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已是秋季。
秋風蕭瑟天氣涼,陳瑾瑜去了養殖場,兩個孩子在牀上睡覺,今兒陽光挺好,齊越就把被褥拿出來曬。
抱着被子擡頭舉胳膊往衣架上搭的時候,興許是被陽光刺到了眼睛,只覺得那一瞬間,頭暈目眩的,齊越閉了閉眼,想把被子搭在衣架上,卻感覺頭痛欲裂的厲害。
這種難受讓他丟下被子,雙腿一軟,兩眼一閉就此不省人事。
以前李奕豐總是一天往他們家跑好幾次的,陳瑾瑜一般這個時辰也從養殖場回來了,可今兒巧了,這兩人都沒來,若不是鄰居聽到孩子的哭啼聲,齊越說不定真出大事。
王嬸他們把齊越扶到牀上,又去找了大夫,王語嫣跑去養殖場找陳瑾瑜。
“陳、陳、陳大哥……你、你、你快回家……越、越……”王語嫣吃力的喘着氣,緊緊抓着陳瑾瑜的胳膊,皺着臉。
陳瑾瑜看她這樣不由的心下也慌了起來:“語嫣妹子,到底怎麼了?”
“越、越……嫂子昏倒了……”王語嫣臉紅氣喘道:“快,快回家……”
聞言,陳瑾瑜的臉頓時煞白,顧不上什麼就急匆匆往家趕。此時昏迷不醒的齊越正被大夫診治着。王嬸李嬸一人抱一個孩子哄着,家裡一時間亂哄哄的,每個人都提着一顆心。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昏倒呢,臉色還那麼嚇人。
回到家的陳瑾瑜看到這副情景,不由的一驚,隨即是鋪天蓋地的恐慌害怕,一進門就撲到牀前,握住齊越的手,感覺他手冰涼,整個人忍不住發抖起來。
“娘子,娘子……你醒醒,越越、越越……越越……”
“趕快把他扶起來。”大夫皺眉道:“這孩子大呼小叫的,是想嚇着孩子不成。”
“瑾瑜吶,瑾瑜,別哭了,你娘子沒事,沒事……”
這話叫陳瑾瑜有點安慰,可見齊越臉色慘白,昏迷不醒,他一顆心還是緊着,此刻陳瑾瑜覺得,眼前這人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可真是叫他活不下去了。
好在不多時嚴謹和李奕豐來了,又細細瞧了瞧,號了脈,確定真的沒事,加之齊越中途醒過來一次,喝了些水,又睡了過去,他方纔沒那麼害怕。看一眼天色,已是暮色藹藹,日落西山之時。
“嚴大夫辛苦了,想必一定餓了渴了吧,我去做飯。”
“哎,不用,我這就走。”嚴謹忙拉住他:“你家娘子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頓了頓:“你也且放心,好生照顧好自己,你若是垮了,這兩孩子可怎麼辦,陳公子,嚴某說的可在理?”
陳瑾瑜向牀上看了一眼,點點頭,送走嚴謹回了屋,卻看到李奕豐還沒走。
見他不走,也不像平日神色,覺得奇怪,但也沒多問,此刻他哪裡還有心情去關心別的,只祈求着自家娘子快點好起來。
“餓了吧,你在這看着,我去做飯。”他對李奕豐說。
李奕豐低低的“嗯”了一聲,乖乖坐在牀邊守着齊越和兩個孩子。陳瑾瑜看了看,轉身去了廚房。
吃過飯,收拾好,陳瑾瑜看着一直悶悶不樂的李奕豐沉默了一會兒,有些試探性的問:“你這是……這是怎麼了?”
李奕豐抿抿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女的懷孕了。”
坐在一旁的陳瑾瑜聽之微微皺了皺眉,他自是知道李奕豐口中的那個女人是誰,看了看他,低聲道:“這是好事啊,你哥娶她都快四年了,現如今有了身孕,你該替你哥高興。”
李奕豐一言不發,只是低着頭。
看他這樣,陳瑾瑜有些不知如何勸了,心生疑惑,這小孩是不是對他哥哥太依賴了些?
給齊越掖了掖被角,看了看他的神色,又拿着勺子餵了點溫開水;一般晚上倆個孩子還會吃點東西再睡覺,喂着孩子的時候,他對李奕豐說:“你看,小孩子多可愛,若是你嫂嫂給你哥生了個隨他的孩子,你說你不高興?”不等李奕豐回答,接着道:“定會高興的,再說了,你也是小孩子的親叔叔,不僅高興,還得疼他。”
“我哥的孩子我自然是疼,可……”李奕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咬了咬脣說:“可,可一想到是他和其他人生的孩子,我就,就胸口憋着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爲何。”說到這煩躁的撓撓頭:“哎喲,陳大哥,我煩着呢,也不知是怎麼了,那感覺就,就跟,跟哥結婚的時候差不多。”
陳瑾瑜知道,可那時候李奕豐還小啊,可眼下看着他,還真沒見過這人如此糾結難過的表情,就好像……想到這忙壓下這荒唐的想法,搖搖頭,張嘴道:“你啊,就是太黏你哥了。”頓了頓:“歲數也不算小了,能不黏他就不黏,日後,你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人。”
“誰要娶妻生子!”
陳瑾瑜話剛說完,李奕豐猛地站起身反駁道。
“我纔不娶妻生子呢!”
說完紅着眼圈坐在一邊,看起來要哭要哭的。
陳瑾瑜還真沒見他這樣抗拒過一件事,有點愣神,靜靜的看了一會,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覺得似乎不妥,最終只是輕聲道:“好,好,不娶,不娶便是……”淺淺笑了笑,調節氣氛說:“你瞧你,那麼大聲音,差點把明明、陽陽給嚇着。”
李奕豐一聽,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走過去瞧兩個孩子,看到他們吃飽喝足,正滿足的舔着手指自己玩自己的,放下心,白了一眼陳瑾瑜,說:“陳大哥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謊了你……”話雖這麼說,可嘴角帶着淡淡笑意,看來是心情相比方纔是好點了。
陳瑾瑜笑容不變:“他們倆呀,就是喜歡你,也不怕你。”
“那可不。”李奕豐坐在牀邊:“明明、陽陽可是我乾兒子。”說着伸手捏捏他們的小臉:“真可愛。”長唉短嘆一聲後說:“罷了,陳大哥你說的對,哥哥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自是該替他高興。”又舒口氣,笑着說:“那女人可算是爭氣了,一開始家裡人還以爲她不能生呢,現在好了,哥哥鬆口氣,我也就跟着鬆口氣。”
聽着這話,盯着這人,陳瑾瑜覺得這小孩果然是簡單的人,總是情緒來的快走的也快,不由得想到了自家娘子,往牀上看去,見齊越還在昏睡,暗歎口氣,湊近他,輕輕摸摸他的臉。
李奕豐看着,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別擔心,越姐姐福大命大,肯定快醒了。”
“嗯。”淡淡的應了聲,陳瑾瑜便不作聲了,哄着兩個孩子睡着,又仔細看了看齊越,把屋子裡那張新買的牀收拾了一下。
低聲說:“這牀還是娘子選的呢,他啊……”說到着沒再說下去,轉頭對李奕豐道:“就不搬去外面屋子睡了,和我們一個屋子,晚上也有個照應。”
李奕豐點頭,張了張嘴,也沒說出什麼來,直到躺到了牀上,才輕輕的說:“你等着吧,明早越姐姐就能醒過來。”
油燈熄滅,陳瑾瑜伸手把齊越攬入懷中,附在他耳邊悄悄的說:“娘子,你明早就會醒來對不對?”說罷親親他的額頭,輕聲道:“晚安。”
八月初,窗外,一輪彎月高懸。
真沒料到,第二日,齊越果然就醒了,不,確切的說是凌晨,天蔣明的時候,醒來喝水,喝過水就沒再睡,看起來精神什麼的都挺不錯,這可把陳瑾瑜高興壞了,驚喜之餘,也顧不上什麼矜持不矜持,當着李奕豐的面,就狠親了齊越幾口。
而齊越看着他這傻樣,笑得頗爲得意,見他笑,李奕豐道:“越姐姐還笑,你可不知,這一次昏倒,可把我們嚇的半死,尤其是陳大哥,都哭了。”
聞言,齊越凝神看向一旁的陳瑾瑜,見他目光不散躲的看着自己,笑着問:“真哭了?”
陳瑾瑜不回答,他不做聲齊越也知道答案了,抱着他的膀臂,笑笑的看着,最後道:“放心,我齊越命大着呢,不僅大,還傳奇。”說到這忽而想到什麼,理了理情緒說:“說真的,要是我能穿回去,變成男人,我把自己的事將給其他人,別人肯定不信,搞不好還會把我當成神經病呢。”說着嘿嘿一樂。
李奕豐似懂非懂的也跟着嘿嘿笑,反倒是陳瑾瑜,聽了這話,臉色變得有些陰鬱,看着說笑的齊越,心中隱隱不安。
“越姐姐,你怎麼昏倒的啊?”李奕豐問。
齊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說:“曬被子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突然頭暈腦脹的,眼一閉就昏了過去。”
陳瑾瑜拉住他的手,柔聲道:“日後,你只管歇着,看好兩個孩子,其他的什麼都別管。”
“不用這麼誇張吧?”齊越看着他笑。
“兩個孩子就夠你忙的了。”陳瑾瑜擡手給他擦擦眼角的乾澀:“娘子,我真受不了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了。”
齊越抿抿脣,看他的眼神一下子認真起來,點頭道:“嗯,我聽你的,好好愛惜自己,讓咱們的孩子有媽愛,讓你啊,不孤單。”
陳瑾瑜點頭。
李奕豐在一旁瞧着,深吸一口氣,轉個身繼續補眠。
早飯,陳瑾瑜做了齊越想吃的,養殖場那邊忙了起來,已經開始給雞鴨羊準備過冬的糧食,所以吃過早飯他就去了養殖場。
兩個孩子還在睡,陳瑾瑜前腳出門,齊越後腳就進了屋子一屁股坐在牀上,深吸一口氣,看起來有氣無力的很。
進門的李奕豐見他這樣,走到跟前問:“越姐姐,你怎麼了?”
齊越擺擺手:“沒事,就是有點暈。”
“還暈?”一聽李奕豐一怔,坐下詢問:“要不要我去找嚴大夫?”
“不用。”齊越衝他笑了笑:“我躺回,一會就好。”
說着躺在了牀上,不吱聲了。李奕豐眨眨眼,看了他好長一會,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爲齊越蓋好被子,悄悄出了屋子。
越姐姐這到底是怎麼了?他站在院子裡暗想,感覺又回到剛被陳大哥撿回來那會子了,整個人虛虛弱弱,有氣無力的。
不過,轉念又想,興許是頭暈還沒好利索,再休息就會好了吧。
不過,接下來的幾日,齊越身體越來越差,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真和他剛來陳瑾瑜家一樣。
再後來幾天,齊越夜不能寐。失眠的厲害,因他總是夢到自己回去了,那夢真實而讓人無措,因他根本沒準備好來接受。
越子,越子,你可算是回來了……娘子,娘子,別離開我們,娘子……
啊……
一聲疾呼,齊越猛地坐起身,呼,還好只是夢,他擦擦額頭的冷汗。
“娘子,又做惡夢了?”陳瑾瑜坐起身,滿心擔憂的看着,擡手替他擦擦汗。
齊越臉色發白,靠入他懷裡,閉了閉眼,啞着嗓子道:“你抱着我睡吧,我害怕……”
聽了這話,陳瑾瑜只覺得一股無言的酸澀涌上心頭,伸出手抱住齊越,柔聲安撫道:“別怕,我在……”剩下的話如鯁在吼。
齊越長吁一口氣,環抱住他的腰,輕道:“嗯。”
陳瑾瑜緊了緊手臂,他心裡揣揣不安的,最近齊越總是做噩夢,問他是什麼夢,他也不說,可從他夢魘中的話語可以猜測個一二。什麼我要回去……別走……求你們……幫幫我……
感受着齊越微微發抖的身體,陳瑾瑜心中泛酸,娘子這到底是怎麼了?請了許多大夫來瞧了,都說無礙,可他精神卻一天天差,人也沒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要不要再像以前一樣請個什麼法師的做做法?陳瑾瑜想,難道碰邪了?
他不得而知,心裡悶悶的,隱隱不安的。不過才和娘子恩恩愛愛和和美美的過了一年,現在卻又……定了定神,無論如何,娘子不能有事,若不然可真是叫他和孩子感覺天塌下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