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雲井辰纔將四長老打發掉,拖延了回族的事宜,臨走前,四長老那張老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只差沒把我很生氣這四個大字刻在腦門上了。
目送那隻巨大的獅鷹在天邊消失,凌若夕這才收回目光,睨了眼身側站在廳外的紅廊上的紅衣男子:“你確定不跟着回去會沒事?”
雲井辰斂去面上所有的思緒,勾脣一笑,“本尊可以理解成,這是你獨有的關心嗎?”
“……”她不該多嘴的,凌若夕後悔得恨不得倒帶重來一次,她是吃飽了撐的,纔會莫名其妙問出這種話。
口中發出一聲不悅的輕哼,她拽着凌小白,利落的轉身朝臥房走去。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啊。”雲井辰寵溺的凝視着她遠去的背影,低眉淺笑,那宛如百花齊放般絢爛的笑容,讓這天地也爲之失色。
“少主,四長老他此番回去,勢必會將事情添油加醋的宣傳一通,族長他會不會因此而有什麼別的想法?”雲旭略帶擔憂地問道,少主和二少爺的爭鬥,族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這四長老又是二少爺的人,若是他在族裡敗壞少主的名聲,讓族長相信了,對少主來說,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爹不是傻子,更何況,僅憑風言風語,就妄想扳倒本尊麼?這繼承人的位置,本尊從不曾在意過,可是,既然本尊接下了,除非他日本尊不願再要,否則,任何人也別想從本尊手裡奪走,哪怕是他也不行。”雲井辰說得雲淡風輕,但眉宇間卻涌動着一股凜冽的傲然。
雲旭心頭一震,只覺得眼前的少主氣勢太過逼人,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入夜,下了一天的小雨還沒有停止的跡象,淅淅瀝瀝的雨聲從窗外傳入房間,凌若夕收功從入定中醒來,翻身躍下牀榻,爲凌小白掖了掖被角,隨後,提着正趴在他胸口上吐着哈喇子的黑狼,隨手一扔,扔到了牀榻靠裡的角落中。
黑狼翻了個身,繼續熟睡,或許是早就習慣了她的暴行,愣是沒有被驚醒。
“噠噠。”
“噠噠。”
雨聲順着瓦檐緩緩滴落,凌若夕今夜詭異的無法靜下心來修煉,她隨手取下一旁的黑色大氅,裹在身後,推門從屋內走了出去,紅漆長廊在夜空下顯得有些幽森,雨聲與她的腳步聲融匯在一起,清脆卻又有些駭人。
忽然,她目光一頓,看着長廊盡頭的小院,院子的房間裡有微弱的燭光閃爍。
他這麼晚還沒休息?緊了緊肩頭的大氅,她抿緊脣瓣踏入了雲井辰休息的院落中,剛走到紅廊盡頭,一隻腳還未邁下石階,緊閉的木門吱嘎一聲開了。
披着紅色錦袍的男人,正笑如桃花地睨着她,臉上沒有半分睡意,似在這裡靜候已久。
“你可是對本尊日思夜想到難以入眠,恩?”健碩的身軀慵懶地斜靠在房門的門框上,青絲從肩頭垂落至胸前,雲井辰似笑非笑地問道,琉璃般璀璨的眼眸閃爍着淡淡的歡喜。
“你想太多。”凌若夕咻地將腳步收回,頓時有種轉頭離開的衝動,她剛纔是瘋了麼?居然會看到他的房間亮着光,於是跑來看他?
冷若冰霜的面容極快的隱過一絲懊惱。
“進來坐,晚上天涼再這麼站下去,明日只怕你就得染上風寒了。”雲井辰倒也沒再繼續捉弄她,側過身,先一步回到房內,他似乎料定她不會離去,果不其然,凌若夕冷着一張臉,猶豫再三後,終是踏入了這間房間。
許是經過院子的緣故,她身上披着的大氅沾染上了些許雨珠,雲井辰不悅地蹙起眉頭,繞步到她身後,想要替她將大氅脫下。
“你做什麼?”凌若夕警覺地問道,眸光冰涼,似是隻要他敢妄動,就會出手一般。
“你是想披着溼潤的大氅在這裡罰站嗎?”雲井辰莞爾一笑,也不知該爲她的警覺感到好笑,還是該爲自己時常調戲她,纔會造成她潛意識裡的誤會感到無奈。
他的解釋讓凌若夕面頰有些發燙,尷尬的動了動嘴脣,任由他爲自己脫下大氅,看着他動作輕柔的將衣物掛在一旁的衣架上,那紅色的背影,精緻的側臉,以及那副專注、體貼的模樣,叫她平靜的心潮忍不住盪開了一絲漣漪,好似被人拋入一顆細小的石子,波紋雖小,但心情卻終是難平難復。
“坐。”雲井辰轉過身來,指了指房間中央的木凳,二人落座後,他親手爲她斟茶。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或許是那嫋嫋的白色蒸汽模糊了他的容顏,凌若夕竟在他的臉上看見了一絲還未消散的黯淡與落寞,關切的話語未加考慮的脫口而出,說出後,她自己也愣了。
她幹嘛關心他睡沒睡這種小事?
“你啊。”雲井辰似寵似無奈地嘆了口氣,火紅的衣襬拖曳在他的身後,燭光下,他精美絕倫的五官彷彿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神色略顯飄渺、黯然,“本尊只是在想,你說,權利這種東西當真如此誘人麼?”
曾經的親兄弟,如今卻爲了繼承人的頭銜,明爭暗鬥,甚至恨不得殺了對方,處心積慮的想要讓他這個親哥哥一無所有,值得麼?
雲井辰永遠也無法理解雲井寒的所作所爲,他是他的弟弟,雖然不是同胞,但他們的血液卻是相同的,那無法被任何利器斬斷的血緣關係,竟敗給了權勢,呵。
深幽的黑眸裡極快的隱過一絲暗光,嘴角的笑染上了淡淡的自嘲與苦澀。
“本尊怎與你說起這些來了。”他瞬間便把心底所有的情緒壓下,再看去時,仍舊是那副邪肆不羈的模樣,彷彿剛纔黯然神傷的人,只是凌若夕的錯覺,從不曾出現過似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還是說,因爲是親人,所以你打算將自己的地位拱手相讓?”凌若夕諷刺的勾起嘴角,眸光犀利如刀,筆直地望入雲井辰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目裡。
心尖最柔軟的角落隱隱泛起了一絲疼痛,雲井辰不悅的抿住脣瓣,“本尊可不是聖父。”
拱手相讓?他的東西向來只有他要或不要,怎會允許旁人搶奪?
氣勢如狂風暴雨般驟然轉變,那讓人胸悶的駭然壓迫感,席捲整個房間。
凌若夕滿意的笑了,這樣的雲井辰纔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既然是這樣,還有什麼好煩的?”她眸光微微一閃,冷哧道,似在嘲笑着他的庸人自擾。
雲井辰愣了一秒,失笑道:“爲什麼關心人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成了另一種味道呢?”
若不是瞭解她的性子,他方纔甚至會誤以爲她是在故意嘲笑自己,這女人,偶爾說一句動聽的話,真的就這麼難嗎?無力的搖搖頭,他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感動。
她素來冷漠,對於不相干的人,即便是死在她眼前,她也不會出手幫襯一把,可是如今,她卻用這樣獨特的方式安慰他,勸慰他,這不是在乎還能是什麼?
嘴角緩緩揚起一抹驚心動魄的淺笑,笑得凌若夕渾身的寒毛一根根不自覺豎了起來。
擦,他笑得這麼妖孽做毛?
面頰有些發熱,她重重的咳嗽一聲,逼迫自己將目光從他的臉上轉開,她絕不承認,在面對着這張俊美到天怒人怨的容顏時,心跳會一瞬間的失控。
“看來你現在完全可以睡個好覺,那我就先走了。”媽蛋!她就不該一時心軟安慰他半句,看吧,好心永遠不會有好下場。
“陪本尊坐坐。”雲井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速度快得凌若夕甚至沒來得及戒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他的面前,她似乎已經無法再做到將他當作敵人,時時刻刻的戒備着了,以至於,手腕落入了他的掌心,完全無法抽出。
惱怒的眼眸冷若冰霜,她渾身的氣勢更是凜冽非常:“鬆手!”
“留下來,陪本尊,好麼?”臉上露出了一絲夾雜着委屈的祈盼,他定定地看着她,那模樣當真讓人狠不下心來拒絕。
凌若夕被他那雙充滿了蠱惑的眼盯着,險些迷失在其中,不知怎的,竟點頭應了,可當她反應過來時,心裡懊惱得不得了。
該死的男人!居然對她用美男計。
她悔恨得在心裡不住捶胸頓足,臉上的神色更是在瞬間變換了好幾次。
“你這樣的表情讓本尊實在是忍不住很想要捉弄你。”身體整個探過木桌,微涼的食指指尖戳着她的腮幫,他笑眯眯的說道,神色帶着說不出的愉快與高興。
凌若夕啪地一聲,反手就是一巴掌朝他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頰扇去。
雲井辰不躲也不避,即使捱了打,也看不出有任何動怒的跡象。
“你欠抽麼?”凌若夕冷眼看着他這副欠虐的樣子,嘴角不自覺抖了抖,她發現,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似乎變得更暴力,更兇殘了。
這種無時無刻想要教訓他的想法是什麼節奏?
“娘子不知可聽說過一句古話,”雲井辰眸光曖昧,語調更是輕柔,宛如一片從天空上落下的羽毛,正在撥弄着凌若夕的一腔心潮。
她總覺得他接下來的話絕對不會是什麼讓她高興的話語,正打算拒絕去聽,誰料,他卻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自古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他用着一副詠歎調的語氣,好似在念着心頭信仰的聖經般,緩緩將這番話說出了口。
迴應他的,是某人毫不留情揮出的手掌。
門窗緊閉的臥房裡,兩道人影閃爍不停,時不時還有噼裡啪啦的轟然響聲從屋內傳出。
第二天,雲旭頂着一雙黑眼圈,目光幽怨的看着正在廳中準備用膳的二人,身上好似飄着一股怨氣,氣壓更是低得嚇人。
凌小白咬住筷子,眨巴眨巴一雙靈動的眼睛:“雲旭,你昨晚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幹嘛大清早就這副有氣無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