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高人

韓忠衛可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幾句話,竟然能讓這世代爲捕快的樑德平父子對自己欽佩有加。此時韓忠衛的心思也沒有放在這件事上,自己昨天才去樑府拜訪,今天樑德平帶着他的兒子,很可能還是未來的捕快一大早就來拜見自己,這其中緣由值得琢磨。

樑德山給韓忠衛的印象非常不錯,此人一見之下就給我正直無私的感覺,這樣的人,就算他不能成爲自己的心腹,但只要他能公正廉明,再加上他的精明強幹,那自己也就不用對治安方面花太大的精力。

“我想到了一個新的可能!”梁木川突然大聲叫道。

“木川,不能無禮!”樑德平聽得兒子這突兀的一叫,覺得很是失禮,連忙呵斥道。

“父親,我說的是案件,吳家莊的吳江會不會是因情而死?”梁木川想到案情,興奮得手舞足蹈,哪還會顧忌什麼失禮不失禮,對他來說,破案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自己的一切事務都得爲破案讓路。

“爲情而死?吳江生性本分,他豈會與別人有染?”樑德平稍微一想便覺不對,那吳江雖然他沒見過活的,但他在吳家莊兩日的時間可是將吳江的生平事蹟全部打聽得一清二楚。

“他當然不會,可他老婆會啊。”梁木川道,如果吳江真是他殺,那他的老婆就是一個非常值得懷疑的嫌犯。

“還真有這個可能,只是他老婆是如何殺了吳江的呢?”樑德平道,他看過吳江的屍體,外表毫無傷痕,只是他臉上有痛苦之色,好像是受了非常大的痛苦似的。但因爲沒有傷痕,哪怕他看上去再痛苦,也不能作爲被謀殺的依據吧?

“這個可以慢慢查嘛,吳江的老婆年輕貌美,媚態十足,要是她紅杏出牆,勾引外人來殺吳江呢?”梁木川越想越有這種可能,雖然現在還沒有證據,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吳江的老婆很可能就是兇手之一。

“證據何在?”樑德平問。

“我馬上帶上忤作再去吳家莊,哪怕就是開膛破肚,也要將吳江的死因找到。”梁木川信心百倍的道,很多時候破案都需要直覺,像現在梁木川的直覺就很強烈。

案情起,就差韓忠衛這個主官給扔在了一旁不管不顧。

對樑家父子癡迷於案情中,韓忠衛倒也沒有動怒。他很清楚,有這樣的能幹的下屬那是身爲主官的福氣。像樑德平這樣的人,混官場肯定會不得意,之所以讓他當了這個捕頭,恐怕也是因爲“事不宜遲,讓老宋帶齊工具,我們一起去吳家莊。”樑德平現在也進入了狀態,一討論起他術業有專攻,在查案破案方面是真正的高手。

“嗯嗯。”

韓忠衛見樑德平父子快要將自己這個縣尉視若無睹了,不得不輕輕的咳嗽了二聲以示提醒。

樑德平聽得韓忠衛的提示,馬上醒悟過來,這可是在縣尉府,可不是自己的捕快房。“一時情急竟然忘了是在縣尉府,萬望大人恕罪。”

“無妨,既然樑捕頭要再去吳家莊查案,本縣尉就不多留你了。”韓忠衛揮揮手道,他是昨天到任的,今天就是要認識一下自己的下屬,現在樑德平見到了,他還得去見見自己手中那支軍事力量,50名弓兵。另外縣衙大牢也歸韓忠衛管轄,作爲主管,他也得去巡視一番的。

“昨日大人光臨寒舍……”樑德平支支吾吾的說着,他在查案時最是精明不過,可一旦涉及到別的公務,就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一樣,不知如何措辭。

昨天韓忠衛去了樑家,而且還送了米、肉、酒,現在樑德平得知後竟然親自上門來談這件事,這不是找尷尬麼?幸好韓忠衛已經從別人那裡打聽清楚他的品性,否則以他這樣的交際能力,韓忠衛還擔心他是否能勝任捕頭之職。

“本縣尉初來昌化,這緝拿盜賊、維護治安還需樑捕頭鼎力相助才行啊,你們樑家是捕快世家,現如今本縣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樑家愜居功至偉。”韓忠衛說道,同時也覺好笑,哪有人會如此直白問話的?

“大人,我說的是那酒肉米之事。”樑德平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他今天之所以一大早就來拜訪韓忠衛,主要就是想弄清這件事。

“怎麼啦?難道我第一次登門拜訪就不能提點東西?禮尚往來嘛,樑捕頭無需放在心上。”韓忠衛在心中大笑樑德平,這樣的人竟然能坐穩捕頭之位,顯見他的查案能力確實超級一流,否則的話,像孔中海、張金良之流早就爬到他頭上去了。

“爹,大人不是已經說了嗎,無需放在心上,我們應該去吳家莊了,否則晚上又回不來。”梁木川見樑德平還要來個打破沙鍋問到底,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人家縣尉大人已經將話說得如此明白了,可父親卻硬是還要問,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吳家莊離縣城不過二三十里,你們一天時間還不夠一個來回麼?”韓忠衛訝道,他從臨安到昌化也不過花了一天時間而已。

“回大人話,縣衙並無畜力,全憑雙腳步行,而且這次又還得重新調查吳江這妻,所費時辰更多,能在天黑前回到縣城就已經很幸運了。”梁木川恭順的道,雖然韓忠衛的年齡比他還要小二歲,可人家是朝廷命官,與自己相差懸殊,這輩子恐怕永遠都只能對他仰視了。

“從縣城到吳家莊之道路可適合騎馬?”韓忠衛問,縣衙沒有畜力,可自己有啊,這次來昌化就騎了二十多匹馬,足夠使用了。

“一馬平川,最是適合騎馬不過。吳家府的吳員外就住在縣城,他曾經出錢修過這條路。”梁木川眼神一亮,難道說縣尉大人竟然有馬,而且還會將馬借給自己使用?要真是那樣的話,那這趟來縣尉府就真是太值得了。

“那好,本縣尉也隨你們一起去吳家莊一探吳江之死。”韓忠衛道,原本他今天的安排應該去見那50名弓兵,但是樑德平親自上了門,自己正好隨他去見識一下古人是如何查案的,至於那些弓兵,反正他們也跑不了,自己什麼時候去都一樣。

“此事由小的前去便可,何須勞煩大人親自出馬。”樑德平聽得韓忠衛竟然要親自去吳家莊,趕緊站起來,惶恐不安的道。

“我要是不出馬,你們又怎麼有馬可騎?”韓忠衛笑道。

“真的可以騎馬?真是太好了。”梁木川聽得真的有馬,高興的跳了起來,有了馬匹,那去吳家莊,當天就可以回來。

昌化縣的仵作姓宋,叫宋平,梁木川一叫,他馬上就來了。韓忠衛帶上兩名護衛,加上樑德平、梁木川、宋平,一共六人六騎從登龍門出發,一路向吳家莊疾馳而去。

吳家莊離昌化縣城二十餘里,像梁木川所說,真是一馬平川。雖然梁木川是第一次騎馬,但他還是很快就學會,並且表現出相當的天賦,騎在馬上不但可以跟上韓忠衛他們的速度,而且不時還可以玩一些小花樣。

吳家莊,顧名思義,莊中的百姓絕大部分都姓吳,里正吳明、耆長吳軍在得知縣尉大人竟然親臨吳家莊後,很快就趕到了吳江的家中。此時吳江的屍首雖然已經收斂,但卻還沒有下葬。沒有縣衙的正式文書,吳明和吳軍也不敢讓吳江的家人將他下葬。

吳明年約五十,一頭山羊鬍須,而吳軍卻只有三十出頭,長得很精幹。他們在人羣裡搜索新來的縣尉,可是看來看去,卻沒有發現縣尉到底在哪。

“明叔,縣尉大人是哪個?”吳軍看了一圈硬是沒有發現哪個是韓忠衛。

韓忠衛出來時嫌縣尉的官服騎馬礙事,就換了一身普通衣服,再加上他的年齡和外表,讓這些從未見過韓忠衛本人的如何能識得他?

“縣尉大人我也沒認出來,但他們這次可都騎了馬,這幾匹馬可都是好馬,好馬啊。”吳明嘆道,在吳江家的院子中,最顯眼的莫過於那六匹馬,每一匹都是膘肥體壯,油光淋淋,就連吳明也能一眼就瞧出這是真正的好馬。

“樑小哥,縣尉大人身在何處?”吳軍是耆長,也算是縣尉的直接下屬,縣尉大人來了吳家莊,他這個吳家莊的耆長竟然連縣尉也沒拜見,那可真是說不過去,恐怕以後他吳軍再也不敢在其他耆長面前擡頭了。他走到梁木川身連,悄悄拉了拉梁木川的衣袖問。

“與宋仵作一起查驗屍首的便是新來的從義郎,韓忠衛韓縣尉大人。”梁木川用手指了指韓忠衛道。

“他…他…就是新來的縣尉大人?天啦!剛纔我還以爲這是老宋頭新收的徒弟呢。”吳軍低聲驚呼,剛纔他也不是沒有看到韓忠衛,只是他纔看了一眼就將目光移開,韓忠衛的表現哪像個縣尉,十足的仵作徒弟嘛。

“吳軍,你可真敢說,老宋頭要是有個這麼的徒弟,那得等他的祖墳冒了青煙再說。”梁木川曬笑道,他也真是不明白,爲何身爲縣尉大人的韓忠衛怎麼會對老宋頭如何尊敬,一來就與他去驗吳江的屍首,不要說吳軍,要是自己先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會誤以爲他是老宋頭新收的徒弟呢。

韓忠衛知道既然樑德平對吳江之死如此看重,也許他可能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只是因爲以前所有的證據全部指向吳江是暴斃,他有想法也無法提出來。現在既然自己又給他們提了新的可能性,那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吳江的死因。只有將吳江的死因查出,那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可是韓忠衛看着宋平驗屍,卻發現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工具,除了翻翻眼皮、剪點指甲、摸摸頭髮之類就沒有對吳江開膛破肚,難道古代的法醫就是這樣驗屍的?

“老宋頭,吳江的死因可查出?”韓忠衛問。

“回大人,吳江既不是中毒,與沒有外傷,現在還不好馬上下結論。”宋平看着臉上有些扭曲的吳江,搖了搖頭道。可以看得出來,吳江在死前肯定非常痛苦,只是目前他卻沒有驗出這種痛苦來自何處。

“樑捕頭,吳江之妻何在?”韓忠衛沒再打擾宋平查驗,他知道在沒有現代儀器的幫助下,宋平要將吳江的死因查出來,可不是一件那麼容易之事。要知道樑德平是一名優秀的捕快,他也對查驗屍首略知一二,可樑德平也無法查出吳江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大人,這就是吳江之妻劉氏。”樑德平指着一名美貌妖媚之女子對韓忠衛說道。

“真是一名禍水級美女。”韓忠衛見到劉氏,忍不住在心中一嘆。看到他,韓忠衛不由自主的想到詩經中形容絕色女子的千古名言: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由於劉氏已經是婦人,被滋潤過的皮膚更是顯得容光煥發,讓人一見之下不由神魂顛倒。而且她那雙會說話般的眼睛好像有魔力似的,讓人一見就不想移開目光。幸好韓忠衛的“精蟲”還沒上腦,而且此時的韓忠衛意志非常堅定,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將劉氏只看作一名普通婦人。

“劉氏,吳江到底是如何死的,你且細細說來。”韓忠衛收起心神,露出威嚴之色。

“未亡人劉氏見過大人,我家相公是三日夜突然暴斃,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發現相公已故。”劉氏想起那一天早上的情形,又開始慢慢抽泣,而隨着她肩膀的微微搖晃,更爲她增添了無限的美感。

“那天晚上你可與吳江同睡?”韓忠衛又問,吳江臉上的痛苦之色到現在也沒有消褪,明顯就受到過非常大的痛苦。

“奴婢一直與相公同睡一牀。”劉氏稍微停了停,回答完畢後又接着揮淚。

“那你就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奴婢晚上睡覺一向睡的非常沉,要是睡着了,就算我家相公對我搖擺也不會醒來,因此那晚根本就沒有聽到什麼。”劉氏回答得滴水不漏。

“哦,你先下去吧。”韓忠衛揮揮手道,有了劉氏的供詞,好像吳江之死已經無需再查,與他睡在一張牀上的劉氏都沒聽到他有什麼動靜,何況是外人。

“見過縣尉大人。”吳明此時終於尋得機會,帶着吳軍一起擠到韓忠衛身前,向他深深的施了一禮。

“縣尉,這一位是本莊裡正吳明,這一位是本莊耆長吳軍。”樑德平給韓忠衛介紹着道。

“吳明,吳軍,依你們看來,吳江之死是否是暴斃?”韓忠衛輕輕擡了擡手,他來吳家莊的目的就是爲了查吳江之死,可不是爲了擺縣尉之威。

“小的們哪敢自專,一切僅憑大人作主。”吳明也是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然連縣尉大人都給驚動了,就算他真有什麼見解,也不敢說出來啊,要是一句話說錯了,那就是可大可小的事。

“吳軍,你是本莊耆長,此事你有什麼看法?”韓忠衛問,吳明是里正,查案問案之事原本就與他無關,但吳軍卻不一樣,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回縣尉大人,小的覺得如果吳江的死因無可疑之處,那他確實是暴斃而亡。”吳軍絲毫不敢因爲韓忠衛年輕而有所怠慢,他的證氣非常恭順,而且回答的也是毫無破綻。試想,要是吳江的死因查不出來,或者是一切正常,那吳江確實就是暴斃而亡。如若吳江之死因有可疑之處,那他當然就不是暴斃了,不管如何,吳軍的這番話都不會有錯。說了也跟沒說一樣,誰都知道如果吳江的死因查不出來,那也就只能認定他是暴斃。

“看來現在一切都落在宋仵作的肩上了。”韓忠衛當然聽出了吳軍的意思,但他也沒有動氣,吳軍當耆長的日子絕對比自己當縣尉的時間要長,回答這樣的問題他肯定比自己要厲害。他輕輕看了一眼吳軍,這才微微一笑說道。

“是啊,一切就看老宋頭的了。”吳軍忙不迭的點頭,雖然剛纔自己的回答是萬金油,但看得出來,韓縣尉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剛纔韓縣尉那一眼讓他覺得自己心裡所想都被他看穿了似的,要不是自己從來沒做過壞事,恐怕早就魂飛魄散了。

但是這樣一具外表無任何傷痕,指甲也沒變黑,頭髮也未見異常,顯然吳江也沒有中毒,這讓宋平就很難作出結論。要說吳江是暴斃吧,那樑捕頭爲何會三番五次來吳家莊?而且這次連縣尉大人也出面了,顯然他們是發現了疑點。可要說吳江不是暴斃,自己卻找不出他的死因。別人回答得都是滴水不漏,正反都有理,可自己卻陷入左右爲難的困境。

“宋平,可有結論?”韓忠衛見宋平已經收拾好了隨身攜帶的東西,也將吳江的屍首歸原,忙走過去問。

“大人,依小人所見,吳江應是暴……。”吳平知道既然自己查不出吳江的死因,那就只好如實相告。

可韓忠衛卻在關鍵時刻打斷了宋平的話,“宋平,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此事我們稍後再議,記住,這個結論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切記!”

“謹遵大人令喻。”宋平雖然不知道韓縣尉爲何要阻止自己將結論說出來,但他也不是個多嘴之人,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大人既然讓自己只將結論告訴他一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大人,現在如何查?”樑德平其實也猜到了宋平的結論,其實論仵作之能,他不在宋平之下,既然自己查不出吳江的死因,那宋平肯定也跟自己一樣。再說剛纔宋平自己也將話說了一半,剩下的那幾個字不說也罷。

“樑捕頭,你主要是負責查案,此事應該由你來定,而不是來問我。對本縣尉來說,只要結果,不問過程。”韓忠衛此時卻擺想了縣尉的官架子,原本查案就是捕頭的飯碗,韓忠衛要如此說也不爲過。

“好,我再問問其他人。”樑德平對韓忠衛一下子要當甩手掌櫃也不以爲意,在他看來,查案本來就是自己的職責所在,韓忠衛現在親自來吳家莊已經是逾越慣例了。

“宋平,你隨我來。”韓忠衛不管樑德平如何去查案,現在整件事都被卡在了吳江的死因上,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因爲韓忠衛親臨吳家莊,更是深入吳江家中查案,因此在吳明到達後,他就將一切閒雜人等全部趕了出去,就連吳江之妻劉氏也被他趕到了鄰居家中。

“宋平,如果切開吳江的屍首,是否就能查出真相?”韓忠衛帶着宋平來到後院的一間房內,問。

“切屍首?大人,小的可不敢做這等事!”宋平聽得韓忠衛竟然要切開吳江的屍首,嚇得毛骨悚然,連連搖手。他的仵作之技也是祖上傳下來的,到他這一代爲止,宋平還從來沒有聽說過要切開死者屍首的。身體毛髮受之父母,就算是剪下死者的頭髮和指甲,死者家屬都會怨氣沖天,何況是將屍首切開,沒有哪個死者家屬會答應這樣做,搞不好自己的差事也得搞砸。再說了,就算所有人都同意,宋平自己忚不會答應,他從來沒幹過啊,而且拿着刀子將死者的身子切開,想想都讓他有種要嘔吐的感覺,要是真的做起來,他相信自己絕對不會,也不敢下刀。

“吳江有沒有可能受內傷?”韓忠衛問。

“不可能,如果是內傷,小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宋平微微搖了搖頭,堅定的道。這是他對自己技藝的自信。

“要是吳江被點了死穴呢?”韓忠衛又問。

“那也是能看出來的。”宋平道,他雖然不是江湖人士,但點住穴位就得截斷血流,在當時也許看不出來,但過了幾個時辰,還是有跡可查的。

“可爲可吳江會露出痛苦之色呢?”韓忠衛還是不能說服自己,像吳江這樣的,顯然是死前受過非常大的痛苦,可是他的外表卻無一傷痕,可他爲何又會有如此痛苦的表情呢。

“大人,其實有些暴斃者也會有如此痛苦表情的。”宋平在昌化縣衙幹仵作已經有三十年,類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這次樑捕頭如此慎重,而且還驚動了韓縣尉,他就變得縮頭縮腦。

“宋平,你可檢查了吳江身上每一處方?”韓忠衛還是不死心,他在沒來吳家莊之前,也許不會如此較真,但他在見到吳江之妻劉氏後卻悄悄改變了觀點,吳江之死也許真的會和劉氏有關。有道是匹夫無罪,懷壁歸罪。劉氏雖沒剎吳江,但吳江卻很有可能是因她而死!

“當然,這是身爲仵作的基本做法。”宋平雖是仵作,但也有自己的尊嚴,他不容別人對他有所懷疑。

“老宋頭,你無需多心,我只是想搞清楚吳江到底是爲何而死的。”韓忠衛擺了擺手道。

“小的明白,像腋下、胯下、口內無一遺漏,實在想不出還有哪些地方可查。”宋平見韓忠衛並不是懷疑自己的技藝,臉上也是緩和了不少。

“**內可查了?”韓忠衛一開始的問題就很刁鑽。

“這……也查了。”宋平道,那裡結構特殊,也很隱蔽,當然是他的重點照顧對象。

接着韓忠衛又問到了男人之根,如果那裡受傷,那可是非常痛苦的。可他沒想到,宋平竟然連那裡也查到了。想來想到,韓忠衛還真是沒有什麼好問的了,看來至少在外表上看來,吳江是沒有什麼可疑的。

“頭髮下面查了沒有?”韓忠衛隨口問道,他此刻對宋平已經不抱希望,現在韓忠衛只盼着快點到晚上,他還要進行另外的嘗試。

“我用手摸過,好像沒有發現有傷口。”宋平道,像頭上如果有傷口,一般在死後都會腫脹或有血跡,但這些在吳江身上都沒有發現。

“好像?老宋頭,身爲仵作,可不能說沒有把握之事,你現在再去仔細檢查一遍。”韓忠衛道。

“是。”宋平雖然知道肯定還是不會有結果,但他也覺得自己確實沒有盡到義務,要按韓縣尉剛纔提的那些部位,自己應該每一根頭髮絲都要查到。

此時樑德平帶着梁木川在吳明和吳軍的引領下,去莊內其他地方查訪,而範山就帶着另外一名護衛在吳江家外守着,沒有韓忠衛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進來。

因爲只是檢查頭髮,所以宋平檢查得非法詳細和認真,他將吳江的髮髻打開,先從頭髮開始,然後延伸至頭皮,幾乎是每一根頭髮和每一寸頭皮都沒有放過。

“咦。”宋平手上突然一停頓,好像發現了什麼。

“有何發現?”韓忠衛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見他動作一緩,心頭一喜。

“他頭上有顆肉痣。”宋平用指尖輕輕摸了摸,又分開頭髮,這才說道。

宋平的動作在繼續,但他摸遍整個頭皮和所有頭髮都沒有找到任何疑點,現在他可以理直氣壯的告訴韓縣尉,吳江之死屬於暴斃。

“宋平,能否將他的頭髮全部剃去?”韓忠衛指着吳江的頭問,他記得以前可是在電視上看過,曾經有人用鐵釘打入人的腦部,外表也是無任何傷痕,更加不可能是中毒,可人的頭上被釘了一顆釘子,想不死都難啊。

“身體之發受之父母,這恐怕不妥。”宋平支支吾吾的?道,他好像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死者家屬能讓你剪下一絡頭髮和幾片指甲就不錯了,哪會容你將所有頭髮全部剃掉啊。

“爲了還吳江一個公道,爲了還劉氏一個清白,我覺得可以剃,宋平,你可帶刀?”韓忠衛纔不會理會什麼身體毛髮之事,要真是那樣的話,那鬍鬚怎麼還要剃?指甲爲何還要剪?要不能自己沒學過解剖學,恐怕他會親自操刀將吳江解剖,以查出他的真實死因。

“大人,這得問過劉氏,若她反對,恐怕就不能如此。”宋平哪敢輕易下刀。

“宋平,劉氏現在是嫌犯,要是查出吳江是被人謀殺,恐怕她第一個就脫不了干係。要是吳江真的是暴斃,也算是爲她解脫嫌疑,我相信她是不會反對的。”韓忠衛並不想將此事預先告訴劉氏,對於這個劉氏,韓忠衛有種怪異的感覺,像她這樣的女子,怎麼會嫁給吳江這樣本分老實的莊稼漢呢?

“是。”宋平見韓忠衛惱怒,不敢再違令,畢竟相比劉氏,縣尉大人就是天,只要縣尉大人喜歡,就算將吳江大卸八塊,她也能奈何?

宋平不但有刀,而且還是專門用來剃頭的剃刀,他先給吳江的頭皮淋上一些水,然後拿起剃刀,由後往前,刷刷刷的就將吳江的頭髮一大片一大片的剃下來,手法非常嫺熟。

“吱!”宋平手中的剃刀突然受到了阻力,一開始宋平還以是吳江頭上的那顆肉痣,可那肉痣明顯就在前額上面的氣海穴處,這可是後腦。

“大人,有東西!”宋平很小心的將那片區域給剃得乾乾淨淨,很快宋平就發現了在後腦上有個不明物體。

“哦。”韓忠衛連忙走過去,心想,不會真的那麼巧吧,這一招可是陰損無比,而且古人的資訊根本就不發達,不是一般人就能知道的。

“這是什麼?”韓忠衛走過去一看,吳江的後腦上露出一片空白,但在白花花的一處中卻有一個黑點,他用手一掐,那絕對不會肉,硬邦邦的,倒像是鐵。

“很像是鐵釘。”宋平也不敢立刻下結論,現在吳江的頭上突然出現這個東西,幾乎可以肯定,他的結婚被推翻,吳江不是暴斃,而是他殺,被人謀殺,而且手段殘忍。

宋平身爲仵作,身上有許多小玩意,很快他就拿出一個有點像攝子似的東西,一點一點的將那個“黑點”給撥了出來。

“我的天啦,足足有三寸長!”宋平望着手中血肉模糊的鐵釘,驚呼道,這樣的殺人手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也是第一次聽說。事實上吳江的後腦他摸過多次,這個鐵釘的位置他也摸過到,只是當時沒有注意,因爲那鐵釘幾乎就是與頭髮一樣高,不是親眼見到是不會有所懷疑的,以爲只是頭髮上較硬的一處地方罷了。

“吳江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不是暴斃,那兇手是誰?”韓忠衛也很興奮,他第一次出現場,而且還是以最高長官的名義出現場,就爲他們一直棘手的案子找到了突破口,甚至還很有希望能將真兇查出來,這樣的運氣可不是隨便哪個新上任的縣尉都有的。

“那還用說,一定是那劉氏。”宋平言之鑿鑿的道,那婦人與吳江同處一室,同睡一牀,吳江被人用鐵釘釘死,她卻一點也不知情,說出去誰會信?

“劉氏也許是兇手之一,但卻不會是行兇之人。宋平,你覺得一般的釘這樣的釘子,他會釘得這麼好麼?沒有一點血痕,傷口更是與鐵釘一般大小,你在頭髮上也摸過幾次吧,要不是將頭髮剃掉,恐怕也不會查出來。”韓忠衛說道,劉氏也許是其中一個兇手,但她的背後肯定還有人,也許就是她的姦夫。像她這樣的禍水,吳江沒有一定的能力是扛不住的。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像這樣的釘子除非是鐵匠或是木匠才能釘得出來,換成其他人,傷口也許比拇指還要粗。”宋平沒想到縣尉大人的觀察如此犀利,恐怕就連樑捕頭也望塵莫及。

“那就對了,他們可真是殘忍啊,這樣的人當誅!”韓忠衛咬牙切齒的道,這樣的手法幾乎是殺人於無形,要不是自己讓宋平剃頭,恐怕也是發現不了的。

其實這也怪那兇手背時,偏偏遇上韓忠衛來昌化當縣尉,要是換成其他任何一人,也許就被他們矇混過去了。要知道天下的縣尉,誰也不會給仵作下像韓忠衛這樣的指令。這既是那些兇手的災難,也是吳江的幸運。他雖然死了,但卻沒有蒙冤,在最後關頭讓事情的真相大白。

“大人,查案是樑捕頭的強項,現在是否請他前來?”宋平問,現在他對韓忠衛已經大大改觀,剛來之時他只是覺得韓忠衛是靠家裡萌恩,但現在看來,這個縣尉大人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否則的話,連樑捕頭都毫無頭緒之事,到了他手中,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答案呢。

“不急,雖然死因查到了,可要找到真兇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宋平,你現在還有個任務,將吳江的頭髮再接回去,千萬別讓人看出破綻。”韓忠衛說道,只有對吳江的死因保密,真兇纔不會察覺而提高警惕,這樣樑德平破起案來也更加方便。

“大人,你這不是爲難小的麼,頭髮都剃了,哪還有再接回去的道理?覆水難收、開弓沒有回頭的箭,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了啊。”宋平苦着臉道。

“我就不相信你沒有膠水之類的東西?經過你的手之事,沒有人會再對吳江的屍首感興趣,只要稍微像那麼一回事就可以瞞天過海了。”韓忠衛笑道,現在那兇手可能巴不得吳江早點入土爲安,哪裡還會去關心他腦後的頭髮是否有問題呢?

“大人不但在查案上明察秋毫,就連在這等細微事上也是知之甚深,我老宋頭有得忙了。”宋平之所以會苦着臉,那是因爲沾頭髮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何況吳江還是已死之人,要讓他的頭髮全部沾回去就更加難了。

“等這件事做好後,你的結論也可以公之於衆了。”韓忠衛笑道。

“是,大人。”宋平也很興奮,吳江案絕對可稱得上是奇案一件,現在這奇案卻是因爲自己才能破獲,以後自己這名氣可就更加響了。

只是宋平很快就興奮不起來了,因爲韓忠衛讓他公之於衆的結論並不是說吳江死天鐵釘,而是說他確實是暴斃而亡。宋平知道這是因爲查案的需要,這件事終究會大白於天下的。

既然身爲仵作的宋平都已經宣告吳江確實是暴斃而亡,那韓忠衛和樑德平他們也沒有再留在吳家莊的必要。這件事韓忠衛甚至都沒有告訴樑德平,因此韓忠衛下令讓樑德平帶着梁木川隨他一起返回縣城時,樑德平臉上的不悅連瞎子都能看得到。韓忠衛爲了早些回去,甚至都沒有在吳家莊用飯,就急急忙忙的趕回了縣尉府。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就留在府內用飯吧。”到了縣尉府,韓忠衛將樑德平父子和宋川拉住。

“大人,我們父子食量大,還是回去吃吧。”樑德平很少在別人家吃飯,就算真的得吃飯,那他也會照價付錢的,但在上司府中卻還從未用過飯。像這樣的情況樑德平不知道如何解決,是要付錢呢,還是吃了一抹嘴就走?以樑德平的性格,他是不會隨便白吃別人飯的。何況今天他還是有一絲怨氣,韓縣尉不問青紅皁白就讓自己父子回來,簡直就沒把這件案子放在心上嘛。

“樑捕頭,是不是有我老宋頭在,你吃得不自在?”宋平笑道,他是仵作出身,經常接觸屍首,沒有人願意跟他一起吃飯,就連同僚也是如此,更加不用說上司了。

“那倒不是,家中已做好飯菜,還是回去吃爲好。”樑德平堅持的搖了搖頭。

“老宋頭,你可知道樑捕頭爲何一定要回去用飯?”韓忠衛笑着問。

“大人,如果小的所料不差的話,樑捕頭恐怕是對您有怨氣呢。”宋平笑道。

“哦,那老宋頭你何不將樑捕頭的怨氣衝散?”韓忠衛笑道。

“遵命!”宋平也笑道,他回過頭對樑德平說:“樑捕頭,其實吳江並不是暴斃,而是被人謀殺,是用三寸長的鐵釘釘入後腦而死。”

“什麼?!”樑家父子原本情緒不高,一聽之下驚得都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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