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水面色一黑,“拜託,我真的不吃人,別這麼怕我行麼?”
他自認自己長得還算和善,這小男孩要不要表現得退避三舍啊。
不少人捂住嘴,強忍心頭的笑意,看二哥在一個黃毛小子手裡吃癟,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如果暗水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絕對會懷疑,自己平時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導致他們會在見到自己吃癟後,偷着樂。
“你不吃人,就會殺人。”凌小白清脆悅耳的童音,從前方傳來,他正懸着雙腿,坐在椅子上,優哉遊哉的看好戲!
暗水本就黑乎乎的臉色,這時變得愈發鐵青,“小少爺,你是存心埋汰我呢。”
次奧,這裡有哪個人手裡沒幾條人命,又不止他一個,需不需要針對他啊。
“小爺纔沒有這麼說呢,這是你自己以爲的。”凌小白雖然小,但腦子卻比人靈活,他機智的回答,讓凌若夕忍俊不禁。
看兒子欺負暗水,她看得倒是挺歡快,連帶着,心裡的抑鬱,彷彿也消散了不少。
“好吧,我說不過你。”暗水立即繳械投降,他是大老爺們,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插科打諢的插曲過去後,凌若夕這纔想起了還站在屋外的三人,挑眉看去:“你們爲什麼會出現在山寨監管的範圍呢?有什麼目的。”
她問得直白,畢竟,形勢比人強,在佔據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後,她根本沒有必要,同他耍心機,繞圈子。
“我們纔沒有什麼目的,更不知道這裡居然還會有山賊出沒。”回答她的,是那名衣着樸素,身影蕭條,正值妙齡年華的少女。
她瞪着眼睛,怒視凌若夕,爲她剛纔那句帶着明顯質問與羞辱的話,感到惱怒。
“你是想告訴我,你們暈倒在我的地盤這件事,僅僅只是誤會?”凌若夕沒有計較她的失禮,嘴角一翹,一抹邪魅的笑容爬上了她的面龐。
暗水在下頭暗自皺起了眉毛,他怎麼覺得,凌姑娘這表情和某個男人很相似呢,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連凌姑娘也被傳染了?
少女張口就要爲自己辯解,卻被男人一個凌厲的眼神,給震懾在了原地,她憤憤不平的閉上嘴,但臉上的薄怒,卻是顯而易見的。
“抱歉,劣女不懂事,讓閣下見笑了。”男人彬彬有禮的說道,聲線略顯沙啞,那是長時間疲勞過度後,出現的嘶啞,雖然如此,但他一身沉穩的氣質,卻不減分毫。
凌若夕幾乎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普通人,雖然沒有修爲,但他所表現出的氣勢,完全無法將他和普通的老百姓聯繫起來,更像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上位者,習慣於發號施令。
“無妨,我不和小孩子計較,不過,你們既然出現在我的地盤,於情於理,你們有向我交代的必要,我不希望因爲我的猜忌,而有不必要的死傷出現。”她含笑開口,只是這話,卻蘊藏着無盡的危險,以及錚錚殺意。
她這是在暗示,如果他們不肯說出真實的目的,她就會把他們三人擊斃,決不留情。
少女含着怒氣的表情瞬間大變,三分倔強,七分驚恐。
“這位閣下,我們並無惡意。”男人眸光一沉,周身平緩的氣勢驟然暴漲,好似一把鈍刀開光後,鋒芒盡顯。
“別讓我重複第三次,說出你們爲何來此的緣由!”凌若夕的耐心徹底宣告結束,眉宇間錚錚殺意正在涌蕩,那股駭然的血腥之氣,竟讓男人有些扛不住,胸悶生悶。
他緊咬着牙根,面龐上肌肉繃緊,這女人當真只是普通的山賊嗎?這樣的氣勢,怎麼可能!
“凌姑娘,要我說,乾脆把他們一刀宰了得了,以絕後患。”暗水在旁邊說着鬼主意,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自找死路的人,既然他們想死,那他也不介意好心的送他們一程。
“不要,不要殺我。”小男孩嚇得眼圈迅速紅了,晶瑩的淚光在他的眼底不停的閃爍。
他不要死,他不想死在這裡。
“弟弟,你有點骨氣啊,別向這些山賊求饒。”少女怒其不爭的呵斥道,雖然她心裡也害怕得很,但她拒絕向敵人流露出半分,人只能站着死,不能躺着生。
男人轉過頭,不忍的看着一雙兒女,猶豫半響後,才卸下一身凌厲的氣勢,面色頹敗:“閣下,我們只是逃難來此,真的沒有半分惡意,若你擔心,大可把我們攆走。”
“逃難?”凌若夕略感意外,“你是從哪兒逃來的?居然什麼地方不躲,偏偏這麼巧跑到我的地盤上來。”
不是她太疑心,而是眼下的局勢,容不得她有絲毫的攜帶,南詔國的人正在尋找她的行蹤,若知道她的所在,必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將她拉扯到兩國的交鋒裡。
“我是從京城來的。”男人幽幽嘆息道,“我的腰間有腰牌,是丞相大人賜予我的令符。”
凌若夕朝暗水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取來。
暗水剛邁開步伐,還沒走過去,身旁一道人影就先他一步小跑着過去了。
“嘿嘿,這種小事,就讓寶寶來吧。”凌小白覺得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咯咯的笑着,繞着男人走了一圈,目光宛如雷達,掃視過他的全身,終於在腰間後邊,找到了那塊硬梆梆的銀色令牌,然後,他邀功似的跑到凌若夕面前,雙手捧着令牌遞了過去:“孃親,給你!”
看,他的作用很大吧。
凌若夕隨手將令牌接過,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下次不要自作主張。”
喂!這種時候難道不是該好好的表揚他一番的嗎?爲什麼孃親反而會教訓他啊,劇本是這麼發展麼?
凌小白頓時又委屈了,豔豔的嘴脣撅起,“孃親,你腫麼能這樣子說?”
“一邊去。”凌若夕沒心情同他胡鬧,揮揮手就將凌小白打發到了旁邊,他坐回椅子,小手不停的在扶手上畫着圈圈,心頭各種不忿各種幽怨。
“鎮南將軍?”在仔細的檢查過令牌後,上邊烙着的官銜讓凌若夕平靜的面容陰沉下去,“你是南詔國的武將?”
男人下意識將一雙兒女護在身後,唯恐凌若夕對他們不利,雖然不知道這山賊和南詔有何恩怨,但她看見這令牌後的表現,卻讓這名武將很難不去戒備。
“什麼時候入朝的?”如果他是早幾年入朝爲官,不可能認不出自己,要麼,他是故意裝作不識,要麼,他是在自己離開南詔後,才進入朝廷。
男人不卑不亢的回答着:“今年正月,我是由丞相大人一手提拔的,如今兩國大戰多日,丞相大人信任我,賜我鎮南將軍稱號,希望我從京城帶兵,趕赴邊關進行接應。”
看似平靜的話語裡,卻難掩那絲絲驕傲,以及崇敬。
看來這人是衛斯理的親信啊,凌若夕不認爲他在撒謊,很少有人能夠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僞裝到完全找不出破綻。
他的神色,他的舉動,他每一個微小的小動作,都透露着他沒有撒謊的意思。
“難怪。”果然是她猜想的那樣麼?“那你爲何會在此處落難?這兩人又同你有何關係?”
既然他帶兵支援邊關,怎麼想,路線也不會從她這裡繞過纔對,更別說,暈厥在半山腰上。
男人剛毅的面頰浮現了一絲褐紅,似尷尬,似難堪。
“該不會是朝廷上有人不願你帶兵支援,所以從後狙殺,想要讓你死在半路,而你殺出重圍,一路逃到了我這裡?”凌若夕順着他給出的線索推測道,雖然只是簡單的猜想,卻是把實情猜得精準無誤。
武將頹敗的面色愈發黯淡,被麻繩捆綁住的雙手,在背後用力握緊,一條條青筋在他的額上凸起,彷彿在強忍憤怒。
最讓人痛心的,不是看着同伴慘死在敵人手裡,而是被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暗中算計,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他的心情凌若夕能理解,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姑娘,既然他是南詔國的大臣,不如我們……”暗水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他對南詔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南宮玉屢次脅迫凌若夕,最後險些害得她葬身火海的事,他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一筆血債!雲旭的死,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閣下,我們真的沒有惡意,你也是南詔人,如今狼煙四起,難道忍心看到南詔陷入危難嗎?”男人咬着牙,勸說道,他不是怕死,而是不願意因爲這種理由,丟掉性命,“如果閣下真的要算我冒昧前來的罪,等我抵達邊境,輔佐丞相大人平息戰火後,我必定登門負荊請罪。”
他說得義正嚴詞,態度極其誠懇,極其真摯。
暗水冷哧一聲:“你覺得我們像是會放虎歸山的人嗎?南詔國裡,沒一個好東西,什麼丞相,哼!”
他是見過衛斯理的,那男人分明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如今還不是在背後算計凌姑娘麼?兩國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山寨裡誰不知道,若不是凌姑娘不許他們出手,他們怎麼會放過這個敢貿然頂用她的名義的男人?
他話裡透漏出的鄙夷與蔑視,讓男人的臉上有些不好看。
“這位閣下,請你放尊重一些,丞相大人是南詔國的頂樑柱,容不得他人肆意詆譭。”在武將眼裡,若是沒有衛斯理,只怕這個國家早就四分五裂了,是他一手支撐起南詔的半壁江山,才讓那麼多百姓免受流離之苦,他是南詔國的恩人,是德高望重的重臣!
“難道我說的不對?”暗水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愈發囂張,“衛斯理嘛,我又不是沒見過他,呵,一個居然用女人的名義,想要借勢扳倒敵人的男人,值得我對他高看一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