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
一圈下來，姜顏在隊伍中跑的直喘氣。
跑在跑道最外側的她，需要不時地加快腳步才能跟上大家的步伐。
“後面的，跟上了。”
焦冠奇站在隊伍側邊帶隊，對着列隊裡最後邊幾個拖拖拉拉的男同學喊道。
“都快追尾了！”
4班隊伍後面是一大波的人羣，此時正朝前奔來，上演一場“車頭撞上車尾”。
眼看兩個隊伍快變成一個方隊，後面隊伍裡前排的女生快要撞上前邊隊伍的男生。
“哦豁~！”
後面班級裡轉來一陣陣男生的起鬨聲。
“安靜！”高二7班的體育委員衝自己的隊伍喊了一聲，隨後又下令，帶領隊伍趕超起了前方的班級，“一二一，一二一...”
最左列的劉森跟緊自己的班級隊伍，加快了步伐，不時注意着前方的人羣，以免撞到人。
姜顏正跑的專心，認真地看着跑道上的白線，沒有注意到一閃而過的那個身影。
倆人就這樣擦身而過，高出一個頭的劉森在跑過姜顏身邊時，爲她留下了頃刻的陰影。
一時，不見驕陽照射臉部的姜顏，才反應過來，有一個隊伍跑了過去。
等擡起頭時，陽光又照在臉上，太刺眼。
待三圈跑完，4班在操場的綠色草坪區整隊集合。
焦冠奇跑向操場邊緣，“報告！高一4班應到人數43人，實到人數42人，一人請假。仲老師，三圈也跑完了！”
仲齊銘正和其他幾位體育老師講着話，看到4班的體委過來，便停下了交談。
“好，請假的人呢？”
“在操場那邊休息，肚子不舒服。”
順着焦冠奇的手指方向，仲齊銘看到了樹下的陸姿，點了點頭。
“好。我馬上過來！”
仲齊銘站在4班隊伍前。
挺拔的身材、昂揚的氣質，讓他在一衆學生中脫穎而出，雖說已是二十七八的年紀，但看上去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學生模樣。
他看了看隊伍，放下了舉着哨子的手，皺着眉問正準備歸隊的焦冠奇。
“焦體委，你什麼時候才分得清左右？”
一陣鬨笑聲。
姜顏一邊擦汗，一邊小聲嘟囔着：“怪不得，我說我咋跑外圈去了。”
焦冠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自覺地準備罰跑，被抓到不止一兩次了，都已經熟練責罰。
仲齊銘衝他擺擺手，“算了，今天就罰做20個俯臥撐吧！”
焦冠奇聽後，乖乖趴下，做起了俯臥撐。
“來！調整位置！”仲齊銘將左手成直角向上舉起，“以你們的左右來區分，左矮右高，左矮右高啊！”
姜顏耷拉着腦袋，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左邊走去。
就在4班調整隊伍時，一個班級剛好在左邊集合。
“全體都有！向右看——齊！！”
仲齊銘喊出口令的同時，焦冠奇剛好做完了俯臥撐，趕快跑回隊伍中。
“向前——看！”
“稍息！”
“立正！”
仲齊銘看着站得整齊劃一的學生們。
“好，我們做一做拉伸運動！成體操隊形展開！”
學生們展開雙臂，有間隔地分散開來。
站好位置的姜顏在最左列，感覺頭髮跑到都散了下來，便取下頭繩，重新紮了個低馬尾。
一旁的班級裡，學生們也展開雙臂。
劉森一步一步地走着，慢慢到了正在低頭扎頭髮的姜顏身旁。
最後，隔着一個大空間，他站定在姜顏的身後一排。
正叉腰做着頭部運動的劉森，腦袋左右轉動時，向右一歪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少女認真的模樣。
快及腰的秀髮，不是那麼黝黑，被陽光照射的倒有些變成黃色，成一片晚霞披在肩上。只見，她雙手利索地抓了抓，快速地紮了起來，額前和兩鬢留下了一些碎髮，被風吹起。
“來，準備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兩邊同時響起口號，姜顏一時有些手忙腳亂，努力辨別着自己班級的聲音。
待在做腿部拉伸的時候，扭向左邊的姜顏一撇頭，打量起隔壁的人羣，瞬間便看見了劉森。
她趕快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又順了順自己的頭髮，確認不那麼狼狽之後，小心謹慎地偷看起來。
劉森不時彎腰，雙腿打直，雙手交叉向地上撐去，拉伸着手臂。在確認對方並沒有發現自己後，姜顏大膽了之後，心情歡悅地觀賞起對方。
此刻，劉森的所有動作在姜顏眼裡，都變成了慢放的青春洋溢。
“嚁嚁....”
哨聲響起，姜顏從自己的癡迷中反應過來，轉頭看班級，只剩自己一人伸腿蹲着，她刷地一下站起身來。
仲齊銘站在隊伍的正前方，舉起手來：“以中排爲基準，向中靠攏！”
還好，沒有被發現。姜顏暗自慶幸，這樣被抓包也太丟人了。
“好了，今天大家想做些什麼呢？”仲齊銘叉着腰。
“打球打球....”
男生們熱情地歡呼。
“好好，安靜！”
仲齊銘又吹了一下哨子，“焦體委，叫兩個男生去擡球框。”
“好！”
焦冠奇應聲，便拉着兩個男生向觀禮臺一旁的器材室奔去。
“現在，自由活動。記得三點，一 不能離開操場，二注意安全，三老時間，12點05分集合，我會再清點人數的啊。知道了吧！”
“知道了！”
“好，解散！”
“一二！”學生們拍手解散。
解散後，4班人羣逐漸四散開來。
姜顏轉過身來，探尋着劉森的身影。
整齊的隊伍裡，姜顏看到了站在筆直的劉森。
他很瘦，身着單薄的校服，就更顯瘦了。那張臉，還是有着少年該有的稚感，不過下顎分明的臉頰又爲他增添了幾絲冷峻。
“姜顏，看什麼呢？”阮陳陳從後方拍了拍姜顏的肩膀。
“啊，沒什麼。”被嚇了一跳的姜顏回過神，卻仍止不住地打望着劉森。
“咿！”阮陳陳走到姜顏面前，看着她那張出了汗又花了的臉。“你臉怎麼有白色的印子？”
“啊？”姜顏順勢摸臉，眼睛仍不停地偷看起劉森，“哪裡？”
恰好，對面劉森的班級也解散，他順勢看過來，與姜顏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周遭的人紛紛擾擾。
劉森就站在那一羣人中，一隻手插在褲兜裡，毫無表情地看着姜顏。
姜顏因突如其來的對視慌了神，迅速移開眼神，微微躲閃間，將目光慌忙放在面前的阮陳陳身上。
餘光還是能瞥見那個身影一動不動。
“額頭，下巴也有一點，還有鼻子。”阮陳陳微微仰着頭，對着姜顏的臉“指點起來”。
“啊！”姜顏捂着臉，心想完蛋，怪不得他盯着我看。
她騰出一隻手來，抓着阮陳陳的衣角，“陳陳，快帶我走！”
兩人說話的間隙，聽到來自操場邊緣呼喚的劉森，轉身過去，走向手舉兩瓶飲料的葉昭沉。
待劉森走進，笑嘻嘻的葉昭沉將飲料拋進他懷裡，“走，打球！”
劉森狐疑地看了眼前挽着一隻褲腳、露出紗布的人。
葉昭沉攤手，“我看他們打球，快！他們開始了！”
無奈，劉森只好應承，苦笑着點點頭，扶起葉昭沉。
操場的洗手池旁。
“怎麼樣，乾淨了嗎？”姜顏探着頭，問一旁的阮陳陳。
“鼻子還有一點。”
姜顏低頭，擰開水龍頭，再次洗了起來。
“現在呢？”姜顏閉着眼睛，額前的頭髮已被打溼。
“好了，乾淨了。”阮陳陳用手扶了扶眼鏡邊框，“話說你這咋弄的，流個汗也不至於這樣吧。”
姜顏苦笑着。
“...唔，不知道。”一邊用紙巾擦起臉和頭髮來，擦着擦着她想了起來，“啊，是防曬霜，早上我出門擦了我媽的防曬霜，看來一點都不防汗防水！”
“啊哈哈哈，姜顏你什麼時候這樣精緻了，軍訓的時候都不見你擦防曬。”阮陳陳靠在一旁的大樹上。
“啊，原來我以前這樣粗糙啊！”姜顏甩頭將紙巾丟進垃圾桶，又順了順前額的頭髮，“所以，現在才需要注意嘛。一白遮百醜！”
阮陳陳支起一隻手，饒有興致地摸着下巴，附和着：“有道理！我就說嘛，原來我一直不好看的原因是不白。我也得注意了！
“不過姜顏，你的皮膚也太水嫩嫩了吧！”阮陳陳直盯着對面那張水洗過後更顯水光的臉，直直羨慕道。
“也還好吧。可能因爲年少青春吧哈哈哈。”姜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聽見了來自入校大道那邊的歡呼聲，通過操場的網狀護欄，看見一羣男生正在風雲球場打着籃球。
周遭圍觀的人也不少。
“你們在看什麼呢？”陸姿走了過來。
“打籃球，好像還有高二的呢。”阮陳陳巴着網，轉頭向身旁倆人，“走，去看看！”
“行。”姜顏率先走出塑膠操場的門。
她回想起大學期間選修的體育課，自己也還是選修過籃球這一項的。
這讓以前對籃球不太感興趣的姜顏來說，現在倒覺得有趣了。
風雲球場裡，姜顏與阮陳陳、陸姿三人擠進人羣裡，看着場上激烈的籃球對抗。
“嗚哇~”
一記漂亮的三分球投進籃筐，場內一片熱烈歡呼。
姜顏站在人羣中也止不住地拍手叫絕。
彼時，站在三人斜對面的劉森，瞧見了姜顏。他快速地掃過與之一同的倆人，便將注意力放在了場內。
“看看看，剛剛那個投進球的13號就是校籃球隊的高二學長，是不是很帥哇！”站在三人中間的阮陳陳拉着倆人在那科普起來。
“嗯嗯，挺帥。”陸姿拿着手機正在拍照。
“還有還有，那個寸頭，穿黑色體恤那個，是我們一年級的，長得也太高了吧。”阮陳陳隔着人羣縫隙看着場上，直仰着頭拍着自己的大腿，“陸姿，快拍快拍！”
“哎呀，我這被擋着了，來~”陸姿墊起腳來，奈何前面站着的那位大哥實在挺拔，欲將手機遞給身邊的阮陳陳。
只見，阮陳陳一臉幽怨地看着她，“你別侮辱我。”
陸姿笑了笑，忙又將手機遞給了姜顏，“姜顏，來，你拍！”
姜顏正看得起勁，接過手機，有些發懵，“誰？拍誰？”
“高個子寸頭，高個子寸頭！”阮陳陳撲棱着雙腳，“拍清楚點！”
“咔嚓咔嚓！”姜顏舉着手機，滿場地尋找着高個寸頭男，拍完之後，定睛一看，拍的還行。
呃，不過對面站着的人，是劉森！
姜顏將手機界面湊近一看，真的是劉森，他也在看球。
被驚呆的姜顏擡頭，對面的劉森仍一臉認真地看着場上。一旁的花壇上，站着負了傷的葉昭沉，將手搭在他肩上。
“拍的怎麼樣？”阮陳陳接過手機，“哇，不錯嘛，姜顏。”
“呃...嗯，那個，把剛剛幾張也都發我一下嘛。”姜顏支支吾吾，與倆人搭着話，“謝謝！”
“啊哈哈哈，我也要我也要！”阮陳陳雙眼閃着光。
“行啊，馬上發你們。”陸姿接過阮陳陳遞過來的手機，打開扣扣，分別都發送給了倆人。
他不是不打籃球嘛。姜顏的心思已不在場上了，只是若有若無地望着劉森。
應該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打籃球。姜顏心下想着，不知道他打球的樣子是怎麼樣的。應該也很帥氣纔對。
陸姿發現了發呆的姜顏，順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個人。
這不是昨天升旗時檢查團徽的那個男生嗎？
姜顏的目光熾烈而真誠，陸姿深覺，這個姑娘儼然已經成了一塊妥妥的“望夫石”了。
萬里晴空下，姜顏不知道，被她小心隱藏的心思，已被人窺探去。不論是在過去真實發生的8年裡，還是再次現身的這虛幻下，姜顏的喜歡都不早不晚地被人知曉了去。
所謂，喜歡一個人，過了多久，或是再換一個身份，再見時，也會難掩心動吧。
姜顏就是這樣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場外圍觀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姜顏仍時不時地偷看劉森，隔着大半個籃球場，也能感覺到他的光芒。
只不過，這光芒此刻是閃耀給姜顏一人的。
“走吧！我們去打打羽毛球嘛。”阮陳陳看得有些無聊。
“行啊。”陸姿也同意了，歪頭問：“姜顏，你去嗎？”
“啊，我...”姜顏不好意思留下，也實在找不到繼續一人待在這裡的理由，“當然了，走吧！”
慢慢擠出人羣的三人中，一隻腦袋又還時不時地回頭張望着。
操場一角，姜顏正與阮陳陳揮汗對戰。
“啊，不行了不行了。”姜顏被阮陳陳的一擊扣殺在地，“實在沒有力氣了，我休息休息。”
“哈哈哈，行。”阮陳陳擦着汗珠，將別在校服領口的眼鏡取下，而後戴上。
姜顏用衣袖擦着汗，走向坐在樹下的陸姿。
“陸姿，把水瓶給我一下，謝謝。”
“給。”陸姿將水瓶遞給姜顏，又衝站着的阮陳陳，“休息一下吧，陳陳，等會就集合了。”
“沒事。”阮陳陳一臉笑意，自己玩起了羽毛球。
姜顏深喝了一口水，看向把羽毛球當作毽子踢的阮陳陳，“陳陳體力是真的好啊！”
“姜顏，你手怎麼了？”坐着的陸姿看見又喝起水來的姜顏，她那舉着水瓶的左手肘關節處有一小塊擦傷。
“啊？”姜顏擰緊瓶蓋，查看起雙手，看見了泛着紅血的傷口處。
她想起早晨發生的事來，不曾想自己也負了傷。
“沒事，擦傷了而已。”姜顏挨着陸姿走下來，打開瓶蓋，沖洗了一下血跡已乾的傷口，不禁“嘶”了一聲。
“怎麼弄的啊？”陸姿看着姜顏，“很痛嗎？”
“沒有沒有。可能哪裡不小心蹭到了。”姜顏從兜裡掏出紙巾，一臉愁容地擦拭着血跡。“我害怕而已，但其實現在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了。”
姜顏是個惜命十足，想象力又豐富的人。一個小小的傷口，都能聯想到破傷風、壞死病，她更懼怕看見因割傷、劃傷、摔傷等意外造成受損的皮膚表皮，更甚者，嚴重披露的皮下組織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可怕。
所謂的心理作用，在姜顏這裡，往往佔據了主導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