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28年的人生裡, 似乎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讓他棘手和感覺無力的事情,即使面對他曾經被人詬病的身世也不曾如此。
因爲這不是他置之不理甚至逃避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堅定, 如此堅定的要留住她, 如此堅定的想要讓她幸福, 只是她卻想要放手離開了。
“不是什麼?我一直都想不通, 你怎麼會離開這麼多年突然出現要娶我, 你忘了你小時候爲了甩掉我恨不得殺了我?還是我身上還有你們沒有榨乾的利益?”安喬嘲諷的話語從口中吐出,帶着肆意,仇恨衝昏了她的頭腦, 愛情在這個時候顯得微不足道。
江偌浩擡頭神情鄭重,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 我始終欠你一個解釋...”
安喬擡眼看到他目光黯淡卻似有傾訴的慾望, 她和他之間存在的問題,她以前是不敢觸碰的, 今天她倒是想冷靜的問個明白。
江偌浩拉了旁邊的椅子,坐在她的身邊,“因爲我的身世,我始終排斥所有知情人,包括你, 那時候你不經意的一句疑問, 我本不該怪你, 你只有10歲, 現在想來確實是我太不懂事。”
“後來你的感情表達方式更讓我無法接受, 直接、強勢、甚至帶些蠻橫,我在感情方面一直不開竅, 所以認爲你的出現只是困擾。只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慢慢佔據了我所有的視線,儘管我依舊排斥,直到我無意間發現了我爸對你家所做的一切,我便去了北京,我一直以爲是良心接受不了,後來才意識到,這種憤怒的來源是我已經愛上了你。”
安喬擡頭,眼淚盈盈,對視上江偌浩的目光,怕被看出內心的波動,慌忙垂下眼睛。
“你的紋身,始終是我心中的痛,你不知道我見到它時的感受,怎麼說,很難形容,那是一種震撼,大過一場龍捲風或者海嘯,可是那時候,我已經知道我們兩家的事情,面對你,我不知所措。後來,我知道,需要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保護你,才能回來面對你。”
“哼,可笑!”安喬冷笑,“你能給我什麼?如此卑微的婚姻?”
“卑微?”江偌浩驚愕的擡頭重複,剛剛在一起時,他能感覺到她的小心翼翼,他並不說破,他知道他要等,等她感受他的愛,所以他傾盡全力愛她,難道他的愛會讓她覺得卑微?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安喬沒有接話,她已經決定離婚,再說什麼跟江父籤的東西,好像在扮可憐求補償一般,驕傲的自尊讓她選擇沉默。
“我明白我消失了五年,讓你孤獨度過最艱難的五年是我的懦弱,我一直在逃避,因爲我......也在尋求一個解脫的出口。”
安喬看着地板,眼神空洞,寂靜的房間裡傳來噗噗兩聲,是她的眼淚落在被子上,江偌浩起身伸手要抹去她的眼淚被她扭頭躲開,他的手僵在空中,嘴脣緊抿,然後默默收回。
“我回來前想過,如果你已經不再愛我,我會位置轉換,追求你讓你重新愛上我,只是當我知道你依然還愛我時,我想,這輩子娶了你就不會再跟你分開。.”他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字字不容拒絕:“離婚,絕不可能。”
安喬猛然擡頭,對視上他堅定而又深邃的眼神,這樣俊朗的五官真是讓她有一瞬間的迷惑,只是這樣強盜般的綁定方式讓她很不舒服,她是什麼?是個人,難道不想跟他了還不行?她眨眨眼睛,突然輕蔑的笑笑,“我有本事讓你愛上我,自然有本事跟你離婚,你不是說我堅韌不拔堅不可摧嗎?”
江偌浩的心頭冰凍一片,她臉上有他從未見過的輕蔑與不屑,這是一種放手的預兆,讓他開始不安,他曾經那樣嫌棄她無視她,都從不曾擔心過有一天看不到她,而現在這是他從不曾過的心境,恐懼、無法掌控繼而衍生出極度的失落進而心痛,他強裝鎮靜,“我不擔心你的意志,只是這些年來,你跟我之間的感情說沒就沒的嗎?”
家仇面前,她的愛情不過是個跳樑小醜,安喬沒有接話,她已經不想再談,感情她也不想要。
護士進來,打斷兩人的對話,看着兩人鐵青的臉色,她速戰速決。
出院回家,安喬鞋都沒換便衝進走到更衣室,彎身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你幹什麼?”江偌浩一把奪過她的行李箱大聲道,一時的激動讓他失了風度,大力奪過箱子時扯到她的手,纔看到她手上兩排弧形的牙印,殷虹的傷口已經乾燥尚未結痂,他想到底是怎樣的隱忍可以讓她對自己這麼殘忍?有一瞬間他突然質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只是執念。
安喬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手,本能的把手藏到身後,惡狠狠的說:“爲了你自己的小命,最好放我走,我是醫生,小心讓你死的很悲慘。”對視上他深邃的眼神,說完心裡卻沒了剛剛的憤恨,只因爲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焦急和不捨。
江偌浩笑笑,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釋然一笑, “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依舊緊緊抓着箱子的拉桿,安喬抄手看着他,寂靜在兩人的對峙之間蔓延,破碎在安喬的猝不及防的暈倒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