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一邊消化着桑麻子對她說的話,一邊走到大廳去接待前來拜訪的大臣們,途中遇到平兒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折騰得一干侍女們氣喘吁吁。還不待紫陌張口,平兒便連跑帶蹦地竄到紫陌身邊,他摟着紫陌的腰、黏在她身上不肯放手。紫陌笑着撫摸平兒的頭,用眼神示意侍女們可以先行離開。
待那羣侍女心有餘悸地走開之後,紫陌溫柔地牽起平兒的手,把他帶到了大廳。平兒一進大廳就怪叫一聲,他撲倒在隨着幾位在太學讀書的貴女而來的湖宛——也就是印千雅的腳下,抖抖索索把自己蜷成了一個肉球。
見到平兒,印千雅先是一驚,隨後穩住了陣腳,他伸手想把平兒拉起來,平兒確如觸電似的躲開了。正在衆人不解之際,一股惡臭味充斥在大廳裡,眼尖的詠澤看到一股澄黃色的液體順着平兒的褲管流在了地上。
“真噁心。”一個貴女捏着鼻子脫口而出。
紫陌眉頭一皺,她看到一些褐色的東西黏在平兒的屁股上:“平兒,來。”紫陌把手遞給了平兒。平兒看了印千雅一眼,遲疑了片刻,才握住紫陌伸出的手,紫陌順勢把平兒拉了起來,“詠澤,先帶平兒出去。”詠澤見狀趕忙連推帶拽把平兒弄出了大廳。
待平兒走了之後,紫陌才冷冷地轉過身,瞅着剛纔嫌棄平兒的那位貴女:“紫府的人沒見過世面,不懂禮儀,讓王小姐看笑話了。”
那位姓王的貴女見紫陌面色不善,訕訕地賠着笑臉道:“是我太小題大做了,還請紫姐姐不要怪罪纔是。”
“紫姐姐?”紫陌眉毛一挑:“這可真是折殺了紫陌,紫陌哪裡高攀地上王小姐呢。”
紫陌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生生打了一個激靈,誰不知紫陌現在是皇帝眼中的紅人,仁慕親王的妻主。若是惹了她,那還能有好日子過?!正在那位王小姐尷尬地不知如何接話時,湖宛笑着對紫陌說:“幾日不見,紫陌的脾氣大了不少,可是籌備婚禮太忙?”
紫陌見是舊識,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些什麼,只得順着湖宛的話往下說:“可不是嘛,一通瞎忙。湖宛在太學過得可好?”
衆人見紫陌面色有所緩和,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湖宛一邊和紫陌拉着家常,一邊在心裡暗暗稱奇。他沒想到一個傻兒竟然可以得到紫陌無微不至的照顧與呵護,也算是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願。
就在紫陌與湖宛等人閒談之際,那霜一行人也已經趕到了紫府。
她興沖沖地撞開了書房的門,紫菲涵剛要斥責,見來的人是那霜,立馬轉怒爲喜。她笑着起身走到那霜身邊,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打趣地說道:“瞧瞧,這灰頭土臉的人竟然就是咱們的那霜那大將軍。”
那霜將軍假意嗔怒推開了紫菲涵:“調戲朝廷命官,該當何罪?”話音剛落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紫菲涵也隨着她呵呵一笑。
一陣寒暄之後,那霜好奇地問紫菲涵:“怎麼沒見着我的寶貝乖女?”
“她在大廳待客。”紫菲涵回答道。
“我家這個女娃子,鬼精鬼精。明明就看上了我兒子,卻此地無銀三百兩,偷偷摸摸給那如寄了情書。”那霜大笑着對紫菲涵說。
“要怪就要怪我那個兒子。”紫菲涵撇了撇嘴:“當時他若是答應嫁給紫陌,哪裡會輪到皇子下嫁呢。”
“菲涵,我這話可是大逆不道,要誅九族的。”那霜衝紫菲涵吐了吐舌頭。
“哼,現在恐怕那如也後悔了吧?”紫菲涵無視那霜的鬼臉,繼續說道:“參加自己心上人的婚禮,我倒要看看,我兒子能強顏歡笑到什麼地步。”
“我這話說得違心。”那霜瞅了紫菲涵一眼:“無論做大做小,我都巴不得把那如弄進紫府裡。不過兒女們的事情,我們還是少操心的好,免得以後被埋怨。走,陪我去找小陌。”說着那霜便把紫菲涵拽出了書房,二人有說有笑朝着大廳走去。
一進大廳,那霜便徑直走到紫陌耳邊,低語了幾句,紫陌臉一紅,有些害羞着轉身離開了。衆人一見監國一等公和定國大將軍同時出現,哪裡還顧得上紫陌,全都圍在她們二人身邊溜鬚拍馬。
紫菲涵夾在衆人之間談笑風生,但眼神卻時不時地從湖宛臉上掃過。她對這個男子印象不深,記得是紫陌從德欽帶回來的太守禹白的親戚。紫陌寫了一張字條把他送進太學裡讀書,貌似他的功課還不錯。
湖宛衝紫菲涵抿嘴一笑,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行了禮。他故意奉承討好紫菲涵,那些吉祥話弄得紫菲涵喜笑顏開。僅僅過了半個時辰,紫菲涵便同意湖宛陪在紫辰身邊作爲伴讀和樂師嫁進郡主府。
像這種大戶人家嫁兒子,一般都會陪送幾個年輕貌美、伶牙俐齒、善於撫琴吟詩的男子。這些男子的身份比較特殊,主要是給嫁過去的人解悶逗趣,按月領奉銀,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工作。若是善於鑽營者,協助自己的主子獨攬大權,也能混得風生水起。若是那一天不願再呆下去了,可以自行離開。
隨行的貴女們一聽湖宛將陪紫辰進郡主府,無不連道恭喜。湖宛喜上眉梢,他一邊繼續保持恭敬的態度,一邊在心裡暗暗鄙視紫菲涵。想來她也不算什麼精明的人物,被自己這三言兩語一糊弄,事情就成了,湖宛在心裡得意地想着。殊不知,這一切紫菲涵都看在眼裡,她是故意答應湖宛,想看看這個年輕男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剛剛還沒到大廳,她便聽說平兒一見到湖宛,就大小便失禁蜷縮在地上。平兒那個孩子雖然平時就很瘋癲,但大小便失禁卻是從來沒有過的。紫菲涵當下心生疑惑,待一見到湖宛,特別是他那張酷似他母親的臉,紫菲涵心裡就猜到了**分。磨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不費功夫,既然他上杆子往上撞,那索性就成全了他。
正在紫菲涵和湖宛兩隻狐狸鬥心機的時候,紫陌已經騎着快馬趕到了城門口。適才那霜將軍告訴她,那如將於傍晚時候抵達太寧城。紫陌聽後心跳加速,他終於要回來了。
紫陌想也沒想就跨上馬背,快馬加鞭來到了城門。可到了城門口,她又有些躊躇,若是見到了那如,自己要說什麼?關於成親一事,他是無動於衷,還是會暗暗吃醋呢?紫陌的腦子裡一團糟,她既想早點見到那如,又怕見到了會讓自己失望。總之,她糾結地坐在馬上,伸着脖子觀望着。
“心戀着我武藝精湛,一箭雙鵰,風流少年兒郎。
愛慕着我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翩翩紅衣君子。”
紫陌突然想起了那日泛舟江上聽來的小曲,不由得哼唱起來。那如在她心中是如此特殊的一個存在,讓她朝思暮想卻又裹足不前。此時的紫陌,脣角微微上揚,那些關於那如的短暫記憶一直被她珍藏在心底裡,成爲了不能言說卻又滿滿盈盈的秘密。
她伸手整理着頭髮,又帶着幾絲嬌羞地檢查身上的袍子,似乎一切都很得體。上一次見面還是冬天,自己穿着十分臃腫,想來不夠漂亮。現在是夏日,身上這件水藍色的薄紗袍子雖然算不上華麗端莊,但勝在小巧可人。那簪子雖不是什麼貴重的物件,卻也做工精緻。美中不足的是,自己這幾天被太陽光曬得有些黑了,不知他看到之後會不會笑話自己。他要是敢嘲笑自己,自己就……就用鞭子抽他。紫陌捂着嘴發出一陣輕快地笑聲。
他會不會摟住自己的腰,強行把自己劫上他的馬呢?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霸道自信地衝自己大笑着。那自己該怎麼做呢?隨着他大笑,分享重逢的喜悅與幸福,還是摟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膀上哭泣,發泄自己的委屈與幽怨。他可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嗎?那如,那如,我一定不會負我的。紫陌想着想着眼淚悄悄地劃過了面頰,她趕緊用衣袖蹭了蹭,心裡責怪自己太過感情用事。
只不過,對於深陷絕望之中的紫陌來說,那如是她最後也是最珍貴的一點陽光,他一直在精神上支撐着紫陌。沒人瞭解,紫陌被軒轅依鴻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心裡是什麼感覺,更沒人瞭解,身處於浮華喧鬧的世界上卻無枝可依,她臉上強裝出來的笑容有多麼艱難。
紫陌想起幾個時辰前桑麻子告訴她的事情,她的母親紫菲涵曾與一個男子訂過親,那個男子正是後來被前朝寶親王譽令熙搶進宮的莊氏。譽令熙因忌憚紫家的勢力,對於搶走莊氏一事矢口否認。後來她怕被紫菲涵和莊家人看出破綻,竟然栽贓陷害莊氏一族,致使莊氏一族慘遭滅門。
譽令熙失勢自刎,有人說她臨死前賜莊氏一杯鴆酒,又有人說莊氏是被白綾吊死在景陽宮內。關於莊氏是否活着一事,衆說紛紜,不過據攝政王軒轅依鴻所言,莊氏確確實實已服用鴆酒身亡。未婚夫被掠走一事令紫菲涵大感震驚之餘憤怒難當,纔會開始支持先帝軒轅瑞謀反。
桑麻子告訴紫陌,這件事情裡有兩個疑點。第一是莊氏一族並未被滅門,當年莊氏的小弟弟莊衝因染了天花,住在鄉下一處隱蔽的居所,幸而逃脫了滅門慘案。後來這莊衝被選人宮,成爲軒轅瑞的一名側夫,在生軒轅詩佩的過程中不幸難產而死。這件事被史官張世節記錄了下來,想來是真實可信的。
第二個疑點是,莊氏到底有沒有被賜死。照理說,那時紫菲涵勢力頗大,提前得到消息救出自己的未婚夫並不是什麼難事,如果是那樣,那日死在景陽宮的人就不是莊氏了。但問題是,如果紫菲涵真的救出了莊氏,而紫陌也確爲莊氏所生,那爲何紫菲涵還要迎娶燕蘇音呢?而他現在是生是死?
前朝早已被滅,雖然娶莊氏爲正夫對於紫菲涵的名聲有所損害,但若紫菲涵肯爲他而謀反,區區一個虛名又有什麼值得在乎的?但若紫陌不是莊氏所生,那就更奇了。因爲紫菲涵從不近男色,紫陌總不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桑麻子說得頭頭是道,紫陌聽得是雲裡霧裡。當她詢問桑麻子爲何知道這些事的時候,他那張醜陋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痛苦,他告訴紫陌他自小便在莊府裡伺候花房。這些事情,都是他親眼目睹或是親耳所聽到的。
當紫陌問他自己會醫術是否和他有關的時候,他瞪圓了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對於自己的親生父親一事,紫陌瞭解之後到不太願意去深究了。她隱約察覺到,這是母親心頭的一根針,只要一碰,就會刺痛她,待母親願意告訴自己再說吧。
時間就在紫陌的胡思亂想中慢慢過去,一直到夜幕降臨,城門關上了,紫陌還是沒有看到那個火紅的身影。她垂着頭,無精打采地帶着遺憾的心情回到了紫府。
按照計劃,那如的確應該在傍晚時候抵達太寧,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在距離太寧城最近的那個小鎮停了下來。原本只是想喝些茶水休息片刻便啓程上路。誰曾想在他飲茶的時候,無意中瞥到街角有一家專門打製首飾的小店。他心思一動,扔在桌上幾個銅板便起身進了那個店子。
那如一進門,一個白頭髮老太太便顫悠着迎了過來。他帶着幾分羞澀地告訴老太太,自己想打一條銀鏈子,項鍊的墜子要製成雪花型的。那老太太擡眼瞅了瞅那如,便扭頭進了作坊裡,那如摸了摸鼻尖索性坐在門口苦等。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這中間他幾次想進去看看製作的進展,都被老太太的孫子給攔了下來。不過幸好這裡距離太寧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即使城門關了,明早再進城也不遲。
直到各家各戶都點起了燈,竈臺上蒸起了白花花的饅頭,白髮老太太才拄着柺杖走到那如身邊。她衝那如抖了抖手上的鏈子,那銀色的雪花一瞬間恍惚了那如的眼睛。那如欣喜地掏出十兩銀子,交在了老太太手上。老太太抿嘴一笑說道:“我說這位公子,我可別怪我多話,這鏈子,可是給心上人打製的?莫非她名字裡有一個雪字?”
那如笑着回話道:“並非她名字裡帶‘雪’,而是她說,她想在冬天白雪覆蓋的地方成親。”
老太太迷惑地望着那如那張笑得燦爛如晚霞的面孔,喃喃說道:“這女娃子還真是一個怪人。”
“對,她是古怪,卻很對我的胃口。”那如說完便朝老太太拱了拱手,轉身騎上馬飛奔而去。
當那如到達的時候,城門正緩緩關閉。稍縱即逝之間,他似乎看到紫陌有些失落的面孔。但他隨即大笑幾聲,打消了這個想法。那時紫陌衝自己表白,自己拒絕了她。一是自己不想這麼早的陷入婚姻生活裡,二是自己無法接受做紫陌的側夫。但後來那如想通了,既然自己沒法成爲她的正夫,那就讓她成爲自己的妻子吧。
逃避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纔是最懦弱的行爲。想通了這一層之後,那如對紫陌迎娶軒轅彥一事並未太過在意。他心裡很清楚,除了軒轅依鴻,剩下的男子都不是自己的對手。偏偏軒轅依鴻身上的擔子太重了,想來這次皇子下嫁,他算是傷透了紫陌的心。
那如並非要趁人之危,只不過他對自己信心十足,他相信自己可以帶給紫陌最完美幸福的一切。就讓這條項鍊,成爲自己和紫陌之間愛情的信物吧,那如對着天邊最後一縷陽光,露出了璀璨奪目的笑容。
這最後的一縷陽光對於那如來說包含着無限的希望與憧憬,但對於左丘岱來說,這縷陽光之後所帶來的黑暗壓迫得他無法呼吸。
左丘岱此刻正呆坐在母親的墳頭上,四面無人,彷彿連他的呼吸聲都變得莫名沉重起來。一束早已枯萎的黃色菊花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幾碟早已發硬變色的點心擺四周,中間是一隻青銅牡丹香爐,三炷檀香的香霧正在四處飄散。這最後一道光芒,像是利劍一樣強而有力地穿過槐樹的葉子縫隙,刺得左丘岱睜不開眼睛。
離開了太寧之後,左丘岱便隻身一人來到了祖墳。這些天來,他都坐在墳頭想心事,把自己的煩惱與迷惑通通告訴給母親。他期盼着一個答案,可是四周靜悄悄的,似乎連鳥兒們也不願駐留唱上一首哀歌。
“孃親,孩兒該怎麼辦纔好?”左丘岱雙手託着下巴,自言自語地說着:“我懷了紫陌的孩子。”**** 小說.年時轍(女尊男強) 最新章節第五章 且共一尊追落蕊,