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婧華繞了一圈找不太到路,只好嘆氣,“算了,先回六夢亭吧。”
轉過一道迴廊,卻險些撞上前面的人。
對方一身官服,已脫了冠,正是剛剛回家的傅淵。
錢婧華擡頭,見到他冷峻嚴肅的面容,立刻想起了曾經在端午節金明池的一面之緣。
好在她今天沒叫他把首飾給撞壞了去。
傅淵稍稍退後了半步,似乎也認出了她,微微施了禮。
錢婧華也低頭回了禮。
傅淵點點頭,似乎是讓她先行的意思。
錢婧華也不知怎麼,解釋的話就衝口而出了,“我是來尋我哥哥的。”
話出口,又差點咬了舌頭。
傅淵頓了頓,說:“我也正要去見你哥哥。”
他知道錢家兄妹來了,錢豫的身份,還是要他去招待比較適合。
錢婧華低着頭,暗罵自己亂說話。
和他說這個幹什麼?他會不會覺得她是故意沒話找話?
她是傅念君的客人,和傅淵又沒有關係的。
傅淵見她踟躕的樣子,便明白她是找不到路了:“錢娘子可與在下同行。”
錢婧華聽他這麼說,心下一陣慌亂,立刻衝口否決:“不用了,我去尋念君。”
傅淵頷首,與她錯身而過。
錢婧華心中懊惱極了,走開數十步遠纔對身旁侍女惆悵道:“素伊,我適才的舉動是不是很奇怪?”
前言不搭後語的,他一定覺得她是個很古怪的人。
素伊答:“娘子多想了,傅郎君一看就是君子,不會這樣想您的。”
錢婧華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伸手往自己頭上摸,大驚失色道:“今日我戴了那支步搖嗎?”
自然是指傅淵“賠”給她的那支。
素伊點點頭。
錢婧華更是懊惱,他剛纔一定看見了,帶着他給的步搖來傅家,還被他看見了,是不是會讓人有所誤會呢?
錢婧華氣得在原地跺腳。
她的丫頭素伊也是第一次見錢婧華這樣,這傅家的地是怎麼得罪她了?
“娘子您……和傅郎君還挺有緣。”
乾巴巴擠出了這一句。
錢婧華忙回身去捂她的嘴,像做賊一樣左右看了看。
素伊嗚嗚地掙扎了幾聲。
錢婧華放開手,正色道:“不許胡說啊。”
素伊覺得自己沒胡說,明明是她患得患失地想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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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回到六夢亭的時候,臉上雲淡風輕,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傅允華和傅秋華看她的眼神如今都帶了幾分怯意,好像她是個凶神惡煞的女魔頭。
只有錢婧華還敢開口問她:“四娘子去哪了?怎麼還沒過來?”
傅念君坦然道:“她突然身上不舒服,我剛纔去看過了,沒事。”
如此也沒有人敢多問了。
氣氛有點詭異,孫二娘子提議早點散了,大家也都首肯。
等送客人離去後,傅念君纔到傅琨的書房裡去。
傅琨的臉色不太好看,傅淵站在一旁,說着:“四姐兒剛走。”
原來已經訓過了。
“她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傅琨依然還在氣頭上。
傅念君親自倒了茶捧過去,給父親告罪:“這事也是我太唐突,沒想個最妥善的法子。”
其實當時那種情況,也不會有更妥善的法子了。
傅琨嘆氣,神色有些悵惘。他並不是因爲今天這樁事生氣,而是氣傅梨華竟成了這麼一個厚顏無恥的人,他氣自己失敗,把好好的嫡女教養成這個樣子。
傅淵朝傅念君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
現在說什麼,傅琨恐怕都沒有辦法聽進去。
畢竟傅梨華也是他的女兒。
傅念君大概能夠猜到傅梨華剛纔在這裡都說了些什麼,一定是大大的不孝和不敬,甚至怪責怨懟自己的爹爹。
對於一個父親最大的傷害,也莫過於此了。
傅念君有些後悔,反省自己從前是否有些做錯了。或許她應該早一點出手,不要因爲厭惡姚氏和傅梨華母女就把她們逼到如此境地,將她們趁早分開,讓傅梨華重新好好接受教養,哪怕她會依然恨自己,依然不懂事,可也不至於會像今天這樣頂撞父親,寡廉鮮恥。
她現在越發膽大,越發不肯相信傅琨,少不了姚氏的功勞。
她們母女已經打從心底裡認定傅琨眼裡只疼惜傅念君,一定會將傅梨華推入火坑。
當然她們覺得的火坑,就是不論傅琨看中的青年才俊有多才高、有多謙遜,家中不是金山銀山,身份不是萬人之上,那就屬於火坑了。
這樣扭曲的觀念,如今已經深植入傅梨華的內心,再也難以根除。
傅淵和傅念君一起出門。
“這幾日你不用和爹爹多說了,這些事交給我來辦吧。”
傅念君道:“三哥的差事這麼忙,還要管家裡,不妥。”
傅淵瞥了她一眼,“那麼讓你去,更逼地她們使些下作手段?我不是爲了幫你,是爲了爹爹,今天四姐兒說的話……他聽了心裡也是很難過的……”
那些誅心之言,從自己女兒的嘴裡吐出來,這其中傷害,旁人無法理解。
家庭和睦的夙願對於傅琨來說,真的很難。
傅念君嘆氣,當年他要是抗住了姚家和自己母親,不娶不懂事的小姚氏,或許如今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錢家那裡怎麼說呢?錢郎君心中可有芥蒂?”
傅淵回:“我已探過他口風,他也不是笨人,這樣的事說出去對大家都不好,揭過去也就是了。”
傅念君點頭:“錢家也算是會審時度勢。”
傅淵對於錢家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這樣一心與皇室攀姻親的家族,他心裡多少有些輕視,固然對方是爲了明哲保身,只是要犧牲家中嫡女去換庇佑,這樣的事在看他看來總有些不舒服。
傅念君打量他神色,覺得有點不正常,立刻脫口問:“三哥在想誰?”
傅淵冷冷地瞪她一眼:“別說渾話。”
傅念君不怕死:“錢小娘子她今天……”
“你是又想禁足了?”
“爲什麼要禁我足?” шωш ▪ttκǎ n ▪C ○
“沒有爲什麼。”
“……”
傅念君無法想象這冰塊情竇初開的樣子,好像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