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來到樓道,漢威泄憤的狠狠踢了牆壁兩腳。雷夫子從身後過來勸解:“漢威呀,這是怎麼了?你的腳哪裡有那牆硬呀?”
漢威委屈的跑回秘書處,將稿件狠狠的摔在桌案上,何莉莉猜出八九分,立刻幸災樂禍的問:“怎麼樣?碰釘子了?”
漢威惱火的一把將手旁的筆筒打翻到地上氣哼哼的說:“少來煩我!”
屋裡一片寂靜,本來還回頭觀望的人們都回身埋頭寫字。
雷夫子靜靜的走過來,俯身低頭將那一地的筆慢慢拾起。
漢威心裡無限委屈,忙蹲身幫雷夫子拾筆,邊忍不住的抱怨:“明明知道後面也要改,他就不能多說一句話呀?作弄人不是!”
“漢威,這秘書處的職責就是抄謄起草這些機要文件,代表着龍城司令部和省政府,當然不能出錯。你遞給楊司令的文件,那就應該是準確無誤的。他都指出了你前面一個字錯了,不去留意檢查後面的稿件就是你的失誤,何況還是錯在同一個字。”
雷夫子搖搖頭,何莉莉得意的笑了搖晃着椅子說:“人家小爺不過是來我們秘書處實習,玩玩罷了,還能當真?”
小昭副官敲門進來問:“漢威,改好了嗎?司令等了你的稿件呢。”
“馬上就好!”漢威這回長了記性,把重新改過的稿件仔細從頭到尾查了兩遍,這時同僚們都鬆了口氣,說笑起來,原來是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漢威揉揉眼,看着周圍的同事雖然對他陪笑,但都是敬而遠之,除去何莉莉還總同他鬥嘴打鬧,就是雷夫子一如既往的態度謙和。但漢威也隱隱覺出雷夫子不似從前那般喜歡他了,他明明是把稿件先給雷夫子過目,雷夫子都不肯看,似乎屋裡所有人都有意看他出錯鬧笑話,看了大哥如何對待他。
“漢威,司令吩咐我去把飯幫你打上來,你不用去食堂了。”小昭低聲對漢威說。
大哥畢竟還是惦念他這個弟弟的,漢威這才心裡舒服了許多。看了身邊走過三三兩兩去食堂用餐的人,漢威不由揚起頭,心想自己畢竟身份異乎常人,他是龍城司令楊漢辰的弟弟,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漢威再次報告進了大哥的辦公室,大哥接過稿件沒有看,只喊來了副官交給雷先生去下發。
“把門鎖上!”大哥吩咐,漢威一愣,頓時覺得事情不妙,訕訕的望了眼大哥,帶上了房門。
漢威隨了大哥走進裡屋,那間小書房陽光耀眼,同樣是一張大柚木玻璃面的書案,一排寬闊的沙發。
大哥沒有說話,捏了漢威的肩頭推到木板牆壁邊面壁而立,一隻大手已經迅速而熟練的解下漢威腰間的武裝帶。
“大哥!”漢威驚慌的大叫一聲,向牆角縮了兩步嘟囔:“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不就是寫錯幾個字嗎?大哥欺負人,不一次說完,才改了兩遍。”
大哥根本不理會漢威故意拖延求和的廢話,麻利的一把揪過他的肩頭推按到木製牆板旁,一隻胳膊橫攔了漢威的背按緊在壁上,一手掄起皮帶狠狠的往漢威屁股上抽了幾記。
漢威委屈的嗚嗚抽着鼻子,淚水因疼痛而涌出,卻被大哥低喝:“閉嘴!”
漢威慌亂的用手去揉火辣辣的傷,忍不住的抽泣,又被大哥打落手,臀部和大腿上又狠狠的着了幾記。
“嗚嗚~”漢威哭得如個孩子一般,大哥咬了牙瞪視他,目光中盡是憤怒。
“哥哥~嗚嗚~”漢威湊近到大哥身邊,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將頭貼到大哥肩頭蹭膩。
漢辰扔下皮帶轉身出門,漢威聽到了外屋開門聲和小昭哥送飯進來的聲音。
“威兒,出來,吃飯!”大哥在外面吩咐。
漢威揉着眼睛來到外間,大哥在門後的面盆裡浸溼一條毛巾擰乾,打落漢威揉弄眼睛的手,爲漢威擦了把臉,又爲他整整額前的留海,隨即若無其事的吩咐他說:“坐,吃吧。”
鬼才吃得下,漢威滿懷的憋屈,恨不得從這裡立刻消失,不就是錯了幾個字嗎?就要捱打,若長此錯下去還不被打死?誰能擔保不寫個錯字。或許大哥還生氣他無意傷到了何莉莉那野妖精的事,誰讓何莉莉不長眼躲在門後面的。總之,大哥時時處處不忘記打他,連中午吃飯休息前都不忘記打他解悶。可是讓何莉莉說對了,大哥弄他來秘書處,怕就是司令部太乏味了,拿他來做調劑了。
看着飯盆裡那些油膩膩的食物漢威就難以下嚥,偷眼看看大哥,大哥根本不理會他,端起飯盒。
“漢威,你進了機要秘書處,就不再是孩子。大哥嘗試了一視同仁的對待你,看來是大哥錯了,你在這裡,根本不可能不特殊,根本不可能做個常人。所以,你註定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辛苦,不能有任何過錯!”
漢威詫異的望着大哥,目光裡在問:“爲什麼?”
“不爲什麼,因爲你是楊漢辰的弟弟,你是龍城楊家的子弟。你在司令部裡的一言一行不再代表你自己,你的每句話,就會被人誤認爲是楊司令的話,所以你更要謹言慎行;你的每個舉動,都代表着楊家,你不能讓楊家因你蒙羞。好好反省一下你今天上午短短的幾個小時都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該是你的言行嗎?在家不覺得,來到這裡反是沒了規矩了!”大哥言辭激烈,漢威低頭不語,不就是他奚落何莉莉是何總理派來大哥身邊的臥底嗎。
“大哥只有中午這半小時時間可以同你囉嗦廢口舌,日後大哥也不再同你廢話,你再敢胡來,大哥只管打!若是下次再犯,可就扒了褲子打了!你以爲大哥願意同你費這時間,在這司令部裡每天有忙不完的事,你是看到的。”
漢威眼淚撲嗒嗒的落下,被打了這幾下無限的委屈。
漢辰沒有多說話,默默的用勺子將自己飯盒裡的雞丁和青豆盛出放到漢威的飯盒裡,又將漢威盆裡那些苦瓜芹菜夾到自己飯盆裡,苦瓜和芹菜這些味道重的菜都是漢威平日挑食最不愛吃的。
“吃吧,吃飽了不怕捱打,就接着去淘鬧!”大哥邊說邊摸摸漢威的頭,漢威破涕爲笑,撲的笑出聲,用手背揩了把淚,吃了兩口飯。
“快吃了,吃不完這盒飯,晚上回家不許吃飯餓着!”大哥沉聲唬了漢威說。
漢威努力止着抽泣,翹了嘴,用飯勺狠舀了幾勺飯倒入大哥的飯盆裡。
漢辰又氣又笑,小弟就是這麼無賴。
“行了,把馬尿收了,不想再捱打就自己爭氣些。”
吃過飯,漢威回到秘書處,眼睛卻是紅腫如桃子一般,眼裡還布着血絲。
何莉莉嬉皮笑臉的湊到漢威面前低頭看了問:“呦,該不是真被我料到了?捱打了?”
漢威剛想反脣相譏,才張嘴,立刻想到大哥的皮帶和恐嚇,屁股上又隱隱做痛,忿忿的閉了嘴狠狠瞪了何莉莉幾眼,低下頭做事。
周圍的人偷眼看了漢威也面面相覷,都驚訝楊司令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對子弟管教嚴格。
隔壁桌的闞大姐同何莉莉是秘書處裡僅有的兩位女人,本來只對他一笑而過的闞大姐卻端了杯冰梅汁給他說:“漢威,嚐嚐,這是大姐自己做的。”
漢威感激的擡頭說聲謝謝,明潤的眸子在眼眶內一轉,露出那一副惹人憐惜的樣子,令闞大姐反心疼的說了句:“你還小,也難爲你。誰不是從這犯錯開始過來的。沒事的,以後有什麼不會的儘管來問大姐,大姐幫你把關。”
漢威忙點點頭,小雞啄米一般的乖巧,雙手捧了杯子將酸梅汁一飲而盡。
“秘書處的,快去大禮堂開會,司令臨時召集開會,你們出些人去佈置一下禮堂。還是洪澇大水募捐和防洪的事。”小昭副官推門進來,就在門口嚷了一聲離去。
“漢威,何小姐,你們兩個先去。”雷夫子吩咐說。
闞大姐忙接話說:“還是我同漢威先去吧,我手裡的事情忙完了。”
何莉莉不陰不陽的玩着塗滿豔紅色蔻丹的指甲說:“唉,生得一副千人醉萬人迷的模樣,就是處處討便宜。”
“漢威,我們走!”闞大姐滿不在乎的拉了漢威同她一道離去。
一路上漢威走路有些一瘸一拐,是褲子同傷口摩擦帶來陣陣痛楚。
闞大姐看出來,低聲問:“用不用去醫療室看看。”
漢威臉色緋紅,慌得頻頻搖頭。
闞大姐爽朗的說:“大姐家了的兩個兒子,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二歲,那是一個淘氣。我先生也是部隊裡的,那經常揪着兩個孩子的耳朵拿皮帶抽打他們,我心疼呀;可這兩個小子調皮的時候,不是打破誰家的玻璃,就是用油漆把家裡的大黑狗刷成紅色的。哎!”
漢威被逗笑了,闞大姐在他眼裡顯得親熱了很多。
大禮堂裡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大哥坐到臺上後,會場一片寂靜。
漢威是頭一次見大哥在衆人面前訓話,大哥那銳利如劍的目光威嚴的掃視全場,然後言簡意賅的講了長江沿線近來陰雨連綿,洪澇成災的汛情。又說已經有大量災民涌向龍城,但龍城地方財力無法容納或賙濟這麼多張等待吃飯的口,也無法解決這驟然增加的人口就業問題。另一方面,龍城黃龍河的大堤也正待重修,如果再遇大水,怕對龍城更是大災。但儘管如此,省廳決定撥款賙濟災民,建難民營,同時向長江沿岸省份撥款賑災。但也要省廳和司令部的工作人員羣策羣力動員起來,參加募捐。一段話講完毫無拖泥帶水,十多分鐘。但漢威已經聽到下面有人在抱怨,這些拿死錢的人如何能捐出多少錢,不如楊司令拔一根汗毛粗。
之後是馮暮非講述了他要在後天辦的一場慈善募捐酒會,又有人在下面聊天說,這都是有錢人玩的把戲。
漢威這才發現原來他與周圍的人雖然坐在一起,卻是那麼的特殊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