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後,塔斯克城宏偉的建築羣清晰可見,純淨的白色城牆,一座座高低不一的復古歐式建築,整個城池多了幾分異國風情的美感。
“鬍子貼歪了。”雲井辰勾脣輕笑,手指輕輕替凌若夕壓了壓脣瓣上方的兩撇八字鬍,眼底的幸福與寵溺,濃得幾乎快要溢出來。
暗水嘴角抽動的看着四周向他們投來詭異眼神的人們,額頭上一縷縷黑線不斷滑下,他真的很想提醒這兩個渾身冒着粉色泡沫的人,請注意現在的衣着打扮好麼?倆個鬍鬚滿臉的男人,在城門口,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種曖昧不清的動作,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的有木有?
但滿心滿眼都被幸福給佔據的雲井辰,哪裡顧得上什麼影響不影響的?
只要一想到她白日在船艙裡同自己說的那些話,他就恨不得捧着她的臉,狠狠的親吻她,將這份喜悅宣告給每一個人。
周圍投來的眼神愈發詭異,暗水嘴角一抖,小心翼翼的開口:“姑……公子,我們是不是該進城了?”媽蛋!他嚇得差點脫口而出凌若夕的真實身份了有木有?
“恩。”白衣飄飄,臉上貼着八字鬍的男人微微頷首,風度翩翩的跟隨着人羣,進入了這座第二位面裡,最核心,也是最繁華的城市。
比起亞蒂亞城,這裡的人流明顯多出不止一倍,但引人注目的,卻並非是這些穿着白衣的普通百姓,而是一席銀色輕鎧甲,頭戴白色氈帽的男人,他們遊走在街頭巷尾,所到之處百姓紛紛退避三舍,那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這些人是塔斯克城裡負責宣傳神殿光輝事蹟的人,也負責監視所有信徒。”雲井辰看出凌若夕的疑惑,傳音入密,向她做着解釋。
“他們在神殿裡的身份高麼?”凌若夕輕輕釋放出玄力,只一瞬,就將前方几人的修爲探測出來。
紫階初期!
“不,他們連進入神殿殿堂的資格也沒有。”雲井辰搖搖頭,“這些人只不過是神殿放在此處的耳目,是小嘍囉。”
連小嘍囉也有紫階的修爲嗎?
凌若夕心頭一凝,眼底閃過一道寒芒。
“這裡每日都會有這麼多人?”被人羣推搡了好幾次,她略顯不悅的問道,放眼望去,各條街道幾乎人滿爲患,遠比北寧、南詔的京城還要擁擠。
“最近這裡將會舉行一年一度的朝聖儀式,你瞧,那些人,”他指了指從城門口涌入的一批人士,“他們雖然穿着白衣,但神色卻同塔斯克本地的居民截然不同。”
那讚歎、驚喜、興奮的目光,怎麼可能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會擁有的?
“那我們豈不是趕上了一個絕好的時機?”想到自己的計劃,凌若夕甚至恨不得來這裡朝拜的人,再多幾成,人越多,鬧出的動靜就會越大,輿論這種東西,最容易傷人。
“想到了什麼?笑得這般狡詐?”耳畔,突然有一道溫熱的氣流傳來,耳垂癢癢的,似羽毛輕輕滑過一般。
凌若夕耳垂一熱,瞬間染上了淡淡的緋色,“咳,離我遠點!”
她有些後悔,自己在衝動下,向他說出類似表白的話的決定,自從白天她說過了那番話後,這男人就一直處於亢奮期,舉止愈發大膽、曖昧。
“害羞了。”他低低一笑,對她羞惱的神色很是感到喜悅。
怎麼辦,如今的他,已無法再滿足於凝視她,守護她,想要更加強烈的擁有的渴望,在他的四肢百骸裡不停穿梭。
“兩位,咱們能不能稍微低調點?”暗水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四周百姓們投來的眼神,讓他覺得無地自容!媽蛋!他們難道不清楚,他們已被誤會成斷袖了嗎?
“先找地方落腳,然後找機會打探清楚這裡的情況。”凌若夕冷冷的瞪了雲井辰一眼,示意他最好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爲,別胡攪蠻纏。
“滿意了?”雲井辰擡腳追上,卻在經過暗水面前時,拋出了一句帶着淡淡冷怒的話語。
暗水眉頭一蹙,心裡滿腹的委屈,媽蛋!他這是招誰惹誰了?他只是好心的提醒了一次好不好!
在城市較爲僻靜的客棧中落腳,凌若夕開始迅速收集有用的情報,尤其是針對這次朝聖的相關訊息。
在她看來,最容易收集到情報的,無外乎是娛樂場所、休息場所、餐飲場所。
只可惜,在城裡轉了一圈,她卻驚訝的發現,這座城市,竟沒有任何一處煙花之所,乾淨得讓她不敢相信。
“他們難道平日不需要放鬆?”一個巨大的問號出現在她的頭頂。
“如果你是在尋找青樓的話,你會失望的。”雲井辰難得見到她吃癟,眸光略帶戲謔,“神殿有規定,這種骯髒污穢的地方,不允許出現在任何一座城市中,因爲那是對光明神的褻瀆。”
“……”頭一次聽到這種理由,凌若夕驚訝不已,“這種奇葩的規定,簡直是可笑至極!”
用這樣的方式來昭顯神殿的純淨,以這種方式來襯托神殿的地位,難道不可笑嗎?
雲井辰一臉贊同,但這就是第二位面的生活,這裡不允許出現任何的娛樂場所,不允許偷竊、殺戮,因爲這會違反神殿的規定,將會受到光明神的譴責。
“爹!爹!你醒醒啊,爹爹!”忽然,前方的一條小巷裡,傳出孩子聲嘶力竭的啜泣聲。
凌若夕心懷好奇的走上前去,畢竟,這一天的觀察,她還真的未曾在這座城市裡看見一丁點負面的東西存在。
沒有乞丐,沒有沿路叫賣的攤販,乾淨得像是一個只存在於人美好幻想中的樣子,以至於,突然聽到這悲慼的聲音,她的好奇心纔會被勾起。
那是一條空蕩蕩的窄小巷子,裡面除了兩面高牆,什麼也沒有,一個穿着白色馬甲背心,身材瘦小的男孩,正跪在地上,緊緊的抱着一個面黃肌瘦的男人,痛哭流涕。
或許是見到他們三人,男孩眼裡迸射出了極其強烈的希望,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貴人,求求你們幫幫我爹爹!他好難受,好痛苦!”
凌若夕凝眸看向他懷中的男人,只一眼,心裡已是瞭然。
男人的形象極其狼狽,嘴裡吐出的白沫,將他身上的衣物浸溼,四肢正在不停抽搐,面頰抖動,滿臉虛汗。
這種情況,她太熟悉了,分明是毒癮發作的樣子。
“他這副樣子有幾日了?”凌若夕沉聲問道。
若不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雲井辰甚至懷疑,自己身旁站着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雙眼饒有興味的眯起,她總能給他帶來意外。
“已經三天了!我找過好多大夫,求過好多人,但他們都束手無策,貴人大人,您是不是知道該怎麼幫助爹爹,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男孩哭着求道,緊抱住男人腦袋的雙手,甚至因爲不安出現了顫抖。
“你應該去求一些聖水。”凌若夕提醒道。
但男孩卻像是聽到了什麼恐怖的事一般,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不不不,不行!不可以讓他們見到爹爹。”
他誠惶誠恐的搖晃着腦袋。
這還是凌若夕第一次在這片大陸上,見到有人在提及神殿的事情時,出現這種恐懼的神情。
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滑過,她抿脣一笑:“好吧,既然讓我撞見了這種事,我也不好袖手旁觀,你的家在哪兒?先將你爹爹帶回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好!我帶你們去。”男孩甚至不曾懷疑過凌若夕是否是別有用心,人在最絕望的時候,哪怕有任何的希望,也會死死的抓住。
他用地上掉落的白色布料,替自己的父親遮蓋住腦袋,然後吃力的將人架起,一步一步艱難的朝巷子外走去。
“暗水。”凌若夕淡淡的喚了一聲,後者立馬識趣的上前,將男人扛在自己的肩上。
“謝謝貴人。”男孩感動得眼眶裡滿是淚珠,他求過許多人,但受到的永遠是輕蔑的白眼,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卻真的遇到了願意伸出援手的恩人,這讓他怎能不感到溫暖?
雖然他什麼也沒有,但是,只要貴人們可以救好他的爹爹,他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凌若夕將他決然、堅定的神情看在眼裡,鬍鬚下的薄脣,緩緩朝上勾起一抹笑,笑容高深莫測。
“你在打什麼壞主意,恩?”雲井辰湊在她的耳畔,吐氣若蘭,喑啞的聲音,宛如惡魔的誘人,極盡曖昧。
好在男孩一門心思通通撲在了他的父親身上,未曾見到身後兩個男人,耳鬢廝磨的模樣,否則,他的三觀必定會受到強烈的撞擊。
“注意影響。”凌若夕啪地一下擡手就將他的腦袋給推開,橫眉怒目的低斥道。
捱了罵,雲井辰也不惱火,他笑得桃花滿面,手臂更是大膽的攬住她的肩膀,“怕什麼,你現在可是本尊名正言順的娘子。”
“……”他這是選擇性的遺忘掉自己僞裝的身份嗎?凌若夕眉心一跳,懶得同這個抽風的混蛋鬥嘴。
一行人離開小巷,在城市裡打轉了許久,纔在一個極其僻靜,極其角落的地方,停住。
男孩指了指前方完全被孤立在城市角落的建築羣,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我的家就在這裡。”
凌若夕似乎並不覺得意外,甚至有種瞭然。
“啊?這裡和外面完全不一樣啊。”暗水一驚一乍的叫嚷道。
如果說,塔斯克城的主城區,是繁華、乾淨、純潔的聖地,那麼這裡,就是站在它的背面,陽光無法觸及到的黑暗區域,骯髒、雜亂、破敗,凝聚了所有的污穢。
他的叫嚷讓男孩自卑的垂下了頭,他不安的搓着已經被洗到泛白的衣衫,“對不起,我家的情況真的不好,真的對不起。”
“這種事沒有必要道歉。”凌若夕涼涼的瞪了暗水一眼,然後擡手,拍了拍男孩的腦袋,“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