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出這句俗話,劉涗轉眼望向從角落裡走出來的安娜。
“你一直在哪兒偷聽?”
“只是正好來找你,那些莊丁的槍術都是我教出來的,沒理由他們初次上陣我這個教官不在場。”安娜的理由乍一聽確實充分的很,但這並不能足以讓劉涗同意。
“教官的職責是教,士兵的職責是戰,兩者不可‘混’爲一談!”搖着頭,劉涗仍舊堅持着自己的觀點。
“劉,小姐她不也是上過戰場麼?”
“是,差點成了一輩子的殘廢!”劉涗的回答讓安娜很無語,難道說男人上了戰場,就一定不會殘廢了麼?如果安娜這麼問劉涗的話,劉涗一聽會慷慨‘激’昂的告訴安娜,男人,只有站着死,沒有跪着生!
“我要參加這次戰鬥!”
安娜沒有在語言上跟劉涗糾纏,事實上讓一個歐洲人用宋朝官話表達自己的意思,這已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若是再讓她辯論,那實在是太不夠人道了。
劉涗沉默着,只是兩眼灼灼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久久沒有說話。
就在安娜自己都感覺撐不下去快要放棄的時候,劉涗卻突然點頭,許可了。
“好,回去打包,明天日出的時候,跟大家一起集合!”
說話這句話,劉涗就轉身走了。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或許正是因爲太忙,所以纔不想跟安娜磨嘴皮子‘浪’費時間,既然她想上戰場,那就跟着一起吧!
“看看這‘女’人究竟有些什麼本事也好。”口中自言自語着,劉涗走進高價大院,向着自家屋子而去。
“乾爹!”
還沒等劉涗走到房間‘門’口,凌‘亂’的腳步聲就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與此同時,小再興和柴胡的身影冒了出來。要說兩人年紀相差極大,但因爲柴胡的心‘性’童趣,故而纔跟楊再興成了總角之‘交’,正如柴青源說的那樣,尋常時候根本就是形影不離。
劉涗以爲楊再興又是來蘑菇自己,想跟自己待在一起,殊不料他纔將臉‘色’沉下來,楊再興就趕緊道:“乾爹,小‘玉’,小‘玉’它回來了!”
“小‘玉’?”
聽到這個名字,劉涗腦海裡不由得想起那天絕塵而去的純白身影,那山脊上不甘的長號。
“嗷嗚~”
不等劉涗開口詢問,一聲低低的狼嚎之後,皎白月‘色’之下,他只見一道白‘色’光華從楊再興身後衝出來,直撲自己。
“小‘玉’!”
熱氣噴來,小‘玉’興奮的嗚嗚嚎叫,它強壯有力的前肢搭在劉涗肩膀之上,長長的舌頭左右甩動,時不時就在劉涗的臉上蹭過,整張臉很快就被它給‘弄’溼。
“你要跟我們一起走?那你在這裡的那些狼兄狼弟怎麼辦呢?”
這些事情還是楊再興告訴劉涗的。前些時候,楊再興跟柴胡一同跟着小‘玉’進山裡去過,雖說高家莊附近並沒有大股的狼羣,可小‘玉’這頭狼王也不是蓋的,竟然不知從哪裡召集來幾頭成年狼,也算是有個小集體了。
那天劉涗猜測小‘玉’不願意裡去,其中也有考慮到小‘玉’的本‘性’,它始終是狼,跟自己的同族生活在一起,遠比跟人類生活在一起要自在。
“都在這裡呢,乾爹!”
小‘玉’不會說話,當然沒法回答劉涗,可楊再興會啊,他興奮的指着不遠處牆角的‘陰’影之中,而劉涗定睛看去,竟然真的是幾頭成年的野狼,正如同大狗一般趴伏在牆角!
這也就是高家莊裡的人大多撤離,甚至連家禽牲畜都一併帶走了的緣故,否則七八頭狼闖進來,還不把整個高家莊給‘弄’的‘雞’飛狗跳。
‘雞’飛狗跳,當真會是‘雞’飛狗跳,看到那些老老實實趴在牆角裝狗的野狼,劉涗忍不住輕輕拍打小‘玉’堅硬的腦‘門’,“看你做的好事?也不事先說一聲,萬一被當成獵物‘射’殺了,怎麼辦?”
“怎麼會呢?”楊再興仰頭望着劉涗,眨巴着大眼睛道:“乾爹,莊子裡的人都知道小‘玉’,有好幾次小‘玉’進出莊子,還跟那些孩子們一起玩呢!”
“啊?”
這些事情,劉涗確實不知道。一來他平常時候忙的跟狗一樣,二來也不會有人把這些事情說給他聽。
不管怎麼說,小‘玉’的出現總是讓劉涗開心,放下小‘玉’之後,劉涗將楊再興抱起來,同時招呼着柴胡,道:“你們兩個,記得一定要聽‘玉’孃的話,幫她一起照顧好莊子裡的那些人,爭取早日出發,安全到達益州,記住了麼?”
“劉叔,我們曉得了!”柴胡原先對劉涗的稱呼是‘亂’七八糟的,不過自打他跟楊再興關係近了之後,就把自己降了輩。
“柴胡啊,我知道你功夫好,此去益州,你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再興和‘玉’娘啊!”
“劉叔你放心好了,要是有賊人,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乾爹!我自己就可以保護自己,而且也可以保護乾孃!我功夫好的很!”小再興聽劉涗這麼說,有些不滿。不過劉涗沒功夫理睬他,又對極通人‘性’的小‘玉’道:“小‘玉’,如果你確定要跟我們一起離開,還要帶上你的這些朋友,那一定要約束它們,不準‘亂’來,不要嚇唬到老人孩子,更不能偷吃家畜,能不能做到?”
雖說小‘玉’很可愛也很聰明,但劉涗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擔憂,野獸畢竟是野獸,萬一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之下,忍不住獸‘性’大發,鬧出禍事就不好‘交’代了!
小‘玉’連連點頭,低吼不斷,像是在承諾,又像是在威脅那些野狼,而柴胡跟楊再興也是沒口子的保證,直到劉涗點頭,兩人才開心的大吼起來。
“去吧,乾爹還有事情呢!”
揮揮手,劉涗想將兩個孩子和一羣狼打發走。柴胡是轉身了,小‘玉’貼過劉涗身邊,用它厚厚皮‘毛’的頸子有力的蹭了蹭劉涗的小‘腿’,才撒開四爪跑到那羣野狼之前,至於說楊再興,卻突然轉身過來,張開手臂要劉涗抱!
已經很久沒有抱過這孩子了。
雖說平常時候劉涗對楊再興都極其嚴厲,但此時他還是忍不住將其抱了起來。
“乾爹,你一定要小心啊!”
“乾爹功夫那麼高,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我也知道!不過乾爹你還是小心。”
“哦?還要小心什麼呢?”劉涗儘量笑着問道。
“小心不要把金兀朮殺死了!”
“爲啥呢?”劉涗忍不住奇道。
“因爲我跟柴胡說好了,等我們長大了,他負責殺金國皇帝,我人小,吃點虧,就殺金兀朮好了!”
“哈!”
聽到兩個孩子的約定,劉涗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嘛,柴胡預定了吳乞買,小再興預定了金兀朮,粘罕已經死在王重陽的手底,倒是好,那金國的名人,豈不是都被殺光了?
此時的劉涗豈會想到,今日之戲言,竟然有朝一日成爲了事實,正所謂三歲看老,有時候,孩子對於夢想的堅定程度,甚至超過了成年人,而爲人父母的,只要堅定不移的去支持去幫助,那麼孩子的夢想,實現起來好像並不是太難。
送走了依依不捨的楊再興,劉涗在感覺輕鬆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孤單感油然而生。
突然之間感覺身體都變得沉重起來,劉涗擡頭望天,沒有污染過的夜空星河明朗,一道道星光從千萬光年之外落下凡間,像是一雙雙眼睛在俯視着大地。
“會不會太倉促了?”
自打人類誕生的那一天起,戰爭,就一直伴隨着人類歷史而存在。戰爭的主體是軍人,而隨着時代的演變,軍人變得越來越職業化。
對於金國,遼國甚至於將來的‘蒙’古大元朝來說,他們的人民就是兵源,士兵就是人民,這種模式雖然因爲他們生活環境惡劣而在最初會表現出彪悍的一面,但隨着其族人自身的惰‘性’使然,註定會很快沒落。
只有在人口基數衆多,經濟足夠強盛,科技相當昌明的社會體制下,軍人職業化之後,軍人的戰鬥力才能充分得意挖掘。劉涗在高家莊試行的莊丁制度,其實就是這種模式的雛形,只不過現在纔剛剛得意施行幾個月,這讓劉涗心中有些不安。
然而不管他是否心安,金兀朮的兵馬已經來了,屠刀已經向着高家莊揮來,面臨的選擇不外乎就是兩個:引頸就戳或者是奮起反抗!
“引頸就戮”那是懦夫,是恥辱,劉涗不會也無法選擇這個,所以他只能選擇奮起反抗!
雖說現在的護莊隊還很稚嫩,如同襁褓中的嬰兒,剛剛落地的牛犢,然而俗話不是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麼?只要頭上長出了犄角,哪怕就是遇上猛虎也能拼上一把,只要角度選的好,還怕老虎戳不倒?
默默的給自己打着氣,劉涗回房躺下,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不能不休息,因爲從天亮開始,他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美美的,放放心心的睡一覺了。
遷徙之中的高家莊已經沒有雄‘雞’報曉,幸而劉涗還有準確的生物鐘,能夠在太陽升起的同時,讓劉涗自動自覺的醒來。
深吸一口氣,劉涗調整呼吸,緩緩坐直了身體。
晨曦透窗而入,劉涗右手自枕下緩緩挪出,三棱刺的凌冽寒光,頓時讓房間裡寒氣‘逼’人。
“哪怕就是爲了一口氣,我也殺這一場!”
“嗡!”
軍刺震顫,如同在附和主人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