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君子,當之無愧的大丈夫。”凌若夕真心實意的誇讚道,絕殺所表現出的正直,讓她愈發想要將此人納入自己的手下,不是礙於賭約,而是得到他發自內心的忠誠。
“我說啊,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敢和絕殺立下這種賭約?”老頭忽然間想起她方纔和絕殺的談話,頓時伸出手,戳着她的腦門,陰惻惻的教訓着她,“絕殺是什麼人?這次要不是你僥倖得勝,你以爲你能打敗他?”
“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怎麼可能拿自己的性命胡鬧?”凌若夕扭過頭,避開他的手指,女人的頭就和男人的腰一樣,不能碰。
“你還有理了?知不知道我瞞着所有人悄悄給你煉製無色無味,還要剋制他修爲的毒藥,有多難?還不快謝謝我?”老頭驕傲的挺起胸口,要不是靠着他的毒藥,她能這麼容易打敗絕殺麼?他纔是這次戰鬥中最大的功臣有木有?
迴應他的,是凌若夕向殿宇走去的背影,老頭氣得直跳腳:“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想要過河拆橋嗎?”
“孃親,他好吵。”凌小白撅着嘴,一邊牽着凌若夕的手腕,一邊瞪着後方追來的老頭。
“這是更年期的症狀,年紀大了難免的。”凌若夕悠悠然說道,雖然不清楚這更年期是個什麼意思,但怎麼聽也不像是好話。
“混賬!你這個欺師滅祖,不尊老的混賬!”老頭氣得不斷髮出噗哧噗哧的喘息,想他鬼醫縱橫深淵這麼多年,啥時候吃過這種癟?
“師傅,師姐她就是這樣的性子,您就多擔待擔待,別跟師姐鬥氣。”小一典型的幫親不幫理,到現在還在替凌若夕說話。
殊不知,他的做法不僅沒讓鬼醫消火,反而愈發氣上心頭。
“連你也幫她?老頭我盡心盡力做了這麼多,都是爲了誰啊?我就要她一句謝謝有這麼困難嗎?”老頭說得委屈極了,佈滿傷疤的容顏幽怨的糾結在了一起。
小一尷尬的笑笑,不敢頂嘴。
另一邊,絕殺帶着自己唯一的行李住進了鬼醫的山谷,他剛進入廳中,將包袱放下,空中數道人影齊齊降落。
“老大!”暗水擡腳走入廳內,那條細小的辮子在他的背後左右搖擺,“你現在還有心情喝茶?”
他雙目圓瞪,難以相信發生了這種事後,絕殺居然還有閒情逸致飲茶。
他難道不生氣,不惱怒嗎?
被一個女人這般算計,不僅丟了第一的位置,甚至顏面盡失,就連自己這個旁觀者都快看不過去了。
“不然呢?”絕殺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蠢逼,“老二,有多久了,沒有見到一個如此特別的女人。”
喂!這種話怎麼聽着那麼奇怪呢?這種時候老大他不是該想方設法的把這次失敗的恥辱洗刷掉嗎?爲什麼他還會誇讚那個女人啊!
“她說,她會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絕殺低垂下眼瞼,輕聲說道,平靜的語調讓人無法聽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暗水明顯愣了一秒,爾後,不屑的笑道:“老大,你還真的相信這種話嗎?就連你,即使突破了天玄,不也拿這結界毫無辦法?更何況還是一個剛踏入紫階的弱小女人。”
是,他承認,在這個地方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們早就膩了,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離開這裡,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可是,這世上不是擁有美好夢想的人,都會成功,一天天的失望,一年年的止步不前,他們累了,也妥協了,甚至就連有人說出要找到離開辦法的話時,第一反應也是去諷刺對方的異想天開。
“暗水,她和我們是不一樣的,這個女人她擁有比我們更爲堅定的覺悟。”絕殺緩聲反駁了一句,“否則,你以爲鬼醫爲什麼會不留餘力,甚至不惜冒着得罪我的風險,助她一臂之力?”
能夠統領整個深淵地獄,絕殺必然不只是身手出衆這麼簡單,他的洞察人心的能力,更是出類拔萃。
暗水冷哧道:“老大,別告訴我,連你也被她那些好聽的話忽悠住了,就算她有覺悟又怎麼樣,咱們這些個弟兄誰不是在這兒出生,誰不是一步也不曾踏離過這裡?我們的祖祖輩輩付出的努力難道還少嗎?可他們成功了麼?老大,放棄吧,不要因爲一個女人一兩句動聽的話,就被她誘人住,她不可能成功,我們世世代代都將被困在這裡,永遠無法離開。”
“暗水……”站在他身後的衆人皆是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他口中所說的,何嘗不是他們心裡的一根刺?
“自從百年前,這片山谷被人從第二位面強行拖拽到這個大陸,就已經處於封印之中,我們的祖祖輩輩花了那麼多年,依舊拿那結界毫無辦法,如今就憑一個女人,可能嗎?”暗水譏笑道,但神色卻是一片慘淡,但凡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何嘗不想竭盡全力去嘗試?嘗試從這個地方離開,可是,他早已看不到任何一絲希望的曙光,他早就認命了。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既然她說得篤定,爲何不試試?我和她的賭約,只會在離開這裡後,纔會生效,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的損失。”絕殺淡漠的說着,雖然這次他敗在了凌若夕的詭計下,但只要她無法找到破解結界的方法,他們之間的賭約就做不得數。
若她真的是那個能爲深淵地獄帶來曙光,給他們帶來自由的人,奉上他的忠誠又如何?
暗水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麼,懷着沉重的心情,告別了絕殺。
這一天,深淵地獄內,始終徘徊着一股惆悵、黯然的情緒,就連每日都會發生的打鬥,今日也難得的沒有出現,安靜得近乎詭異。
入夜,盤膝坐在臥房的牀榻上,閉目修煉的凌若夕忽然間敏銳的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殺意,雙眼驀地睜開,手握銀針,飛身從牀榻上躍起,一把泛着寒芒的刀刃,哐當刺入牀榻,棉絮的碎片嘩啦啦在半空中飛揚着。
“哇!”凌小白被這聲巨響驚醒,眼看着那把插在被褥上的刀鋒就停在他腦袋旁,口中不自覺驚呼一聲。
“找死!”凌若夕眸光森冷,迅速向來人逼去,招招狠辣,毫不留情。
兩人從屋內打到屋外,拳腳相加聲,驚醒了居住在不遠處的鬼醫,他帶着同樣聽到聲響衝出房間的雲旭和小一,忙朝這方趕來。
寬敞的院落中,兩道黑色的人影打得不可開交,刀刃在空中碰撞出無數火花。
“是凌姑娘。”雲旭當即拔刀出鞘,腳尖用力在地面一蹬,飛身而上準備出手助她一把。
“那人不是……”老頭眼眸一閃,認出了那道正與凌若夕纏鬥在一起的人影,面露一絲驚詫。
“砰!”腳掌重重踹在黑衣人的膝蓋上,五指成爪,凌厲的扣住他的咽喉,兩人瞬間從空中掉落,一聲巨響後,黑衣人已被凌若夕死死的按倒在花園中,脖頸被她冰涼的手指金箍着,雙眼隱隱翻白,黑巾下的面頰更是浮現了快要斷氣的青紫色。
“丫頭,快住手,他是暗水!”老頭見看要出事,急忙出聲,揭穿了這深夜前來妄想殺害凌若夕的人的身份。
凌若夕動作不變,膝蓋仍舊死死的抵住他的胸膛,但那雙遏制住他咽喉的手掌,卻鬆開了幾分。
“爲什麼來殺我?”她沉聲問道,眼底洶涌的殺意凝聚成一團,好似只要他的答案不能讓她滿意,她同樣會出手宰了他似的。
暗水痛苦的咳嗽幾聲,急急喘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恢復過來,他揚起嘴角,啞聲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再挑起大家沉寂的心的,絕不!”
什麼意思?
小一等人聽得是一頭霧水,難道她又做了什麼衝動的事?
“所以你就想殺了我?永絕後患?”凌若夕眸光一閃,似是明瞭了他今夜的舉動,豔豔紅脣朝上揚起一抹略顯涼薄的譏笑,“你們自己放棄了離開這裡的機會,放棄了去看外面風光的念頭,如今,卻害怕會因爲我,將你們早已泯滅的微弱希望重新點燃,害怕再一次失望,所以,想要將我除掉?”
她的話極爲繞口,卻讓暗水渾身一震,雖然他沒有出聲,但他的反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我說對了?”凌若夕嘴角的笑愈發加深了幾分,眼眸中透着的諷刺,讓暗水心尖大痛。
她懂什麼?一個外來者,怎麼可能理解他們心裡的想法?一次次失望,一次次打擊,他們除了妥協,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你們認命了,可我沒有,哪怕用盡一生的時間,我也不會放棄尋找離開這裡的出路,向命運低頭這種事,從來不存在於我凌若夕的生命裡。”說罷,她優雅的拍着手從地上站起,深邃的黑眸似是被注入了龐大的力量,眸子熠熠生輝:“我不管你們是否甘願終其一生被埋沒於此處,可我做不到,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會想盡辦法找到出路,哪怕是逆天又如何?”
話鏗鏘有力,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的敲打在暗水的心窩上,他仰着頭,愕然看着眼前的女人。
明明是那麼單薄的身影,明明是那麼弱小的人兒。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他的心居然會因爲她的一番話,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