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藍看着蕭繼那兄長與卿辭這般,心下也急了,便忙跑上前,打破了那在她眼中的僵局。

影藍匆匆上前,輕聲喚;“姑姑。”

裴遇聽到影藍的聲音,瞬間回過神,移開目光,忙站起身,後退幾步拉開了自己與卿辭間的距離。

而卿辭雖聽到了影藍的聲音,也未移開自己看向裴遇的目光,見他垂首迴避,這才慢慢移開目光,

卿辭看着影藍,見她一臉擔憂,就知她已誤會,卻也未將她點清。

影藍看着卿辭,又瞥了身旁的裴遇一眼,放緩語氣說:“姑姑,蕭公子是來辭行的。”

卿辭看向裴遇,輕輕重複了那兩個字:“辭行,”不帶任何感情。

裴遇原本垂首立在不遠處,目光迴避,卻聽卿辭話音,便不由得擡起頭看向她,卻又再次撞上了她的目光。

裴遇強忍心中的慌亂,不露聲色的俯首向卿辭作作揖,平靜的道:“在下叨擾多日,而今在下已傷勢大好,況且家中此時恐已生亂,便想着今日向姑娘辭行。”

卿辭似是未聽清裴遇來意,只是奇怪的問:“不知公子家在何方?”

裴遇未料到卿辭會這般問不由一滯,隨即回答道:“王都淮京。”

卿辭坐起身,走至裴遇面前,目光沉沉看着裴遇,許久這才緩緩道:“那我便祝公子一路順利,平安歸家。”

裴遇俯首又向卿辭作揖,辭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爲報,定當銘記於心,告辭。”

說罷裴遇便要轉身離開,這時卿辭卻又開口問道:“相聚一場,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裴遇回過身,面帶笑意,“在下蕭遇,字知逢。”

卿辭看着他的笑靨,緩緩勾起嘴角,彎了眼眸,輕柔的說:“蕭公子,後會有期。”

裴遇看着卿辭那清冷麪容上揚起的那一抹明媚笑容,再聽到她如此說,心中一滯,久久才緩緩道:“後會有期。”

語罷便轉身離開,他的衣袂拂過石階旁那帶有昨日清露的蘭草,露落沾衣,暈染出點點深色,一如他的心。

卿辭站在原地望着裴遇離開的背影,久久難以回過神,她在心中暗暗慶幸,“還好,終歸是等到他了,還好。”

影藍見卿辭遲遲不動,便輕輕喚着:“姑姑,姑姑。”

卿辭回過神,收回心緒,對影藍吩咐道:“影藍,去將那壇埋在梧桐樹下的曇馨白露挖出搬來。”

影藍應下,便轉身離開。

希橙得知卿辭要飲酒,便也做了幾道下酒小菜,待到影藍將酒挖出,也一同送去了。

今日卿辭一改往日習慣,去往了蓮池旁的水榭中。

水榭之中四角留燈,輕紗帷幔,晚風習習,拂起輕紗,影影約約,如霧如煙。

卿辭坐在其間,燈影灼灼,輕紗嫋嫋,如夢似幻。

卿辭端起一杯曇馨白露,怔怔失神,片刻之後舉杯一飲而盡,滿目淒涼。

立在一旁的影藍與希橙察覺她的異常,皆不做聲。

影藍欲上前爲她再添杯酒,卿辭卻微微一揚手,屏退了她。

影藍無奈,只好跟着希橙一同退下。

待到她們退下,卿辭又爲自己添了杯酒,這次她卻遲遲未端起酒杯,她看着遠處暮色沉沉,眼底心緒暗涌,久久一滴清淚瞬間滴落,落進酒杯中,蕩起些些漣漪。

她輕聲細微的說着:“你不會怨我吧,這麼久才找到你。”

那聲音極其微小,就似喃喃自語:“原諒我,這次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久久夜幕四合,卿辭和淚飲盡杯杯酒,醉意也漸漸襲來,可她卻也未有半分停下之意。

站在遠處直廊上的希橙與影藍,望着卿辭心中滿是擔憂與心疼。

許久,一罈曇馨白露飲盡,而卿辭也醉的靠在亭欄上,看着遠處神思飄遠,竟憶起了她與溫宿的往事。

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離,短短五百年,短到都等不到終遺山的桃花初綻。

卿辭淚流滿面,心中滿是悲慼,她連連搖頭,而淚卻止也止不住。

一陣風來,吹動輕紗,吹起滿池清霧,吹走遍地傷淚。

春雷乍起,傾盆大雨頃刻間落下,涼意清冷,一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