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這“惡人”當真是算好了時間,可謂絕處逢生說的便是此時趙梨的和張達的心情了罷!
暫且不提獵人張達,趙梨也是一臉茫然與驚奇,想不到這“惡人”竟有如此能耐,只見他做了幾個奇怪的手勢,嘴裡輕輕唸叨了幾句過後,白光瞬間擴大幾丈,將地上的死屍羣盡數籠罩在內,一絲風聲過後,那些死屍像是什麼被抽離了身體一般,先是停止了嘶叫,而後隨着稀里嘩啦的“咚咚”作響應聲倒了開去。
白茫散盡,玄貞緩緩落到他們面前,似乎對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和二人詭異的目光絲毫不以爲意,在趙梨和張達眼裡,那“惡人”方纔就好似九天神仙一般,地上的死屍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二人心中此時各有想法。先說張達,眼裡的驚恐就不用說了,他長了這麼大從未經歷過今日這樣的場面,此時看着眼前的玄貞,這個數時辰前中了自己兩箭的“惡人”,不僅傷好了,莫名奇妙幾個手法便解決了差點要了他性命的死屍羣,面對這樣的人他此刻是又驚又懼。謹慎的瞟了“惡人”一眼,他該不會是來找俺報仇了罷!張達心裡一陣發毛,不過話說回來,死在惡人手上也總比被那些面目全非的死屍活活咬死得好。這般想着,不經又看了看地上的一堆屍體,脊背傳來一陣涼意,生怕這些屍體又爬了起來,這倒是他多慮了。
趙梨此時卻有一種脫險後的感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眼前輕薄自己之人心生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玄貞也不看張達,目視着黑夜裡的一襲綠裳,看着女子清澈的眼眸,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神色依舊那麼溫和。
“你沒事罷?”玄貞語氣裡滿是擔憂。
“沒事…”趙梨輕輕應了一句。
也許他並不是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罷!
趙梨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望向正愣在一旁的張達,問了句“你沒事罷?”
張達“啊”了一聲,回過神來,看了看玄貞,見他一臉黯淡,又望向略有些擔憂之色的趙梨,有些焦慮的道:“阿梨妹子,俺沒事兒!”
玄貞身子一震,無人能夠察覺到他此時神色的細微變化。
似乎是被女子並不是對自己說的“你沒事罷”,又似乎是被獵人的一句“阿梨妹子”所觸動。
玄貞負手轉過身,看了看地上的死屍,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平淡,道:“此處地形是爲至陰,不宜土葬,若這些人死後用火化,也不會被此地至陰之氣所污染,纔會變成這幅模樣。”玄貞嘆息一聲,又道:“這些也是可憐之人。”
趙梨和張達聽得一頭霧水,最後聽這一句“這些也是可憐之人”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玄貞的背影。
他倒還有憐憫之心,趙梨輕嘆一聲,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具具屍體,彷彿一瞬間便覺着並沒有那麼可怖了,畢竟他們也曾經是活生生的人兒。想到這裡,女子胸前的起伏緩和下來,蒼白的臉也露出了一絲紅潤的氣色,在這颳着微風的夜裡甚是迷人。
三人往前走了走,離開了屍體的包圍圈。那些原本黑燈瞎火的平房卻突然明亮起來,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屋內層出不窮的圍上來一羣鎮民。
趙梨突然對自己身前那位厲害的“惡人”產生了一絲好感,也不知道他若走了,路上再遇到什麼麻煩該如何是好,這次算是化險爲夷,全仰仗這位神秘的“惡人”出手相救,心裡對他有些好奇,又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依賴,似仰慕。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讓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她趙梨,是決然不會對一個隨意輕薄女子的人有好感的,即便他有再大本事,也是不會動搖的。
張達有些好奇的看着趙梨的舉動,抓了抓腦袋,一副不知所以狀。
鎮民蜂擁而至,轉眼便來到跟前,不約而同的“撲通”一聲跪在三人面前,一眼掃過,其中有男女老少,此刻這些人眼裡都充滿了敬仰和喜悅,又是一邊跪拜一邊叫着“仙人吶,仙人啊!”
玄貞面上略顯無奈,眉頭微皺,看着這些跪在自己面前的凡人,嘴脣動了動,卻欲言又止。
趙梨和張達二人不知所措,的對視一眼,想必剛纔那一幕,這些躲在屋裡的鎮民也都親眼目睹了,可這“仙人”兩個字卻實實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氣氛一時之間由恐懼陰沉變得奇怪,聽鎮長詳述了情況過後,趙梨和張達二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一年前的某一天夜裡,這個鎮子裡突然出現了死屍,有的還是某些人家的家人,這些死屍渾身散發着腥臭,面相恐怖,而且還會飲人血食人肉。原本熱鬧的小鎮從那時便變了一番模樣,不再接待外來之人,而且到了夜裡,女子便再不敢出門半步,男的也會在天黑之前回家。聽聞這些死屍只會在深夜出沒,只要滅了燈,不出門便不會有什麼麻煩,一開始死屍並不太多,可是過了些日子鎮民們漸漸發現,死屍已經不計其數,想必是活人夜裡在山上被死屍咬死,而後也變成了死屍。
“你們也不反抗麼?”張達看着鎮長問道。
年老的鎮長一面苦澀,搖頭嘆息道:“這些死屍不僅會吃人,而且力大無比,它們根本不怕疼痛,一開始我們便組織了一些鎮上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去對抗,可結果…”說道此處,老人長長的嘆了口氣,面相有些哀傷,顯然那些人也慘遭不測了。
趙梨感慨死屍的可怕,張達則是感慨背對着自己之人的不可思議。
有些鎮民已望着那些死屍痛哭起來,這些屍體裡,也有他們的妻子兒女罷!
鎮長低着的頭擡了起來,一臉的渴望之色,對面前那紫衣男子道:“仙人,你能救救他們嗎?”語氣滿是懇求與期盼。
所有鎮民的目光都轉移到了那位一臉從容的男子身上。
趙梨也不深不淺的注視着他的後背。
玄貞不爲所動,只是對那一臉期望的鎮長淡然道:“老人家,他們已遭屍氣所侵,眼下只能將他們火化,而往後逝者也只能用火化,萬不能葬於土地,”隨後又補充了一句“節哀。”他也不是不想救,而是那些人實在已經無法挽救了,此地陰氣過甚,死者一旦入土爲安便會被陰氣所侵,這種陰氣,名爲“陰毒”。玄貞自知說這些於他們聽他們亦是不懂,便只能撿明細要的概述了。
鎮民們有些失望,連仙人也沒有辦法了,剛剛生出的一絲希望轉眼便煙消雲散。
鎮長沉吟了片刻,干涉道:“無論如何,仙人爲我們解除了一大困境,大恩大德,無以爲報啊!”說完便又要跪了下去。
玄貞將他托住,終沒讓他再行此禮數,雖爲仙神,他也實在不習慣凡人對自己這般跪來跪去。
“老人家不必如此。”玄貞面色不改,依舊一派兩袖清風的氣宇。
鎮長老淚縱橫,又是許多言語上的感激之後便來到玄貞身後一男一女前。
“老夫眼拙,未知仙女到此,實在是罪過啊!”這便又要向綠衣女子下跪。
趙梨見此連忙將老人扶住,慌里慌張道:“老人家,我不是什麼仙女,方纔那也實在與我沒什麼關係,實在,實在是……”清麗脫俗的女子一時語塞,無意間看了玄貞一眼,不知何時,男子已轉過身一臉笑意的望着自己。
女子臉頰有些緋紅,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
一夜無話,趙梨和張達各被兩家鎮民請到自家中去歇了,而紫衣男子,也不知何時便已消失在衆人之中,尋不到去向。
月黑風高,小鎮裡只有一老人神情恍惚,良久從嘴裡飄出一句:“真乃是仙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