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德新社的人尋來,說是小豔生兩夜未歸,連戲都耽誤了。
鬍子卿這才把漢威叫去盤問。
漢威想到了小豔生種種詭異的行爲,想到了同小豔生出去喝豆汁時的歡樂,和小豔生離去時拐進的那個煙花柳巷,就無法再爲豔生遮掩,說出了實情。
平地陡然起波瀾,趕來北平的大哥漢辰和鬍子卿大哥當了一臉怒容的魏雲寒盤問被搭救回來的小豔生。
豔生這才痛哭流涕的說出實情。
“豔生是不敢說,怕給德新社和師父師兄帶來麻煩。”豔生哽咽說,魏雲寒剛要開口訓斥,鬍子卿低聲喝了說:“雲寒,你聽他講完再罵不遲。”
小豔生哭訴說:“事情還要說是在半年前,豔生隨師父在奉天唱戲,遇到了二梅子姐。她知道豔生如今在了德新社,就要挾豔生給她錢供她吸鴉片大煙。”
“哪個二梅子?”漢威問。
豔生沒敢擡頭,只是胡亂點點頭說:“就是死在龍城黃龍河的那個。”
一句話漢威驚得頭腦發空,豔生的眼睛也抱歉的投向漢威說:“漢威,對不住,豔生知道你在查那個女人的死因,可豔生是有苦衷,怕渾身是嘴也講不清,才瞞了你事情的真相。”
豔生頓頓說:“二梅子姐拿了豔生的把柄,她……她知道豔生沒進德新社前……”
豔生泣不成聲,漢威曾聽魏雲寒和大哥講過,豔生當年被那個死太監扣留包養,又被老魏老闆救出的經歷。
“二梅子姐是豔生過去的鄰居,誰知道她自從吸了大煙變得這麼壞。她跟過幾個男人,最後跟的那個男人竟然是灤山山溝裡的赤匪,是她臨死前親口對豔生說的。那個男人過去在西北旺做過夥計,喜歡紋身,給二梅子姐紋了一背的梅花。那男人留了豔生當年在西北旺紋身時的很多見不得人的照片,是和佟老太爺的。二梅子姐說,若是不給她錢,就要把照片賣給報社來噁心德新社和師父師兄。豔生就想湊錢堵她的嘴,這才和師兄們四處借錢。二梅子姐是答應還豔生照片的,沒想到她男人找去了牡丹堂,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二梅子姐就哭得昏天黑地,罵那男人沒良心,後來她就吞鴉片自殺了。”
“那男人是週五爺還是那個姓白的嫖客?”漢威忍不住插話追問。
“都不是,豔生也沒見過。週五爺是聽了我和二梅子姐的談話,得了二梅子姐的照片,接着來要挾豔生同他好。若不是豔生怕連累德新社和師父,纔不怕他們。”豔生嗚嗚的哭着,一切說得在情在理。
“二梅子可曾對你講過她身上的梅花圖有什麼意義?”漢辰試探問。
豔生說:“她只是說,她那個赤匪男人喜歡梅花。但她後來又跟了個姓白的參客,看了她一背梅花就厭惡,還想辦法給她洗了去呢。豔生也是想知道她有什麼辦法,也想去洗了自己身上的紋身。”
豔生渾身在打顫,弱小無助的目光巡視衆人,央告說:“胡司令,楊司令,你們都是好人,都沒小看過豔生,豔生真得和赤匪沒關係,豔生連那個赤匪長什麼樣子都沒曾見過。”
魏雲寒纔開口說:“正是聽這畜生招供中提到了黃龍河的紋身女屍案子,又提到了赤匪,所以才綁了他來見楊少帥,聽任發落。”
漢威心想,如此看來,這間諜原來是赤匪派的,可赤匪好端端爲什麼要把幅藏有龍城地形軍事圖的梅花圖紋身在一個女人身上呢?難道是怕近來進進出出哨崗繁多,隨身攜帶紙圖易被查出?
豔生和魏雲寒走後,漢威聽鬍子卿和大哥在議論紅梅女屍的案子。
大哥靠在沙發上,沉吟半晌說:“赤匪果然是狡猾。西京何總理近來酷愛梅花,所以西京大員們趨之若鶩的養梅、玩梅、畫梅。紋了黃龍河水域防圖的女屍順流而下,再散佈些‘雙剿’的謠言,我楊漢辰見了梅花紋身必然會首先懷疑西京方面。用心何其歹毒!漢辰定要將此事稟明何總理,順便請纓,率兵二次進山剿匪!”
“明瀚,你可算明白了。”鬍子卿露出欣慰的笑,對身邊的漢辰說:“早要是聽我一句勸,也不會對何總理起這麼多疑心,疑心才生暗鬼。弄得彼此不痛快,還害得漢威小弟平白受了這麼多委屈苦楚。”
目光投向漢威時,漢威卻凜然的說:“胡大哥,東北航校在招生嗎?漢威想報考東北航校。當年我七叔就是學空軍出身,兩位表哥也是空中驕子,漢威也想當空軍。”
自爹爹去世後,漢威頭一次對大哥公然的挑釁,大哥沉肅着臉望着他,面色不改,淡然說:“好呀,你有這份心思長進當然好,但要等你半年後從西南講武堂畢業。”
“漢威想此刻就考東北航校。”漢威堅持說。
漢辰望着他,不置可否的應道:“後天是爹爹忌辰,你該不會忘記吧。姑母一家和三叔公都會來龍城,你總不會連爹爹都不要了。”
漢威才恍悟,爹爹去世四個年頭了,這四年中他可是度日如年。三叔公和姑爹他們都要去龍城,這不是正中下懷!
漢威面露笑意答了說:“漢威當然記得,這就隨大哥回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