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正在城內客棧落腳的雲井辰忽然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癢癢的鼻尖,嘀咕道:“難道有佳人正在思念本尊?”
雲旭眼觀鼻鼻觀心,一副雙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好似沒有看見他的異樣一般,心思早已飛走。
今夜那名女子,的確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想到臨走時,少主的舉動,他心裡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難道少主對那女子上心了?還是說,察覺到了她的身份?
“雲旭,”雲井辰慵懶地斜靠在木椅上,嘴角彎起一抹邪氣的笑:“你說,是不是那女人在念叨本尊,恩?”
雲旭嘴角猛地一抽,很想告訴自己的少主,就算是掛念,那女人也只會掛念着如何報仇。
但看看少主隱露期待的表情,他決定把這個想法藏在心裡。
“怎麼會有如此有趣的女人呢?明明弱小到本尊一隻手指就能捏死,卻偏偏有一雙強者的眼睛。”雲井辰低聲呢喃道,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本尊要知道,所有有關於她的事,明白嗎?”
“少主,我們此番是爲了標車被劫一事,如今事情已經解決,斷不該爲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拖延回族的時間。”雲旭心頭咯噔一下,立即出聲想要阻止雲井辰的念想。
“無妨,好不容易遇到這麼一個有趣的東西,本尊可不想輕易錯過,至少,在本尊的興趣消失前,本尊不會離去。”雲井辰打定主意要賴在凌若夕身邊,他已經擁有了世間的一切,如今,終於有能夠讓他產生興趣的東西出現,怎麼能輕易錯過呢?
雲旭見他態度強硬,只能點頭,“是,屬下明白了。”
走出房間,體貼地將房門合上,他臉上的恭敬之色被凝重取代,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提筆疾書,將今夜所發生的事,寫在信箋上,利用白鴿,傳回雲族。
“妹妹,大哥只能幫你到這裡了。”目送那隻白鴿消失在夜色中,他惆悵地呢喃道。
天微亮,整個城鎮沐浴在朦朧的白霧中,冷清的街頭早有攤販挑着扁擔開始兜售早餐,熱騰騰的食物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凌若夕換下染血的長裙,將墨發用簪子固定好,留下兩戳從額頭兩分而下,垂落在胸前,一席暗黑色的質樸長衫,襯得她那張冷若冰霜的容顏愈發冷峭,猶如一座會移動的冰山,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一隻腳剛踩在木梯上,她立馬就看見了坐在寬敞大堂內,紅衣豔豔的男子,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男子饒有興味地笑着,朝她遙遙舉了舉手裡的酒杯。
大清早飲酒,這男人絕對腦子有問題。
“凌小白!”凌若夕眼眸一冷,看向正坐在男子對面,衝着一大桌子菜餚埋頭猛吃的小奶包,他難道忘了,昨天的警告嗎?居然還敢親近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
拿着雞腿滿手油漬的小奶包背脊一僵,機械地扭過頭去,討好似的朝凌若夕笑笑:“孃親,早上好。”
大清早見到這麼一幕,她心情能好纔有鬼了。
額角的青筋忍不住蹦達幾下,她向來引以爲傲的理智,此刻正處於快要龜裂的狀態,深吸口氣,擡腳走下樓梯,啪地一掌拍掉凌小白手裡的雞腿,“不明不白的東西,吃了你不怕生病嗎?”
這是在暗指自己的食物有毒?
雲井辰笑得愈發風情萬種,被人當作毒瘤的感覺,他自打生下來,還是頭一次體會到,感覺十分新奇。
“孃親,你不是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嗎?”凌小白摸着泛紅的手背,幽怨地嘀咕道,他向來把自個兒孃親所說的話當作金玉良言,一直記在心裡頭的。
“陌生人的東西,你也敢吃?萬一人家把你給賣了怎麼辦?”凌若夕挑眉問道,眼底一片森寒,對不請自來的雲井辰,是連一個正眼也不曾投去過,只當他不存在。
“可是,孃親不是說他欠你銀子嗎?”粉嘟嘟的小手指向一旁的雲井辰,“寶寶是爲了替孃親要錢,先降低他的戒心,然後才能討回銀子。”
他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只不過在注意到凌若夕瞬間黑乎乎的臉色時,小腦袋往頸部一縮,立馬有了水漫金山的跡象,眼眶紅了一圈。
“別給我裝傻充愣,我是怎麼教育你的?碰到欠錢不還的人,直接一巴掌呼過去,你耍這些小聰明有什麼用?對待這種不要臉的人,就得采取暴力手段。”
喂喂喂,當着他這個當事人的面,討論如何對待他,真的可以嗎?
雲井辰無力地揉了揉眉心,對眼前這對母子,分外無奈。
“淩小姐。”
無視,凌若夕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呼喚一般,繼續教育着明顯對自己的指令陽奉陰違的兒子。
“淩小姐!”語調驟然加重,習慣了衆星捧月,享受女人擁戴的男人,明顯已有了些許不悅。
凌若夕這才緩慢地扭過頭去,“請問,你哪位?”
“……”他們昨天才見過面,這女人居然敢忘了他?雲井辰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僵住,“你不認得本尊了?”
“抱歉,對於沒什麼特點的人,我一向記不住。”她是故意的,那又怎麼樣?凌若夕說得坦然自若,甚至在看見某人吃癟時,心頭甚至升起一股詭異的笑意。
“需要本尊讓你記得再深刻一點嗎?”雲井辰特地咬重了深刻這兩個字,曖昧不明的視線,直直紮根在她的身上,這女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睜眼說瞎話?
“小白,該啓程了。”凌若夕拍拍兒子的腦袋,利落地轉身,對某人的示威採取漠視的手段。
她打不過他又如何?對於這種厚臉皮的人,就需要採用冷暴力的手段。
她絕不會給他任何親近小白的機會的。
眼見她旁若無人的往客棧外走,雲井辰整個人徹底石化,“女人,你以爲這樣就可以擺脫本尊嗎?”
身影驀地一閃,當掌櫃的回頭來時,迎接他的,赫然是人去樓空的桌椅,以及滿桌子熱騰騰的飯菜。
“啊!快抓住他們,吃霸王餐啦。”
聲音響徹雲霄,只可惜,馬車已經駛離城門,一去不復返了。
竹意頭不停地擦拭着臉上的冷汗,耳朵高高豎起,偷聽着裡面的動靜。
“小白,來,張嘴。”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在靜謐無聲的車廂內響起,修長的手指捏着一顆剛剛剝好的葡萄,遞到正垂頭數着一大摞銀票的小奶包嘴邊。
“這位不知名的公子。”凌若夕忍了又忍,在上車時,莫名其妙發現裡面多了一個人的存在,已經夠讓她頭疼的了,而這個人,居然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妄想親近她的寶貝兒子,忍無可忍!
“請不要隨便騷擾我的兒子。”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一身殺氣暴漲,凌若夕開始考慮,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成功機率有幾成。
雲井辰微微一怔,“淩小姐,你不覺得本尊與小白,長相十分相似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蛋,相信只要見過他們倆的人,都能看出,他們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世上總會有兩三個長相雷同的人,無需驚訝。”這番話說出來,底氣十足,凌若夕自然知道,若非有相同的基因,兩個無關緊要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概率,可以用零來形容,但是,不論如何,她也不會承認的,凌小白還有一個父親這件事,她絕不會認可。
雲井辰頓時語結,看來這女人是死也不會承認有關於六年前那一夜的事了。
“是嗎?看來是本尊少見多怪了。”他莞爾一笑,只是眼底卻閃爍着讓凌若夕不安的精芒。
“敢問這位不知名的公子,你究竟打算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她咬着牙,一字一字狠聲問道,逐客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就是就是,搭順風車什麼的,是會遭到天打雷劈的。”凌小白立馬點頭,無條件附和凌若夕的話,雙眼泛着狼光。
‘啪。’凌若夕一個爆慄狠狠地敲在凌小白的腦袋上,“不許胡說。”
“孃親,寶寶很疼啊。”他幽怨地吸了吸鼻子,眼底已漫上一層水漬。
不知爲何,凌若夕忽然間有種格外舒暢的感覺,就像是欺負了身旁的紅衣男人一般,嘴角朝上彎起,一抹惡趣味的笑,在臉蛋上綻放:“孃親不想聽到你詛咒自己,不要再有下次。”
“哦。”凌小白撅着嘴,垂下頭去,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
雲井辰眉頭一蹙,“對這麼小的孩子下狠手,會不會太嚴厲了?”
“我如何教導兒子,與你何干?另外,搭車費,外加你昨夜欠的一萬三百兩銀子,一共一萬五千兩,請馬上付清。”凌若夕攤開手,準備討要債務,在實力無法與這個男人等同時,她選擇採取別的辦法,來給他添堵。
“對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凌小白顯然與凌若夕統一了戰線,在牽扯到銀子的問題上,這對母子同調的概率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被兩雙泛着狼光的眼睛盯着,雲井辰忽然間有些壓力山大,握拳在脣邊輕輕咳嗽一下:“本尊既是答應你,便不會拖欠你一兩銀子。”
“恩,所以,請付錢。”凌若夕悠然點頭,態度極其強勢。
“這個……本尊暫時身上未曾攜帶如此多的銀兩,不如……”
“停車。”一聲冰冷的命令從車內傳出,竹意頭下意識勒緊手中的繮繩。
“公子,恕不遠送,請自覺下車。”凌若夕冷冷地說道,臉上的笑也化作了鄙夷。
想要搭順風車,又沒銀子,抱歉,她暫時沒這麼多的同情心。
即便雲井辰臉皮再厚,面對這樣的逐客令,也只能選擇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