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不貪心的人不會被騙
韋嘉賢和譚民,是被關大盛和他老孃趕出來的。
“還真是扮豬吃老虎,一分錢不花就想蒙走我們家的東西,做夢!”
韋嘉賢被人家娘倆推搡着,被啐了一臉唾沫星子,但他還是堅持着寫了個條子,塞進了關大盛的褲兜。
“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你們想好了可以找我,我只有八千塊錢。”
“去你的八千塊錢,滾吧!”
關大盛把韋嘉賢推出了門,“咣噹”就把院門關上了。
回到院裡之後,關老大正跟關慈英笑談。
“這會兒我才尋思過來,另外那個一直不說話的人,身上怎麼有股子正氣兒,敢情他們是博物館的人啊?”
“不是也差不離,反正都是單位裡的死腦筋,好玩意兒到了他們的手裡,算是白瞎了。”
譚民身上有着軍人的鋒銳氣息,剛纔關家兄弟還不覺得什麼,這會兒自己腦補起來,自然而然的就把韋嘉賢當成什麼研究員,譚民是復原工作的保衛人員。
“這種人自己出來淘東西,就不怕落個處分?”
“處分什麼?現在可不是前兩年了,誰摟着是誰的,連這種傻子都開竅了,世風真是變嘍!”
關家衆人紛紛嘲笑,卻不知韋嘉賢出了關家之後,迅速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拿出紙筆就開始畫。
那套明代官窯五彩花鳥壺上的所有花紋、枝蔓、鳥雀,甚至一些歲月磨損的痕跡,都在他的筆下準確呈現,一絲一毫都沒有偏差。
譚民驚訝的看着韋嘉賢,心裡的鄙視和不滿,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剛纔被人家連推帶罵,仗着身手敏捷才沒被唾沫星子沾到,本以爲是丟人丟到家了,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
“我說姐夫,你這是要做個贗品,把人家的真品給換回來?”
韋嘉賢不言不語,一直畫完所有的圖之後,才道:“我不幹那種事的。”
“那你這是在幹啥?我跟了你和老宋這麼久,還以爲我不知道古董圈裡的勾當?”
韋嘉賢沒有回答譚民的話,而是直接吩咐道:“我要去東山淄城,給我定最快的火車票。”
“你還支使上我了?看把你能的。”
譚民氣哼哼的罵了韋嘉賢一句,但還是立刻去給他訂票。
有能耐的人,總是受人尊敬的,而且這一次,他倆只是計劃中的一環,如果出了什麼差錯,豈不是讓那個老宋恥笑?
譚民看韋嘉賢不順眼,但畢竟還是姐夫小舅子,老宋纔是咋看咋不對付呢!
。。。。。
關慈惠跟弟弟聊了一會兒,吃了一碗齁鹹齁鹹的炸醬麪,自己一個人離開了北二條。
兒子關大成真的就如關慈英所說,在北二條住了下來,等着賣了古董,分了錢再回家。
當然,這是老哥倆對外的說法,真實情況吧!還是關慈英有些警覺,家裡多留個人照應,萬一有個什麼情況,也能報個信什麼的。
關慈惠坐上公交車,出了城區一直往北幾十多裡地,纔到了自己落戶的白石鄉。
下了公交車,剛好看到了那幫收破爛的賀蘭人。
一輛人力車,兩輛倒騎驢,還有一堆破爛傢俱、舊貨,就是他們的家當和收成。
如果按照關慈惠的理解,這些人就是在四九城混不下去,被那些大魚給擠出來的小魚小蝦,在這種遍地土坷垃的地方找點兒魚蟲子吃。
看到關慈英下車,那幾個人倒是熟絡的打招呼:“關大爺,您這是進城了呀?買了什麼好東西?”
關慈英微笑着道:“什麼也沒買,兒子進城打短工,我尋思着也去湊個數,結果人家嫌我老,不要,嗨嗨。”
“那是他們瞎了眼,關大爺的身板兒,比小夥子還壯呢!再說關大爺您祖上也是大戶人家吧!隨便扔給我們一件東西,頂別人幹三年呀!”
“哪有那麼多好東西,我那破地方你們還沒見嗎?不跟你們說了,得趕回家吃飯,回去晚了老伴兒鍋都刷了。”
“哈哈哈哈~”
幾個收舊貨的人和關慈英瞎貧了幾句,目送着他離開。
等關慈英走遠了,他們才互相嘀咕:“改天咱們還得去他家轉轉,那個鼻菸壺咱掙了一百八十塊,可算是吃了口肥的。”
“要我說,咱還是得多去找那個老宋頭學習學習,咱就是跟他喝了一場酒,結果就得了這個消息,還賺了一百八十塊”
“對對對,那老頭是有本事的人,前天按照他說的法子,還就真看出了那把椅子,一轉手就賺了四十五塊錢呢!”
“草,你賺了四十五都不說一聲,今天中午必須請我們喝碗羊湯.”
“兩碗羊湯算啥,再給你們加倆饃。”
幾個人,都在爲了結識一位姓宋的老頭兒高興不已,卻不曾料到,他們早就被老宋那個傢伙算計在了其中。
只不過一些意外,卻是老宋不曾料到的。
。。。。。
韋嘉賢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終於到了淄城,出了火車站又倒汽車,往南四十公里之後,才抵達了一處半掩在山坳中的工業區。
這裡就是淄城的博山區,是大種花的四大瓷都之一,不但有着悠久的歷史和文化傳承,還有着此時世界上最大規模的陶瓷廠。
只不過在後面的幾十年裡,世界第一的陶瓷廠分崩離析,散落在周圍的山丘之上,分化成了數百座大大小小的瓷窯工廠,默默的守護着古老的傳承。
一直等到進淄趕烤的時候,這裡才又被衆人所知,不論是物美價廉的普通家用瓷,還是幾千上萬的精工禮品瓷,都讓來旅遊的人驚呼讚歎。
據某些陶瓷店的老闆說,幾個月的功夫,倉庫裡的存貨全都賣光了,家用茶具都漲到四十塊錢一套了,客人都還不眨眼,以前才賣二十五、三十的呀!
這些實在人,漲了十五塊,就感覺不好意思了。
“您好,請問華民志在什麼地方?”
“您好,請問”
韋嘉賢聞着空氣中濃重的焦煤味兒,一路打聽,在天快黑的時候,終於在陶瓷廠的某一片宿舍,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華伯伯,我是小賢。”
“你是.小賢啊!快進來快進來,菊花,我大侄子來了,你快去買半斤豬頭肉來。”
“坐坐,我這多少年沒見着你們了,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沒有椅子高,真想不到,你這是怎麼找到我的?”
五十多歲的漢子盯着韋嘉賢看了好久,才激動的把他領進了屋,又讓老婆買菜,又忙着泡茶。
“我爹臨走的時候,給我留了華大爺您的地址,我也是一路問着找過來的。”
“你爹臨走.他啥時候走的?” 華民志一愣,手裡的茶壺差點兒都掉在地上。
韋嘉賢倒是平靜的道:“我爹走了七年了,老毛病犯了,走的時候沒怎麼受罪。”
“.”
“沒受罪就好,沒受罪就好啊!”
華民志點了點頭,給韋嘉賢泡了茶,激動的心情頓時落寞了下來。
華民志的老婆出去買菜了,倆人默默相對,好久之後華民志才道:“那小賢你現在怎麼過活?
要是沒有着落,我給你去廠子裡問問,安排個臨時工,我還是有那個面子的。”
韋嘉賢搖搖頭,道:“我現在跟老宋去了京城,做點兒老本行。”
“老本行?老宋?是你家那個當鋪掌櫃小宋嗎?”
華民志頓時一驚,沉聲說道:“小賢,我敬佩那個小宋的忠義,但卻瞧不起他的作風,惹是生非招花引蝶,他就是個禍害精啊!”
韋嘉賢默不作聲,從包裡拿出了那套茶具的圖樣,還有五百塊錢,一併放在了桌上。
“華伯伯,我今天來,是有事相求。”
華民志驚疑的看着韋嘉賢,又看向桌上的五百塊錢,好久之後,才把那份圖樣拿了起來。
他只是攤開一看,就明白了什麼。
“小賢,你們這是又要騙誰?你可別再瞎胡鬧,你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再趟髒水啊!”
華民志說話的腔調都不對勁了,帶着隱隱的惶恐,還有深深的不安。
可韋嘉賢不說話,就是盯着華民志看。
兩個人四目相對,良久之後,華民志終於看到了韋嘉賢眼中,那閃閃的淚光。
華民志仔細的把圖樣收了起來,低聲道:“錢你拿回去,明天你和我定定色,東西三天後交給你,但我還是要說一句,有些仇怨.還是放下的好。”
韋嘉賢低下了頭,搖了搖頭,低聲道:“謝謝!”
。。。。。。。
京城,北二條街道搪瓷廠。
關大盛推着半新不舊的自行車,隨着下班的人羣走出了廠門。
跟他一起下班的職工,有意無意的跟他拉開了距離,讓關大盛顯得有些“卓爾不羣”。
廠長就在大門口站着呢!一個每月上不了十天班,其餘時間不是泡病號就是耍賴皮的落後分子,誰敢跟他過分親近。
“關大盛,下個月你要是再這麼鬆懈,我就開除你。”
“嗯嗯,我知道了廠長。”
關大盛嘴上應付,心裡卻不以爲然。
就在前天,那夥見面就給人鞠躬的古董商又上門了,面對關家爺倆再一次的“提價”,他們雖然暴跳如雷,但也沒有掀桌子拉倒。
這可勾起了關大盛爺倆的貪婪心,連一向鎮定的關慈英,都有些拿不準那套五彩花鳥壺,是不是真的值兩萬塊。
兩萬塊啊!
【開除我?我要是有了兩萬塊?還不尿你這一壺呢!】
關大盛騎着自行車,優哉遊哉的往家走,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瘸腿、黃牙,騎着一輛三輪車,不是那個東山的厲害老頭兒嗎?
“嗨,老頭兒。”
關大盛把自行車,停在了老宋的三輪車前。
“欸,你是.北二條的那個小夥兒吧!”
“對,就是我。”
關大盛笑嘻嘻的掏出煙盒,給老宋遞了根菸。
“上次幸虧了老頭兒你,要不然我可就虧大了,六十塊錢差點兒把那麼好的玩意兒給賣嘍!”
老宋掏出火柴給兩人點上煙,呲着黃牙說道:“那是不假,我就瞧不起那些騙子,明明大幾百塊的好東西,偏偏就想百八十塊的蒙走。”
“什麼大幾百塊,”關大盛得意的對老宋道:“人家現在都出到八千塊了。”
“八千?”
老宋“震驚”的看着關大盛,好半天之後才喃喃的道:“不對呀!我昨天在潘家園看見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要價才一千二。”
“老頭你開什麼玩笑。”
關大盛鄙視的道:“東西跟東西能一樣嗎?我們家那可是明朝的老物件兒。”
“對呀!”老宋篤定的道:“我仔細看了,年代、品相、出處都差不多少,
你家那套壺是按照宮裡的圖樣成批製作的,工整精細不假,但不夠靈動、缺乏生氣,讓我看值個八九百就不少。”
“你胡說個屁呀!我看你人還湊活,給你根菸抽你還拽上了?”
關大盛劈手就把老宋嘴上的菸捲給奪了下來,燒了一下手,都沒覺出來。
但他的心裡,卻忍不住砰砰砰的跳。
因爲他大伯關慈惠,和老爹關慈英都曾經說過,家裡的那套壺確實是老東西,但多少有些欠缺靈氣,不算最頂級的精品。
“你不信,就去潘家園看看嘛!就在大土堆東面的那個攤子上。”
“你給我等着,要是騙了我,看我不抽你丫的。”
關大盛騎上自行車,朝着潘家園飛奔而去。
而他卻沒有看見,背後的老宋,露出了邪邪的微笑。
“你不貪心,誰又能騙得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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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