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月見暗損了鈕祜祿家的當家太太,也就不多說話了,心裡卻是很鄙視現在的鈕祜祿家,除了襲爵的果毅公,這哪裡還有當初的風采,當家的太太是這麼個張揚愚笨的,嘖嘖。她其實很頭疼自己昨天收到的任務,給自己贏得一個好名聲,我了個去,以前不清楚年家的社交圈,爲了讓她很好混入圈子,西林覺羅氏可是足足給她普及了一個時辰的知識,要知道呢,摺合現在就是兩個小時啊,大量的信息量讓她腦門子都是疼的,這麼大的交際圈要贏得個好名聲,真的好難啊,就算足足給了十分的獎勵值她也不想去做這個任務啊。
洗三禮一直是個重要的禮節,在宮廷會很正式也很富貴,喜氣之外增添有皇家的肅穆,但在民間,則呈現另類的熱鬧情景。據蘇東坡說,宋時閩地百姓三日洗兒,佳人及客都戴蔥、錢,以禱祝此兒聰睿、進財,不過宋朝時文人雅士洗三也要講究才氣,來往不送禮,用詩來代替,到了清朝是少數民族統治,別指望他們有那麼高的漢學文化,就日漸都統一用禮物做賀禮,年秋月可是知道胭脂身上放了不少荷包、首飾準備給西林覺羅氏應急,碰見哪家從沒見過面的女孩不得給個見面禮麼?
兆佳府上和年家有過不深不淺的交情,在門口遇上了,自然這個交談人數就增加了,三個婦人結伴向田家內院走,鈕祜祿氏倒是真讓人無語,要說兆佳府上的女兒已經接了聖旨,女兒被指給了十三爺做嫡福晉,這一般人家只要沒有女兒越過皇子福晉的都會奉承些,至少也不能得罪人啊,這鈕祜祿太太開口就讓年秋月想笑,“聽說十三爺府上側福晉瓜爾佳氏很是受寵呢,十三爺府上去年不是剛添了一個女兒,要我說啊,貴府上陪嫁上一定得十分的用心,也好幫襯着啊。”
你這是拉仇恨值麼,大嬸,現在就暗示人家閨女爭不過側福晉,非得陪嫁厲害些幫忙才行,還“要我說”,你以爲你誰啊。年秋月在三位婦人最邊上偷偷翻個白眼。
兆佳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但還是沒說什麼,鈕祜祿夫人臉色就有些嘚瑟了,這時也走到了人羣彙集地,一羣婦人和一些女子彙集在一起談天說地。兆佳夫人三人就很快尋了一波人走了過去,那是西林覺羅府上的太太和幾家比較親近的人家,鈕祜祿夫人則走到了旁邊幾個人那兒坐了下來,年秋月眼尖的看到旁邊有兩三個婦人不屑的看了鈕祜祿夫人一眼。
她收起視線應付面前的局面,聽西林覺羅氏一個一個給她介紹人,她就依次乖巧的行禮,接着收禮物,當然,也有旁邊帶了女兒的,兩個女孩兒間還要行撫鬢禮,一連串的禮節下來就花費了好些時間。等到坐下來好好聊天時,又聽到旁邊有人尖銳的聲音響起,“鈕祜祿家真是好大的面子,這姑奶奶嫁人的事可有聖上做決定了,沒個音信兒的就開始說道程家,我程家的閨女如何,自有程家的人教導,還用不着你鈕祜祿家的夫人來教育。”
“這哪兒是教育,程夫人你未免較真了,只是做長輩的一個提點,庶出的畢竟禮數什麼有些欠缺,我也是善意。”
年秋月簡直想笑場,這戰鬥力真是頂級的地下室級別,一句話把在場庶出的全給得罪了,要知道這些做夫人的可也有幾個庶出的啊,比如田家的太太,和六品牧長納喇韓楚翰的妻子,田家太太作爲主家的人是不好意思開口堵桑人的,但納喇夫人可以,說來兩家挺相似,納喇家因爲有個當七阿哥側福晉的女兒撐起了臉面,當下納喇夫人開口了,“瞧鈕祜祿夫人說的,別是你鈕祜祿府上庶女被你教養出了問題就說所有都這樣,我看啊,除了你家對庶出的不上心出了這樣情況,別家姑娘那可都是頂頂規矩的,程家的一個小姑娘你是和她較什麼真兒啊。宮裡除了皇后出的公主可也都是庶出,皇家的教養那可是一等一的,莫非你要說皇家的教養也有問題?”
這樣的罪名一出來,瞬間讓鈕祜祿夫人臉白了,“你這是強詞奪理。”
“強詞奪理?我們說話就是強詞奪理,你教訓別家的姑奶奶那就是善意提醒,鈕祜祿夫人真是好口才。別以爲鈕祜祿家就頂了天了,莫說上邊還有皇家,這京城也還有其他大家族呢,今日能說程家,是不是哪日鈕祜祿夫人也會教訓下我們石家姑奶奶呢?”瓜爾佳家族出席的是大少奶奶,作爲太子妃的母家,石大奶奶說話那是相當有底氣的,她本來才該是諸位女眷中的核心,偏着鈕祜祿家每次都會仗着是大姓之族就相當猖狂,生生能起到喧賓奪主的反作用,這點她已經看不順眼好久了。
瓜爾佳家族的大少奶奶一開口,鈕祜祿夫人臉色臭到極點也不敢吭了,年秋月不屑的鄙視了一下鈕祜祿氏,對孟氏小聲道,“好一個欺軟怕硬的”。
孟氏微微冷笑,“可不是麼,還是個拎不清身份的。”
這時,田家的丫鬟來報,洗三禮該開始了。於是,一衆人出發去產房外廳。廳堂正面設好了香案,供奉了碧霞元君、瓊霄娘娘、雲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爐裡盛着小米,當香灰插香用。蠟扦上插一對“小雙包”(祭祀時專用的羊油小紅蠟),下邊壓着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這是年秋月到達外廳時看到的擺設。收生婆婆拜了三拜,田家就將盛有以槐條、艾葉熬成湯的銅盆以及挑臍簪子、圍盆布、缸爐等一切禮儀用品均擺在炕上,收生姥姥把嬰兒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拉開了。
年秋月沒有見過這種洗三禮,就很好奇的盯着看,先是由田家的女眷按着尊卑長幼帶頭往盆裡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銀錁子,這就是“添盆”,生孩子的是田家的三少奶奶,這三少爺可是田夫人嫡出的兒子,和三爺側福晉是一母同胞,是以田夫人很是重視這個儀式,添了金錁子後又放了一滿把的桂圓、紅棗、花生,才滿意的站在了一邊。跟着來的夫人們就紛紛把準備的禮物放進盆中,多是大小可觀的銀錁子,被打造成了吉祥的樣式,年秋月見自己額娘放進盆中的就是一對大小適中的銀花生。收生姥姥的祝詞很是應景,你添什麼,她就說什麼。假如你添清水,她說“長流水,聰明靈俐”;你添些棗兒、桂元、栗子之類的喜果,她便說:“早兒立子,連生貴子;桂元,桂元,連中三元。”年秋月覺得自己來就是看個熱鬧、圖個新鮮。
“添盆”後,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裡一攪,說道:“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着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這纔開始給嬰兒洗澡。出生才三日的孩子受涼就開始大哭,圍觀的衆人就紛紛笑了,“哭聲多大啊,孩子肯定健康”,收生姥姥一邊不慌不亂的洗,一邊唸唸有詞,“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隨後,用艾葉球兒點着,以生薑片作託,放在嬰兒腦門上,象徵性地炙一炙。再給嬰兒梳頭打扮一下,說什麼“三梳子,兩攏子,長大戴個紅頂子;左描眉,右打鬢,找個媳婦準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說話免丟醜。”用雞蛋往嬰兒臉上滾滾,說什麼“雞蛋滾滾臉,臉似雞蛋皮兒,柳紅似白的,真正是愛人兒。”洗罷,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蔥往身上輕輕打三下,說:“一打聰明,二打靈俐。”隨後叫人把蔥扔在房頂上,拿起秤砣幾比劃,說:“秤砣雖小壓千斤,又拿起鎖頭三比劃:說:“長大啦,頭緊、腳緊、手緊”,這還沒完,接着把嬰兒託在茶盤裡,用本家事先準備好的金銀錁子往嬰兒身上一掖,說:“左掖金,右掖銀,花不了,賞下人,最後用小鏡子往嬰兒屁股上一照,說:“用寶鏡,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淨”。最有趣的是,竟然還把幾朵紙製的石榴花往烘籠兒裡一篩,說道:“梔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兒的……”一連串的禮節可是把年秋月看得有些眼花繚亂,她偷偷問西林覺羅氏,“額娘,我那會兒也得這樣?”
“大致差不多,只是你身子虛,禮節簡化了幾步,就這樣,你遇了涼水還發了熱。”西林覺羅氏回憶了下,臉上流露出心疼的表情。
年秋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會兒天天幾乎都是睡過去的,哪有什麼印象,看來田家的這小子還是蠻健康的,一串禮節很是繁瑣啊,這樣還沒結束,她看着老婆婆把娘娘碼兒、敬神錢糧連同香根一起請下,不知道拿哪兒去了,收生姥姥也進了屋,只有田家的幾個婦人跟着進去了,她們都被請去用飯,年秋月跟着西林覺羅氏一起離開,腦海中全是一個又一個的洗三禮動作,她撇了撇嘴,這真的太麻煩了,她將來要有孩子一定得簡化一些,孩子抵抗力本來就差,儀式時間越久,在涼水裡時間越長,越容易生病,偏偏古人還認爲儀式越隆重越有面子,面子什麼比得上健康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