾。
“麻煩了麻煩了！”姜顏還在想如何和外面等着的人“交代。”
“姜顏，那我現在去一下小賣部。”阮陳陳對着姜顏說道。“你先慢慢回教室啊。”
“好。”
姜顏笑着回道，坐起身來，放好剛剛枕着背的枕頭。
“剛剛謝謝了。”
阮陳陳向坐着的劉森道了一聲謝，便跨出門去。
劉森淺淺點頭，擡眼便看見了進門而來的葉昭沉。
姜顏豎起耳朵，隔着半開着的隔簾偷聽。
“你怎麼在這？”葉昭沉剛一瘸一拐地踏進醫務室，就看到坐在門口的劉森。
“有點事。”
劉森聽見拉隔簾的聲音，下意識轉過頭去，看着正起身的姜顏，“現在看來，沒什麼事了。”
“好吧。”葉昭沉似懂非懂，轉頭對着校醫說道，“醫生，我來換藥。”
“嗯，你先進去等一會，馬上就來。”校醫站在藥櫃前準備換藥的白紗布和藥罐。
“好的醫生。”葉昭沉走進裡邊，看見了被隔簾遮擋住臉的姜顏，“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學長你來換藥啊？”姜顏苦笑着，停下穿鞋的動作，一手拉開半開着的隔簾。
便與劉森的眼神撞上。
僅一秒。
她忙移開目光，補充道：“剛剛肚子有點不舒服。”
心裡又暗諷自己起來，躲什麼躲啊，真沒出息。
劉森一臉平靜，轉頭看向窗外。
通過這窗，操場上吵吵嚷嚷，學生們跟着廣播聲，整齊劃一地做着課間操。
“嗯嗯沒事就好。”
走過姜顏的牀位，留着短寸頭的葉昭沉又探回頭來，笑嘻嘻地說道，“嗯我來換藥。痊癒得很快，別擔心。”
“那就好。”姜顏穿好鞋，低頭坐在牀邊，輕晃着離地還有約2釐米的雙腿，不停地擡手摸耳廓。
腦子裡想着如何問候劉森，再完美地脫身離開。
“同學，你來幫她貼一下吧。”
女校醫一手拿着換藥箱，從裡面拿兩個創口貼，舉着遞在劉森面前，又指了指坐着的姜顏，“手臂擦傷的傷口。”
慌亂之間，姜顏不住地偷瞄劉森，有些着急地說道，“醫生，我自己可以的。”
劉森看向對面手裡的創口貼，又轉頭看了看雙手撐坐在牀的姜顏。
他爲什麼不說話，姜顏屏息凝神，在對上劉森的目光時，又躲閃起來。
他不會真的要答應吧？
劉森一言不發，起身接過創口貼。
居然真的答應了！
姜顏目不轉睛地盯着走向自己的劉森。
風從門外走進，吹起少年的頭髮，白衣黑褲似明朗。
姜顏不是不想念這樣的劉森，但這樣的他，此刻走向自己時，眼前像是電影滾動般閃現，涌現出無數次劉森走向自己的畫面。
這種感覺，很奇妙，莫名又很真實。
“小櫃上有碘伏，先消消毒再貼啊。”女校醫邊走向裡間的牀位，邊說道，“來，葉同學，挽起褲腿來。”
“好。”
劉森站到姜顏跟前，順手將創口貼放在姜顏坐的牀邊，轉身到牀頭的醫藥櫃上查看起大大小小的瓶子。
“那個，還是我自己來吧。”姜顏看着站在一側認真找碘伏的劉森，正準備探地站起。
“沒事，我來。”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坐着。”
姜顏聽話地收回腳，看着劉森的側影。
劉森半蹲了下來，在姜顏面前，將裝有碘伏的紙杯放在右邊，手拿棉籤，擡起眸來，用眼神示意她把受傷的手臂伸出來。
“哦...”
姜顏險些又發起楞來，木訥地將左手伸了出去。
劉森盯着姜顏，瞬即也伸出左手，輕車熟路地抓住姜顏的左手腕，輕輕一轉，露出受傷的左手肘關節。
誰說單眼皮的男生沒有魅力，我姜顏第一個就不答應！
被盯得有些害羞的姜顏，被這一抓，又慌了神，看着半蹲着的人，正低着頭處理着自己的傷口，動作很快卻很輕，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痛感。
她心想，肯定是被迷了心竅了，不然不論怎麼看，都是那麼喜歡這個人呢。
姜顏就這麼含情脈脈地看着低頭的劉森。
雖看不見他的面貌，他人卻近在咫尺。
此刻此間，比任何偷看和注視他的時候都來得真切。
盯着盯着，她想起阮陳陳的話來——
“喜歡和被喜歡都是一種幸福，要去好好珍惜纔對。”
“劉森他肯定喜歡過你！”
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姜顏對着劉森，在心底裡發出疑問來。
劉森將用過的棉籤丟在杯子裡，用手輕輕爲傷口處扇風。
手臂涼意悠悠，卻難敵姜顏心下熱火。
瞬即，他鬆開了那隻抓住姜顏手腕的手，拿起牀邊的創口貼，撕開包裝紙。
姜顏自然地將右手掌伸出去，劉森呆滯了一會，便又一下會了意，將包裝紙揉成一團，放在了姜顏的手心。
因爲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舉動，姜顏含羞地無聲偷笑起來。
細心貼好創口貼的劉森，正準備拿另外一個時，就看見了遞過來拿着創口貼的手，他沒說什麼也沒猶豫什麼，再次心照不宣，立馬就接了過去。
再看姜顏，還是一副偷笑地不值錢的樣子。
“好了。”劉森說道，便起身來。
姜顏立馬收起笑臉，探腳下牀，“謝謝，謝謝！”
兩聲謝謝，一是對自己剛剛裝病的羞愧致意，二是對劉森溫柔對待自己的真情感謝。
劉森點了點頭，正準備彎腰拿地上的紙杯，卻被姜顏搶先一步。
姜顏轉身走向對面的牆壁，將手裡的紙團連帶拾起的紙杯一同丟進了牆邊的垃圾桶。
趁扔垃圾的空當，背對着劉森的姜顏，快速自我調整了一番，轉身正準備說話時。
恰好，葉昭沉從裡面出來。
看見隔着一段距離的倆人，葉昭沉站在中間，劉森轉頭看向自己，姜顏便望向門外。
室外，學生們早已解散而去。校園內充滿了吵雜聲。
“劉森你還等着我啊？你今天對我真好。”
他對着劉森欣喜地說道，又看看姜顏，“學妹你也還沒走啊，一起回教室吧。”
說完，葉昭沉率先走到門口，背對着倆人。
姜顏沒有馬上回答葉昭沉的話，只是轉過頭來，去看對面的劉森。
劉森正過身來，也對上姜顏的視線。
只是這次大家都沒有要回避的意思，眼神相互拉扯了幾秒。
幾秒之間，對於姜顏，卻是日久歲深的幾個光年。
彼時，劉森望着姜顏消失茫然和無措的眼睛，在她的眼底，多了幾絲閃爍不止的光芒和別來無恙的釋然。
姜顏將這幾秒的對視，當作自己和劉森的多年未見、如今再見的無聲問好。
要是他記得自己多好，不對。
他只要現在記得我，就好了。
姜顏收起眼底的情緒，莞爾一笑。
“好啊。”
房間內，只有倆人的空間裡，倆人笑着打起招呼來。
“劉森，你好。”
“你好，姜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